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用過飯,茗兒來找人,說是李建浩等在靜思齋里頭,有要緊事商量。
李建安去了靜思齋,純歌一面準備著三房進京來的事情,一面還惦記著家里請女紅師傅的事情。
就問童媽媽,「給姑娘們請女紅師傅的事情如何了?」
童媽媽皺著眉,「從針線房選了好幾個手藝好的,四夫人五夫人都看不上。後頭王管事就打听了京城里幾家有名氣的繡坊,四夫人還是覺得不好,就這麼一直耽擱下來,都好些天了。」
純歌听著眼光一閃,沒接話。
童媽媽就試探道︰「夫人,我瞧四夫人五夫人那意思,是瞧上了金繡閣的人,想讓您出面幫忙請一個回來。」
純歌就揉了揉眉心。
給家里姑娘們請女紅師傅的事情,自己一直放在心上。
原本是自己一直帶在身邊教導,以前忙起來,就會叫琥珀教一些最基本的東西,畢竟琥珀和翡翠也是跟著自己學過的。
後來琥珀出了事,就換了翡翠去。
然後自己越來越忙,也沒有心情都管了。四夫人和五夫人就提出來要自己幫忙挑一個女紅師傅。
這個時候女孩子在外的名聲,能不能說的一個好婆家,除了家世背景,就是要看女紅手藝和管家的本事。
管家本領自然不該自己操心,但女紅手藝,自己出身金繡閣,要是都不教導好李家姑娘,可就說不過去了。
就連太夫人也有意無意說過幾次。
要是空閑,本來自己也願意親自指點,偏偏有了身子,李建安根本不願意再讓幾個孩子過來。
再者也實在是沒空。
自己沒空,四夫人和五夫人就想要金繡閣的人。
可惜金繡閣是師傅老人家的。
純歌就嘆氣道︰「我也不是不知道她們的打算。要是能請得動金繡閣的師傅,我哪會不願意伸手。但你也知道師傅的脾性,要是我寫了信過去給她,她就算是不推拒我,派了人過來,多半也是找一些分線挑染的師傅過來,指不定還沒有家里針線房的姑姑們手藝好。」
童媽媽當然知道純歌說的是實情,就附和道︰「嬤嬤那脾性,我當然知道。最不願意和權貴世家勾纏在一起。就算是把您當親生女兒,肯定也不會挑了頂尖好手過來傳手藝。不過……」童媽媽話鋒一轉,低聲道︰「夫人,我說句不中听的,四夫人和五夫人那性子,只怕您就算是跟她們說了這些,她們也不會信。不如就隨了她們的意思,您寫封信給嬤嬤回去,要兩個人,不拘到時候派來的人是誰,只要是打著金繡閣的名號,四夫人和五夫人也分辨不出來,外頭人也只以為是臉面,您也松快許多,豈不是皆大歡喜。」
這倒的確是個好法子。
四夫人和五夫人之所以這樣糾纏著非要金繡閣出來的人,不過是為了一個臉面罷了。
只是……
純歌很苦惱,「可要是都說是金繡閣出來的,到時候她們學的卻不好,拿出去瞧見了,不是落了師傅老人家的臉面?」
童媽媽一听就笑起來,「您也想的太多了!姑娘家的女紅手藝,頂多也就是夫人們聚會時候拿出來看一看。說句大實話,這女紅手藝,那些管家夫人們,多少年沒做,也就是一知半解。看見個新花樣就覺得好,嬤嬤手下出來的人,再怎麼不好,也算是頂頂厲害的人才了,更不用說是給您挑的。放心,出不了事。何況嬤嬤的名聲,也不是一兩個外道的徒弟就能敗壞的了。」說這話時候,童媽媽臉上全是自信。
純歌細細思量,很快就明白了童媽媽話里意思。
師傅老人家已經是那樣身份,手藝也是人所共知。派出來的人要是教不出好底子,別人只會說是弟子愚笨,不會壞到金繡閣頭上去。
可這樣對蕤娘幾個孩子,是不是不太好。
背負著金繡閣徒孫的身份,實際受的教導卻並不是一流。
純歌于心不安,就猶豫道︰「還是再看看,要是王管事那邊還找不到四夫人她們看得上的,我就寫信去給師傅,求她給我挑兩個頂尖的女紅姑姑過來。」
話說到這個份上,童媽媽也不好再勸了,只是在心里嘆氣,嘟囔道︰「夫人,您對別房里姑娘好也罷,對國公爺庶出的姑娘們也費勁心思,只怕沒人領您的情呢?」
純歌笑容宛如梨花一般清雅,「我要她們領情做什麼,不過同是天涯淪落人罷了。」
這些話,童媽媽听不懂,就月復誹了兩句,出去小廚房那邊看給純歌炖的老雞湯如何了。
————————————————————
靜思齋這邊李建安坐在椅上,沉吟著半天沒說話。
李建浩看著心里沒底,就怏怏道︰「三哥要是覺得這門婚事不好,我就去給推拒了。」
李建安口氣淡淡的,「也不是不好。」
李建浩臉上一喜。
