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後童媽媽幾個忙上來伺候純歌。
李建安看著純歌用了一碗小米粥,才道︰「明天我要進宮里去,你就留在家里。有什麼事情,等我回來再商量。」
沒有具體說什麼事,但純歌卻很明白,應該指的是趙家和二夫人兩邊。
純歌含笑點了點頭。
李建安神色復雜的看著純歌,眼里又帶出憐惜,抱著純歌去床上眯了一會兒,還是去了靜思齋,一直到晚上三更過後才回來。
那個時候純歌已經睡熟了,感覺到身邊人有響動,盛夏的時節里卻給她一種奇異涼爽的感覺,不由靠過去蹭了蹭。
就有一雙有力的大手伸過來把純歌摟到懷中,緊緊抱住。
第二天早上純歌起來的時候,李建安已經進了宮。
純歌吃了一個香菇肉餡的水晶包子,喝了一碗粳米粥,就不肯再用了。
上好的血燕也給溫在了一邊。
純歌看著實在多,還叫童媽媽她們給四夫人和五夫人那邊送過去一些。
「選還沒做的,不要把做好的粥給人家端過去。」
這是怕四夫人和五夫人以為是梅香院是不完的東西吧。
奉命去送東西的婆子就在心里月復誹。
上等的血燕,千金難買,就算是國公府,也只是宮里皇後娘娘看在三夫人有神韻的份上賞了一斤,就是宮里,一共也才五斤呢。
就算是剩的送過去又有什麼打緊。
這主子們的事情還真是彎彎繞。
屋子里伺候的紅玉卻擔心蕤娘那邊。
純歌就笑道︰「她們在太夫人那兒住著,用不著我操心。」
紅玉恍然大悟。
幾位姑娘如今都住在太夫人院子里,要是這個時候夫人再送東西過去,只怕別人就不是說這位繼母寬厚,而是私下議論太夫人刻薄孫女了。到時候豈不是得罪了太夫人。
紅玉立時就道︰「夫人,是我想岔了。」
純歌不以為意的笑笑。
打探消息的童媽媽和翡翠正好這時候回來。
「二夫人娘家姓高,祖上幾代一直都是國子監博士。听說很厲害,閑暇時候還會教家里子弟念念書,二夫人娘家過繼的弟弟前年升任了揚州府的通判,今年就該回京述職了。二夫人還喜歡彈琴養花,沒事的時候就該抄經書……」
翡翠人緣好,什麼消息都能問一些出來,卻未必能問到點子上,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都沒有說出些重要的事情來。
童媽媽在一邊看著著急,就扯了她一把,自己上去道︰「二夫人嫁進來時候,太夫人就把家給了她當。不過只有一年,二爺就去了,二夫人第三天就移到了霜泠院去住,十一年前那位懷著身孕,在花園里撞到了二夫人,差點小產。二夫人從此就搬到了莊子上,一直到武哥兒出生才回家,沒住一個月就又走了。然後就成了每年到莊子上住七八個月的定例,一直到現在都沒改過。」
這才是真正的關鍵!
童媽媽窺見純歌听進去了,又正色道︰「二夫人搬去莊子上後,國公爺和那位曾經大吵過一架。武哥兒抓周的時候,太夫人當著人面說要讓二夫人搬回來一家團聚,第二天武哥兒就發了高燒,那位請了普寧寺高僧來,說是被人克著了。二夫人就再沒進過那邊跨院。也沒見過武哥兒,太夫人院里周瑞家的說,常常听太夫人提起二夫人,還一直落淚。」
純歌臉色也跟著凝重起來,又有些想要苦笑。
前面有一次小產,後頭又有一次被克著。
看樣子陳純芳還真是不喜歡這位二夫人。
不過這中招數用的也實在太明顯,即便把人弄到遠遠的了,也把李建安和太夫人的心給傷了,反而讓李建安和太夫人更加憐惜偏向二夫人。
難怪二夫人對自己那副樣子,太夫人也只能裝作看不見,李建安也什麼話都不好說,甚至李建安還特意提前囑咐了一番。
純歌就頭痛的揉了揉眉心。
童媽媽卻給翡翠和紅玉使了眼色,讓她們兩個人去把窗戶關的嚴嚴實實,才道︰「夫人,我覺得這事情有些蹊蹺!」
純歌就詫異的望著童媽媽。
「夫人您想想那位的為人行事,可絕不像這麼不謹慎的人,這事情,我尋思來尋思去,看著像是明明白白的,但內里總透著那麼一絲古怪!」
如同醍醐灌頂一樣,純歌本來因為陳純貞的事情還有些迷糊的神智一下子都清醒了,思路也明明白白的展開來。
的確是不對勁!
