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嘆息一聲,斟酌著道︰「剛有消息過來,說你十姐前個兒下午就開始陣痛,一直到現在還沒把孩子生下來!」
純歌怔在當場。
這個時候女人生孩子,本來就是九死一生。
何況陳純貞體弱,五六個月的時候還經過趙熵和鄒家的事情,被氣得吃不下飯,睡不著覺。心頭郁結,枯瘦如柴!
這才將養多久,只怕以前消耗的元氣都還沒來得及補回去,怎的就又早產了……
雖說早產不過是一個來月,但人都說八生九死,九月份上頭難產,還從前天就開始,到現在也沒生下來……
純歌手足冰涼,茫然無措的看著四周,腦海里閃現過小時候陳純貞笨拙卻堅定的護著她的場面。
人忽然就站起來要往外頭走!
太夫人怕的就是她這個樣子,見純歌站起來了,一疊聲叫人攔住,「快快快,扶住你們夫人。」
童媽媽翡翠幾個人把純歌扶住,小心翼翼安置回位子上。
太夫人被李媽媽扶著下榻,過來親自檢視了一番,覺得純歌臉色還好,嚇得長出一口氣,「你可真是嚇死我了。」
純歌這時候已經緩過神來,卻忍不住心頭的難受。見到太夫人誠摯關心的眼神,就憋著嘴,喊了一聲娘。
太夫人只覺得偎貼又心酸,伸出手憐惜的抱住了純歌。
太夫人的懷抱不同于李建安,讓純歌有一種被母親抱住的感覺,眼淚不受控住留下來。
這樣的懷抱,太久太久沒有經歷過了。
冒姨娘雖好,卻終究只是姨娘,礙于身份,也只能投以一個安慰的眼神。
三太太,更不用想。
這麼多年,自己一個人行走在這個陌生的時空里,就好像沒有根的浮萍一樣孤孤單單的。
現在終于有了李建安做依靠,又有了太夫人這樣善解人意疼惜憐憫自己的婆婆,就好像是親生母親。
純歌忍不住伸出手懷住了太夫人的腰。
太夫人身子一瞬間僵硬了一下,馬上就放松下來,憐惜的拍著純歌。
「好孩子,別擔心,已經叫人拿了帖子去請秦太醫了。你十姐是也是個好孩子,老天爺會保佑她的。」
純歌連連點頭,淚水卻無論如何控制不住。
她從內心里想要相信太夫人說的這些話,但理智卻告訴她陳純貞想要從這次的逆境中月兌身,實在是太過艱難。
太夫人見純歌哭個不住,生怕她傷了孩子,忙吩咐李媽媽道︰「快去把安姑姑請進來!」
純歌一听到安姑姑三個字,就好像在黑暗中見到一點火苗一樣,瞬間升騰起微薄的希望來。
安姑姑的醫術,自己是見識過的,尤其是在這方面。
要是能讓安姑姑過去,只怕比太醫好得多。
太醫醫術再厲害,也是男子,只能隔著屏風把脈,又不能幫著接生,危急時候,熬藥都來不及,會開方子又有什麼用!
不如安姑姑,總能守在床前,還能針灸,或是幫著產婆出出主意,再加上對這方面的了解。
純歌就抓著太夫人衣襟,「娘,我想讓安姑姑過去給十姐接生。」
太夫人一下子愣住,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要說安姑姑過去,的確更有把握。
可自己這邊怎麼辦!
自己這可是三個孫子啊,誰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突然什麼狀況,安姑姑在仁義堂,自己這邊還能隨便過去請人。要是去了趙家,趙家那邊的狀況,只怕一時半會兒就走不掉。萬一自己這邊需要人了又該如何,總不能還上門去搶。
趙家那邊是親戚,自己的確也憐惜陳純貞那孩子,但畢竟沒有什麼關系啊。
可確是老三家的親姐姐,直接拒絕也顯得無情。
太夫人左右為難,就沒說話。
童媽媽看的大急,有和太夫人一樣的顧慮,也怕純歌得罪了太夫人,就在旁邊拼命給純歌使眼色。
純歌只當看不見,只是滿眼哀求,淚眼朦朧的望著太夫人。
太夫人猶豫了半晌,才道︰「先讓安姑姑過來給你診診脈,要是你真的無事,再立時送安姑姑過去趙家。」
純歌听見,喜形于色,也不再耽擱,催著把安姑姑請進來。
安姑姑還是穿的簡單樸素,進來見了太夫人純歌,也沒有多余的神情,給純歌切了脈,保證純歌無事之後就要告退。
純歌忙攔住她,把趙家那邊事情飛快的說了一遍,然後懇求道︰「知道安姑姑輕易不願意出診,只是求安姑姑看在我十姐命懸一線的份上,去趙家幫幫忙。」
安姑姑沒接話,面沉如水,嘴角還隱隱噙著一絲冷笑。
純歌和太夫人都覺得很奇怪。
這些日子接觸下來,安姑姑這個人雖說脾性怪了些,卻從不會露出這種輕鄙的神情。
純歌直覺其中有事情,不過這個時候她實在是顧不上許多,又哀求道︰「安姑姑,我十姐她……」
「安姑姑,定國公府定不會忘記您這份大恩!」太夫人像是看出什麼,飛快的截住了純歌的話,補上了一句。
安姑姑若有所思,抬起頭深深看了一眼太夫人。
太夫人望著安姑姑微微的笑。
純歌在旁邊又是著急又是困惑,強忍著沒有插話。
安姑姑盯著太夫人半晌,最終卻低下頭不冷不熱道︰「我不過是個不出名的大夫,祖上雖薄有名聲,但這種生死關頭的局面卻不是憑我醫術能扭轉過來的。何況我如今托庇在仁義堂,趙家又是權貴人家,出了差錯,還會帶累仁義堂上下。」沒有直接說拒絕,但意思卻很明白,口吻也極之淡漠。
純歌本來從不是個輕易勉強別人的人,更不喜歡用權勢壓人。
可事情關系到陳純貞的性命,听見安姑姑再一次拒絕,純歌月兌口就想要再說一說,即便是用些手段也在所不惜。
旁邊太夫人卻掐了掐純歌的手心,目光沉沉的搖了搖頭。
純歌焦急的看著太夫人。
太夫人卻別過頭,叫李媽媽親自送安姑姑出去。
安姑姑一言不發,沒有片刻猶豫走了。
純歌見安姑姑真的走了,焦急道︰「娘,安姑姑是十姐的希望,她也不是見死不救的人,我再說一說,興許安姑姑肯的。」
太夫人暗暗在心里搖了搖頭。
這孩子,真是關心則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