李建安就瞪了他一眼,不悅的責備,「這麼快就沉不住氣!」
「三哥,二娘這孩子我從小就沒怎麼管教過,月兌三嫂和您的福氣,眼看著最近香露鋪子掙了些銀錢,我就想好好給她挑個人家,慢慢把嫁妝給她置辦起來。一時就有些急了,您別見怪。」
李建安一看到李建浩這幅小心謹慎又有幾分惶惶的樣子,口吻也緩和許多,「我知道你是為女兒操心,我也是二娘的伯父,怎會不管她。只不過這門婚事,不能說不好,卻也實在說不上好。」
事關二娘的終身大事,李建安說話又從來不打誑語,李建浩一下子就緊張起來,坐直了身子迫切的望著。
「三哥,王家這孩子,您是不是知道什麼。」
看李建浩滿是緊張,李建安就擺擺手道︰「談不上知道。只是定州王家,我也听人說過幾句。王家祖上是富商,太祖爺打天下的時候王家捐了家產,得了個忠義伯的爵位,本來是五代世襲,後面在明宗皇上那兒,又因為打北狄捐了軍餉,皇上恩準多傳了三代,到了如今王老伯爺那兒,是最後一代了。」
這些事情,李建浩也知道,畢竟是要定親的人家,李建浩不可能半點不打听。
想了想,就斟酌道︰「我也知道他們家爵位馬上就沒了。不過休哥兒這孩子,听說讀書很用功,先生們都夸贊好。年紀輕輕就是舉人,王家幾代回去,經商厲害的倒有不少,能念書卻少得很。等來年參加春闈,指不定就是探花榜眼。封妻蔭子大有可為。他雖不是家里長子,不過既然王家爵位都沒了,長子不長子也就沒什麼要緊。再說我也不貪圖家產,要實在擔心他們日子過得不好,到時候多給二娘陪嫁也就是了。」
李建安听著後面一句,嗤笑了一聲,「要是他要靠著二娘陪嫁養活一大家子人,咱們還把二娘嫁過去給他做什麼?」
身為男人,不用妻子陪嫁家產。
這一點,李建浩自然知道,只不過是愛女心切,想要選個門戶低些,將來要仰仗岳家幫襯的女婿,才好想法子給二娘撐腰罷了。
不過李建安這樣說出來,李建浩反而心情松快了許多,就打趣道︰「用妻子陪嫁怎的了,三哥還用三嫂陪嫁周濟兄弟呢。」
李建安哭笑不得,伴著臉道︰「那可不一樣。那是你嫂子本就沒心力再操勞,才把鋪子方子給了你們,不給你們也要給別人的。至于那本錢銀子,咱們家里又沒分家,公中錢自然有你一份,算不得什麼。」
說著就很得意翹著唇,「說起來,還是你三嫂先提起來,說你是我兄弟,自然就是她兄弟。」
見李建安這樣洋洋得意炫耀起來,李建浩心里微微有些吃驚,不過也很欣慰。
自己這個三哥,當初和陳純芳過得那樣,又不能休妻,每晚都一個人在靜思齋睡著,現在好不容易找到個琴瑟和鳴的,也是一件大好事,總比先前像個木頭人一樣過日子好得多。
李建安炫耀夠了,又給李建浩說二娘婚事。
「我覺得這婚事不好,還因顧閣老早前跟我說過,王家這兩年做鹽生意做的太大,眼看著都要把官鹽擠的沒銀子掙了,皇上心里也有幾分不舒服。王家是做買賣起家的人,偏偏還掛著爵位名號。朝廷上本就有御史看著不對,要是被彈劾,王家丟了鹽這門生意,將來只怕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休哥兒這孩子身上。到時候王家定然會再有打算給休哥兒。休哥兒上頭又有長兄,又是繼室生的,只怕弄出不虞來。」
話說的不能再明白了。
李建浩只是稍稍一想,就覺得這件事太過草率,登時搖頭道︰「是我大意了,一想到王家日子興旺,休哥兒又爭氣,就沒想到其他上面。」
李建安看他垂頭喪氣的樣子,想了想,就安慰他,「二娘婚事你不用擔心。過一陣子岳父他們要從綏南上來京城,娘說要把外祖那邊親戚一起請來熱鬧熱鬧。到時候再看看,說不定就有好的。」
太夫人出身津衛的大世家尚家,尚家下面這一輩的男孩都是允文允武,頗有名氣,外人都交口稱贊。
何況尚家也有規矩,一般不會逼著納妾,實在是再好不過。
李建浩先前也不是沒動過心思,只不過一想到不是太夫人親生,又想著李建安下頭也有幾個女兒要出嫁,就覺得沒把握,索性不提。現下听見李建安露出這個口風,登時感激的站起來躬身喊了聲三哥。
李建安淡淡笑著,端坐在上方受了這一禮。
只是囑咐李建浩先不要和太夫人那邊露口風,畢竟人也沒定下來,到時候親眼見了人再說。
李建浩連忙答應,心滿意足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