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
一想到李建樾跳月兌的性子,再想著李建樾以往的豐功偉績和不斷的保證,李建安也覺得頭痛。
若是自己的兒子,定是每日一頓板子,偏偏這個是弟弟,又是成了年的人,總不能一點小事也像上次那樣收拾。李建安就又看著上面坐著的太夫人,雖是一個勁的罵,臉上也有無法掩飾的擔憂,沉吟了片刻終于下定決心道︰「娘,給老六說門親事吧。」
太夫人驚愕,望著李建安,還是邊上的李媽媽扯了扯她才回過神道︰「老三,你又不是不知道,幾位高僧都批了命,要老六晚幾年娶妻,否則會有大禍。」
一說起這個,李建安臉上就滿是不耐。
什麼鬼佛,簡直就是無稽之談!
不過李建安也不想當面這樣和信佛的太夫人硬來,就沉著臉道︰「男子十五就成親,他已是晚了四年,還能晚到什麼時候去。再等幾年,京中也找不到適合的人家了。」
有些話,李建安不好直說,可太夫人卻能听明白。
自己的兒子自己清楚。
一貫耐不住寂寞不說,還喜歡往屋子里拉人。
這些年,自己一直辛苦彈壓著,才沒有讓那些不安分的通房有機可乘,先生下庶長子來。
可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百密還有一疏。
萬一哪天有通房懷了身子,總不能不讓孩子生下來。
到時候,誰家願意把嫡出的貴女嫁到李家給嫡出不能繼承爵位,還有庶長子和一屋子通房的老六!
找不到人,就只能從門第低些的人家里挑了。
但老六沒有真本事,也繼承不了爵位,更要找個門第高的正室,將來才好有岳家扶持幫襯。
否則等自己百年老去了,誰知道幾個兒子又是什麼光景。
雖不願意想將來兒子們會有冷漠疏離的一天,可太夫人也知道,孩子長大了,終歸各有各的妻子兒女,沒有永遠綁在一起的道理!
一定要未雨綢繆……
想來想去,太夫人也覺得這個時候給李建樾定下親事,既能挑個好的,還能找個人來約束著李建樾,萬一夫妻好了,說不定就能讓李建樾不再整日惦記著往外頭跑!
太夫人心中合計了半日,艱難點頭道︰「就是不知道哪家的姑娘合適。」
看到太夫人松了口,答應李建樾盡快成親,李建安臉上也不由帶出了幾絲笑容,商量太夫人的意思,「娘看元家那位安和鄉君可好?」
元家也是功勛世家,家中早年亦是武將,只是元老將軍是個識時務的,害怕功高震主引來禍患。早在先帝時候就交出了兵權,頂著個大將軍的名頭做富家翁罷了。
元家有六個兒子,只有一個女兒,名喚婉兒的,封了鄉君。
從小千嬌百寵,身份自然高貴,就是……
太夫人思索了半日,擔憂道︰「听說安和鄉君的性子有些像男孩子,這……」
李建安就冷笑了一聲道︰「娘以為找個老實溫柔的弟妹,能壓得住老六?」
太夫人一下子被噎住了話,半晌才訥訥道︰「那也總要老六喜歡,要是兩個人都看著不美,將來也是麻煩。」
李建安對李建樾的脾性是再清楚不過。選中元家的姑娘,就是因為安和身份夠高,性子也夠厲害,將來必能壓住李建樾。
如今家里,也不需要李建樾來呈男子漢威風,建功立業,只不過圖有人能看住他,讓他安安分分守在家里罷了!
李建安也知道太夫人在其他事情上甚是明理,一旦牽到李建樾頭上,卻總有幾分情不自禁的糊涂。
想著這些,李建安也沒有多言,就勸太夫人,「娘,老六是我的親弟弟,我也是為他想。元家這個女兒,你也記得,當年出生的時候,漫天紅霞。京里誰都知道她的生辰八字,我找人算過,她的八字和老六是最合的。」
李建安一番話說的篤定,太夫人卻似信非信。
老三一貫不信這些東西,怎的突然會想到找人合什麼八字?
雖是下意識就疑惑,可太夫人也更清楚李建安從不說謊,心里就先有幾分願意,嘴上仍沒有一口答應,只說要找機會看看這位鄉君再說。
見李建安神色不虞,太夫人馬上就又保證今後不管李建樾犯了什麼事,都任由李建安用家法處置,決不再放縱姑息。
李建安的臉色,這才又慢慢的好了起來。
李媽媽看著太夫人為難的樣子,也只能在一邊苦笑。
真是人上了年紀,也沒有個清閑的時候。
手心手背都是肉,哪個皺皺眉頭,心里都痛啊!