陳純芳高傲強勢,心神深沉,也心狠手辣,但卻也足夠謹慎。
否則這麼多年來,陳純芳做的許多事情雖說李建安都心知肚明卻也從來沒有被拿捏著確實的把柄過。
能讓李建安明知而無證,這本身就是一種高超的本領。
就好像陳純芳算計自己的時候,刻意經過大太太那邊,既是因那個時候自己住在長房,大太太方便下手,也是因為長房終究還是李建安的岳家,李建安沒有法子毫不留情的去長房大鬧。到最後木已成舟,也不得不答應了。
而且那個時候,陳純芳也是快要死了,臨死前不用顧忌太多東西,才會用這種法子。
後來自己嫁到李家,為了不給李建安任何把她休棄出門的把柄,從而影響到武哥兒在李家名正言順的地位。陳純芳對自己下手也是小心翼翼。
那香,拐了七八道彎才送到自己手上來。要不是事有湊巧,童媽媽又身負本領,根本不可能被人發現。
這樣算盡一切,最終只是輸給了運道的陳純芳,當初面對二夫人時候,又怎會下這麼拙劣的棋。
看上去無懈可擊的計劃卻因為陳純芳的行事有了最大的破綻。
那又是誰在背後設計二夫人?
只是為了不喜歡二夫人,還是希望讓二夫人和陳純芳斗起來,抑或是想讓陳純芳在李建安和太夫人面漆那失寵。
純歌心里轉動,無論如何都抓不到一點頭緒了。
童媽媽就又提醒了一句,「夫人是不是想不明白,那您不妨想想您剛學女紅的時候,我給您說過的話。」
純歌一怔,思緒就飄了回去。
自己剛學女紅,看見童媽媽在燈下人趕制衣裳,覺得很心疼。
那個時候自己這邊的吃喝用都要三太太那邊抬手,自己雖說總是在三太太面前恭謹柔順,三太太也愛做臉面功夫。可總有三太太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刻意安排自己屋子里的幾個人幫忙做活計。
做的最多的,就是針線女紅上的事情。
今天要幫這個縫縫補補,明天要幫別人修修剪剪。
就是有臉面的媳婦子和媽媽們也敢來說話。
自己就想幫童媽媽分憂,也為今後多加一點籌碼,主動提出來要學針線,當時自己年歲還小,手指也不靈活,童媽媽看見自己在燈下穿線穿著穿著就忍不住有些憤懣起來,就告誡了一番話。
「姑娘,這人一輩子,就跟這做女紅一樣,今天咱們辛苦些,熬過了從針孔里擠過去的日子,看起來是吃了大苦頭。可等咱們熬過去了,你看這一針一線還不是由得咱們縫縫補補,多痛快,多爽利。那些笑話為難咱們的人,穿著咱們做的衣裳,綁住了她們一輩子呢!」
那個時候起,自己就覺得童媽媽是一個有大智慧的人。
純歌從記憶中抽回來,看見童媽媽面帶鼓勵的笑容,就張了張唇。
知道純歌這是想明白了,童媽媽很欣慰的笑道︰「夫人原本來也能想明白,只是這兩天為了十姑女乃女乃的事情傷了神。」
純歌垂眸片刻,就抬起頭,目光明亮清澈翹著唇道︰「媽媽說的不錯,誰先逼著自己過了那針孔,熬過了苦日子,今後就都是順風順水了。」
童媽媽笑的更開心了些。
翡翠在一邊不明所以,綠玉也是一團漿糊。
紅玉卻踟躕了片刻,問道︰「夫人,這件事情,看起來二夫人受了大委屈,其實國公爺和太夫人心里一輩子都記得她的情呢。」
純歌微微的笑,瓷白如凝滯的肌膚上透著一絲溫婉的氣息。
童媽媽卻毫不吝惜的夸贊紅玉,「這丫頭果然機靈!」又扭頭教訓翡翠,「我教了你這麼多年,你還是這副樣子,趕不上紅玉一根手指頭!」
翡翠就很不服氣,嘟噥道︰「有一個機靈的就行了,都要那麼聰明做什麼。太聰明了,有小主意呢!」很委屈的樣子。
童媽媽就恨鐵不成鋼的瞪了一眼過去。
純歌卻搖頭使了眼色阻止。
童媽媽的意思,自己也知道。
總是一天到晚擔心她走在了自己前頭,今後自己身邊就沒有了能用得上的人。
紅玉雖說機警,到底還是有些外心,又是要一心想放出去做平民富戶家女乃女乃的人,比不上翡翠忠心耿耿。
可翡翠根本就不是那塊料,即便是琥珀事情出了之後,要靈敏了許多,在這些事情上,終歸還是差了一截。
玉不琢不成器,但朽木難成良材。
翡翠這樣,已是不錯了。何況再有一個聰明的,又怎知道不會最終成了琥珀那樣。世事難兩全,何必太苛求。自己難不成還指望著一個丫鬟在國公府立穩腳跟不成。
說來說去,一百個聰明的丫鬟,也抵不過李建安的一絲偏心。
這些話純歌不好在這個時候跟童媽媽說,就打算以後找機會好好勸勸童媽媽,省的童媽媽敲打翡翠太過,反而起了反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