武哥兒第二天被乳娘帶著去靈堂前磕了頭,就給送去了陳家。
京城里來來往往的人都知道大太太因陳純芳驟然去世,中風躺在了床上,大老爺身子也不好,也沒有多說什麼,還看著武哥兒在靈堂時候哭得撕心裂肺的樣子,悄悄抹了幾把淚,都說武哥兒是個孝順孩子,忍著心痛,過去給外祖母侍疾。
只是純歌听見人們的夸贊,看到武哥兒扭頭過來看著自己時候那種神情,心里有些復雜。
自己將武哥兒送去陳家,不過是明哲保身,害怕武哥兒在家里出了什麼事,難辭其咎。但同樣也存了真心實意,大太太癱瘓在床上,如今最惦念的只怕就是武哥兒了。
這樣做對大家都好,就是不知道,有心人會不會以為自己是把武哥兒當做了包袱,見不得他在眼前晃。
罷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第一次料理喪事,國公府又是這樣的豪門權貴。縱然是有四夫人和五夫人的幫襯,純歌也覺得手忙腳亂,很難再有時間來理會其他的事情。
太夫人看著純歌腳不沾地,累的瘦了一圈,頗有幾分愧疚,好幾次都說不該讓雙宜去莊子。如今她一個寡婦,也不方便這個時候回來,否則瞧在別人眼里不像樣。
言談舉止間,對李家這個守寡的二兒媳婦倍加推崇,讓純歌都不由生出了一絲好奇。
四夫人和五夫人听見這話,卻直撇嘴。
等到了陳純芳出殯的那天,李家上下很早就動了起來。
薛姨娘一大早就起來,如意給挑了牙白色的蘭花比甲還有百褶長裙子,又給梳了一個飛雲髻,挑了一根赤金掐絲蝴蝶簪子。
薛姨娘在銅鏡中看了看,就把簪子抽出來,面無表情道︰「換木頭的。」
如意不敢多言,給換了一根核桃木的五福簪。
薛姨娘見著銅鏡里面的人一分顏色都沒有了,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如意旁邊瞅見,就道︰「姨娘,您又不用出去祭拜送靈,戴根金簪子也沒什麼。」
薛姨娘就笑,「傻丫頭,你懂什麼,夫人這幾天都只戴著木頭刻的梅花簪子,咱們這些當姨娘的,怎能越過夫人去。」
如意就撇了嘴道︰「夫人又沒生兒子,您可是有……」
「胡說八道!」薛姨娘就沉著臉罵了一句,如意登時不敢說話了。
薛姨娘也沒再說什麼,對著銅鏡仔細打量了幾番,等看到眼角那幾道細紋的時候,腦海中忽然就想到了李建安那日端著茶,越過層層人群看著純歌時的樣子。
那樣的眼神……從來不曾有過……
薛姨娘覺得害怕,好像再不做些什麼,多年的安排苦心都會付之流水,就蹭的站起身,吩咐如意道︰「趕緊過去楓院,待會大少爺都走了。」
到了楓院,一身孝服的文哥兒站在風中,看到薛姨娘過來,迎上去,唇開開合合,還是只行了半禮,恭敬的喊了一聲姨娘,臉上神色看起來有幾分漠然。
跟在文哥兒身後伺候的老嬤嬤,就滿意的點了點頭。
如意從袖口中掏出一個小香囊,走近前,不動聲色的塞到了老嬤嬤手上,笑道︰「王嬤嬤,這才多久日子沒見您了,我還想著請教您針線上的事呢。」
王嬤嬤掂量了手上的香囊重量,笑眯眯的隨著如意拉她到一邊。
臨離開的時候,倨傲的囑咐薛姨娘道︰「姨娘,您有話可得快些說,待會主子們還去送夫人呢。」
文哥兒臉上就飛快的跳過一絲凌厲,手在袖口中攥了攥,又松開了。
薛姨娘卻是一臉感激的福了身子道︰「多謝嬤嬤了。」
等王嬤嬤一走,薛姨娘就上去仔細打量了文哥兒,見他面色雖然夾雜著一縷蒼白,到底精神頭還好,終于放了心。
「大少爺可擔心死我了,听說您昨晚暈了過去,喝了藥又繼續回去跪著。我擔心的厲害,又不能去前頭看您。」說著,薛姨娘已經是眼眶通紅,自責道︰「早知道我就不該給您出這個主意,要是把身子折騰壞了可怎麼辦。」
文哥兒就笑著安慰薛姨娘,「姨娘放心吧,我好得很。太夫人看我這麼孝順母親,把她的靈芝茶都賞了給我,連武哥兒都沒有。」語氣平靜,卻好像隱藏著大浪。
薛姨娘心里酸澀,伸出手模了模文哥兒的臉道︰「大少爺,您現在忍著些,總有一日,會好的。」
文哥兒就點頭道︰「我知道了,姨娘放心。」
薛姨娘欣慰的看著文哥兒,又從袖口里掏出了一疊銀票,塞到了文哥兒手上。
文哥兒接過一看,見全是五十兩,一百兩的小額銀票,散亂的很,也知道這定然都是薛姨娘平日存下來的,拿在手上,只覺得有千斤重。
薛姨娘卻笑著柔柔囑咐他,「這些銀子,我也用不著。都是我平日伺候的好,你父親賞的。你也大了,外頭也認識些公子少爺,手里頭斷不能缺了錢,讓人看不起。若是還不夠,就想法子找人告訴如意,我自會給你湊著送來。」又緊張的囑咐,「你以後,晨昏定省,務必記得去梅香院請安,不能耽擱。如今,就是梅香院主事了。小夫人比不得以往的國公夫人,國公爺都在那頭歇著,你有一次拉下,國公爺都看得著。」臉上,不由露出了幾分小心翼翼的羨慕。
文哥兒听著,就想起了有次在外院的時候,听見自己的父親吩咐外院管賬的兩個管事,梅香院的小夫人要用銀子,大可隨意支取,五千兩以下,都不必報他。
外院和內院的花銷,從來都是分開。每年外院撥了銀子去內院,若有超過的,就算是太夫人要用,也要先問清楚去路。從不曾破例過。
沒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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