晚上李建安走了,太夫人靠在床上,半宿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在外面守夜的李媽媽听見里頭的響動,點了燈進來。看著太夫人披著一件薄褂子靠在床邊上抹眼淚,嚇了一跳。
把菱花銅燈放在床邊案頭上,又找了件厚實的仙鶴浮雲綿披風裹住太夫人,李媽媽這才嗔怪道︰「您都是一大把年紀的人,怎麼還跟孩子一樣,想一出是一出。大晚上起來折騰,若是病了,可怎麼的好。」
太夫人眼眶通紅,還在不住的流眼淚,听了李媽媽的話,就嘆氣道︰「你以為我願意折騰,還不是老六這個逆子。我是怎麼也沒想到,他在外頭胡鬧就罷了,居然把手伸到了他哥哥屋子里去。要是個普通丫鬟,我也容他,卻是老三正正經經有名份的妾,還生了五娘!最可氣的,還是惹了一身髒病回來,幸好純歌那孩子精明,否則沾染上了老三一房的人,連累了幾個姑娘,你說……」太夫人說著臉都氣得鐵青,喘氣都來不及。
李媽媽忙給端了一杯溫水過去灌下去,這才慢慢緩過氣。
見太夫人這副樣子,李媽媽也只能勸,「您消消氣,國公爺都說了,六爺這次吃了大虧,定會記在心上。您不也說今後好好教導,六爺會好的。」
太夫人卻擺著手,臉上是掩不住的倦色,「老三的性子,你不清楚。陳純芳做了那麼多事,他可曾掛在嘴邊過,都是一樁樁記在心里,等到了時候,也就是恩斷情絕了。他今天給老六費心費力挑這麼一個好門第的姑娘,未嘗不是做了其他的打算。」
李媽媽听著就一驚。
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是說國公爺準備最後厚待這位小兄弟一次,今後就撒手了,是福是禍都……
想著這個,李媽媽背上就滿是冷汗。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國公爺,可不是這樣薄情的人,就月兌口道︰「您也想的太多了些。」
太夫人苦笑,「但願是我這個老婆子想多了。不過不管如何,老六這門婚事,老三也是好心,我想了半夜,還是答應了,盡早把人娶回來,也能給老六收收心。」語氣中,頗有幾分心灰意冷的味道。
李媽媽張了張嘴,看見太夫人這幅憊懶樣子,也不知道還該怎麼勸了。
畢竟心底里,還是有幾分認同太夫人的話。
再怎麼大度的男人,被兄弟這樣明目張膽的戲耍了,還差點連累妻子兒女,只怕心中也會有個疙瘩。
以往六爺不管如何胡鬧,國公爺雖說不信道士和尚的,也沒有提過要說親事把六爺拘在府中的意思,看樣子這回是真的惱了。
太夫人卻還在絮絮叨叨,「只盼著老六真的懂事,早些懂事啊。也不知道,我還能護著他多久……」語調中滿是滄桑。
既然想了一晚上,打定了主意,終究還是雷厲風行的太夫人,第二天早上也沒有多耽擱,就先把李建樾叫過來,毫不留情的狠狠罵了一頓。然後告訴他,這些時日,都不準出門,就算是在府中,也不能隨意走動。規矩的等著大夫上門看病。
得了這種見不得人的病,還犯下了那樣的大錯,甚至連累了柳姨娘的一輩子。
李建樾終究不是個心狠手辣的人,只是愛玩了些,也知道這次是大錯特錯了。那天挨了李建安的打,今日挨了太夫人的訓,也沒有像往常那般桀驁不馴,左耳進右耳出的。而是規規矩矩一個個字仔仔細細听了,連聲應是。
見著李建樾的乖巧听話樣子,太夫人心里的怒火,也稍微降下去了些,就口氣和緩的跟李建樾說了贏取安和的事情來。
李建樾听見,差點暈過去!
他是常年在外頭胡鬧的人,怎會不知道這位安和鄉君是何許人也。
據說從小跟著元老將軍習武,七八歲的時候,就能一個人把院子里的石獅子抬起來,比上頭幾個哥哥都還厲害。
一身蠻力氣不說,還不準男人納妾!
就是兄長的妾,也被她幾鞭子抽的活活賣掉了。
偏偏老將軍和幾位少將軍都寵著這個妹子,不管她做什麼,都一概不管。
元家是貴,這位鄉君也貴,可京城里,誰也不願意娶這樣一個女子回家!
往日在外面和人喝酒的時候,還說過這位鄉君多半是要在家里當老姑娘,最後招贅個平民百姓了事。沒想到竟然會落到自己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