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院子里的門被人敲得 當作響。正好今天是茗兒守夜,睡在抱廈里頭的偏房里,挨得近。听見響聲,披衣起來,看到守門的人剛好開了門,有個身影就跌跌撞撞進來了。
茗兒開口想罵人,等走近前些卻看到是王管事,背上一下子滲出冷汗,風一吹,狠狠打了個哆嗦。
「王管事,您這是……」茗兒舉著燈籠過去,還沒把話說完,那邊就先開了口。
「別多說,快去把國公爺和三夫人叫起來。」
這麼大晚上,三夫人還有身孕呢。本來心情就起起伏伏的一直沒歇息好,要是出了事算誰的。
茗兒在心里咕噥了幾句,還是看王管事臉色不好看的份上,到了內院。
童媽媽和翡翠幾個都已經听到動靜起來了。
見到王管事,童媽媽先是一驚,然後迎上去,低聲道︰「出什麼事了!」心里早已七上八下起來。沒有天大的事情,王管事怎麼敢三更半夜過來打攪。
王管事看著屋子里慢慢亮起來的光,壓低聲音道︰「陳家三太太沒了。」想了想,又斟酌著給說了一句,「听說四舅爺把十姨小姐給關起來了。」
童媽媽倒吸了一口涼氣!
三太太身子不好,出了陳純貞的事情之後,裝瘋的人變成了真瘋,時不時就會弄出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出來,更沒少給夫人添堵。好在眼看著人一天天不好了……
三太太沒了,倒是一件大大的好事,至少夫人壓在頭上的大山就少了一座。晚上睡覺只怕都更安穩一些,不用再提心吊膽擔心著冒姨娘,擔心著八少爺,擔心著什麼時候就又把手伸到了七少爺頭上去。
可三太太人沒了,四少爺就立時把十姑娘給關了起來!
四少爺絕不是那種不知輕重,悲傷之下就要遷怒的人。
難不成是……
童媽媽心驚膽戰,眼皮直跳。要真是猜的那樣,該怎麼辦,這事情可不是十姑娘一個人的事情,傳出去陳家的姑娘少爺都要受連累。
童媽媽手足無措,那邊門開了,王管事就不敢耽擱站在門口低聲細語的回了話。
純歌本來睡得迷迷糊糊,听到翡翠說王管事來了就要起來,給李建安攔住,讓她放心睡就是。
開始以為是朝廷上大事,起來也沒意思,哪知道竟然是三太太……
純歌立時就起身,穿了衣服,匆匆忙忙出來,李建安面色凝重,見了純歌也沒有再勸了。
嫡母沒了,不管時辰,不管有沒有身孕,只要都是在京城里住著,又得了報喪的消息,就沒有不立時過去的道理。
李建安過去握住了純歌的手,沒察覺到冰涼,本來凝重的神色緩和了幾分,吩咐道︰「找人去給太夫人說一聲,準備兩輛馬車,讓人去請安姑姑跟我們一道過去。」頓了頓話,又道︰「告訴安姑姑,她給我這一回臉面,下回我還她一個人情。」
王管事應諾而去。
童媽媽則帶著翡翠幾個服飾純歌更衣。
不知道為什麼,純歌卻覺得恍恍惚惚,整個人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童媽媽見她這副樣子,忍不住道︰「夫人,您得當心一些。這回去,還不知道是怎麼樣一個光景呢。您又有身子,別被什麼人給沖撞了。」滿腔掩不住的擔心。
這也擔心……
純歌無話可說,只好道︰「我這是回娘家,母親都……還會有誰對我怎樣。」
要是三太太還活著,只是病重,只怕不僅是自己不敢去,就算是李建安也不會願意讓自己過去。
誰知道三太太又會想什麼招數來折磨自己,人到了那邊可就身不由己了。
不過三太太人都沒了,陳家上下剩下的都是希望自己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來他們好給沾光的人。只怕比自己還要上心,能有什麼危險。
童媽媽見純歌沒放心上,就把王管事說的那句話又給純歌講了一遍。
「這事情懸得很,到時候只怕少不得要問問您的意思,或是要把人帶來,不定會出什麼亂子。咱們小心些總沒大錯。」
純歌一下子怔住……
以為三太太是病重無救,加上打擊過大,心傷郁結才會去的這麼快,沒想到居然還有陳純瑤的事情。
童媽媽說的對,陳端不是那種不分青紅皂白就冤枉人的。听說早前陳端還去給三太太說過,希望把陳純瑤早日定出去。
不管陳端這樣做是因為什麼,總之還是選了給陳純瑤一條生路。
尤其是八弟洗三晚上和姨娘沒了後……陳端還願意這樣做,就還是有幾分兄妹情誼的。
再想想陳純瑤那性子,只怕還真沒有什麼事情是她干不出來的。
純歌就輕輕嘆息了一聲……
這又是何必。
和姨娘的確是死的不明不白,但那時候三太太都病倒在床上了,能做手腳,也不過就是借刀殺人而已。
說到底,真正能做主把和姨娘無聲無息湮滅掉的人只有三老爺一個。
眼看著陳端都要決定給做主了,陳純瑤卻又固執的要報仇,難不成她還能把三老爺一塊弄死,只怕就是害死三太太都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段呢。
玉石俱焚比較遺忘前塵從此平安度日,難道還不能做出一個好的選擇。
不過嘆息歸嘆息,純歌還是打定主意這事情不能過問了。
要真是陳純瑤下的手,不僅是陳端不能容,只怕大老爺和三老爺都不會容得。
不管陳純瑤用了什麼手段,弄死嫡母,一旦傳出去,陳家就是陷入萬劫不復之地了。
隱隱的,純歌已經猜到了事情最後的結局。
等純歌換好衣服出來,李建安也早已一身白衣等在那了,旁邊候著正回話的王管事。
看見純歌出來,李建安就欲言又止的投過去一個眼神。又在童媽媽那兒 了一眼,什麼話都沒說。
兩個人默默坐了油車出角門,然後去陳家。
陳家已是一片縞素,只不過因為是晚上,所以還沒有什麼人過來,純歌只在外頭看見了蘭家的馬車,顯然陳純荔和蘭康更快了一步。
李建安親自扶著純歌進去。
路過小院子的時候,純歌還看見了有下人在拆紅燈籠,再給換上白色的。
陳端謀了好缺,要不是出了這事,陳家上下都該是在大肆宴客才對。難怪還有沒來得及換下來的燈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