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氣驚雲錄 第十二回 月映武當(二)

作者 ︰ 中舍劍

()映月一行五人辭別了周英楠後沿著大街繼續向西行進,天氣放晴後鬧市行人漸漸多了起來,所以她們沒有騎馬。映月走在前面,四小道在後面牽馬。四道少年情懷邊走邊看此間稀奇好玩的事物,不停地駐足觀賞,幾人行進緩慢。

映月一身紫衣,容貌艷麗,又同四個小道士走在一起,大街上的行人都覺得好奇不時地回頭觀看,但她並不以為然,已經習以為常了。

只听映月回頭問道︰「靜思,我們這樣胡亂地找,就是到了天黑也找不到‘右都御史衙門’。」

「師叔說得沒錯,我們還是詢問一下路人吧?」靜思答道。

靜思是這四道中最有足意的,其他三位是他的師弟靜玄、靜悟和靜觀,他們都是武當掌門首徒風清道人座下的弟子。這次隨人稱「月映武當」的師叔司徒映月趕往南京右都御史衙門,奉師叔祖融智道人之令前來保護海大人。

話音剛落,正巧前面不遠處有一人坐在桌案旁寫字,桌案上寫著行體六個大字︰代寫家信狀子。

映月快步上前,拱手道︰「請問先生,右都御史衙門怎麼走」?

那人身著白s 長袍,頭帶四方巾。听見問話抬頭看了一眼映月,眼神一怔,隨即移開目光淡淡一笑,也拱了拱手道︰「不敢當,姑娘問的右都御史衙門可是海大人那里嗎?」

映月看那人年齡與自己相仿,也不過十仈ji 歲,舉止溫文儒雅,仔細看了一眼,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也是一愣神,才想起了對方的問話,臉頰瞬間菲紅,心髒莫明狂跳了幾下。

這些年映月為了尋找親生父親,游遍了大江南北,行俠仗義,閱人無數,卻從未有過今r 的感覺。江湖兒女也許厭倦了打打殺殺的r 子,又想起了兒時的父親,也是飽讀詩書,舉止斯文的模樣。

映月不想讓人看到這時的窘態,低著頭趕忙道︰「正是!正是!還請公子賜告?」

「南京右都御史衙門就在這夫子廟長街的盡頭,您一直走到頭右手邊就看到了,再冒味問一句,姑娘是訪友還是告狀,若是打官司告狀,在下可盡綿薄之力。」那書生已起身笑著答道。

這時,四道已走上前,沒等映月回答,只听靜玄搶著道︰「你看我們象是打官司告狀的嗎?你倒是會做生意!」說完,用手拍了拍後背負著的長劍。

「真是對不住,請怒在下眼濁,原來姑娘是同四位道長一起的?」那書生拱手歉道。

「公子客氣了,是我們應該感謝你的指路之德。」映月注視著那書生。

那書生看了一眼映月目光馬上又移開,答道︰「舉手之勞!」

「師叔既然已問明白了路,我們還是起程吧?」靜觀似乎有些不耐煩,但表情卻沒有顯露出來。

「好吧!」映月轉身就要走,似乎有些戀戀不舍,又轉過頭來含笑道︰「公子,後會有期!」

「姑娘,請留步。在下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書生誠懇之情溢于言表。

「公子但說無妨。」映月停步轉過身來,臉上又莫名紅了一片,還好那公子沒有注意到。

「右都御史衙門在南城,南為後天八卦的離火地,幾位背懸長劍為金,所謂火克金,恐有刑克之險。」書生長聲道。

「你這書生胡說些什麼同,是不是想騙錢,那你可找錯人了。」靜觀面露怒s 道。

「靜觀不得無禮,我們江湖兒女,行事以俠義為本,自然離不開乘手的兵器,公子不會讓我們把兵器都丟掉吧?哈哈!」映月爽朗一笑。

「姑娘您會錯了意,在下並無此意。在下粗通易理,與幾位一見如故甚是投緣,信得過在下,為幾位佔卜一卦?幾位也別誤會,在下是以寫家書狀詞為生,算卦純是個人喜好,分文不收。」那書生表情並無作作之s ,甚是誠懇,叫映月無法拒絕。

靜思笑道︰「真由你的,竟然給道士算卦,你可別露了陷?」

「公子請吧?」映月道。

「六十四卦乃周文王所創,佔卜靈驗無比,我就為幾位佔上一佔。」那書生邊說邊從身旁的包裹中取出一根竹筒,又從懷中取出三枚銅錢放入竹筒中,搖了搖,口中念念有詞,就把三枚銅錢擲到桌面上。

只見桌面上的三枚銅錢依次排列為正面「嘉靖通寶」,反面「五錢」,正面「嘉靖通寶」。

他緊接著道︰「上卦的卦爻是陽、y n、陽為離卦。」

書生又把三枚銅錢放入竹筒中,搖了搖,擲在桌面上的銅錢都是反面「五錢」。

「下卦為三個y n爻是坤卦,得出的上下卦叫初卦,現在是未時,下卦中的下數第二爻為變爻,即y n爻變成陽爻。最後得出所佔之卦為‘火水未濟’嗨…不太妙!」那書生長嘆一聲。

「這個卦怎麼解釋?」靜玄搶著問道。

書生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映月道︰「卦象曰︰‘離地著人幾丈深,是防偷營劫寨人。後封太歲為凶煞,時加謹慎禍不侵。」

「快說!先生可別賣關子了?」靜悟急切道。

書生又道︰「離為火,坎為水,火上水下,火勢壓倒水勢,救火大功未成,反遭火噬。訴我直言,幾位是來救人,自身卻恐有血光之災?」

四道面面相覷,心想這人所佔果然靈驗,竟算出我等是來救人的?」

只見映月秀眉一揚,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豈是我等幾人所能控制的?只有行俠義之舉無愧于心就是我等俠義道的本份。」

靜思接口道︰「先生剛才所佔之卦倒是靈驗,不知可有破法?」

「這個…在下認為,幾位來到此地的時機不對,最好有一位德高望重的長者帶領方可成事,或是有貴人相助可保周全。」書生答道。

四道竊竊私語︰「二師叔祖因有事在身未能趕來,掌門人派師叔和我等前來,不知能否勝任保護海大人之職。」

「就憑師叔手中的那把玄天映月劍,這幾年在武林中披荊斬棘無往不利,何必擔憂,別听那書生胡言。」靜思道。

「多謝公子佔卦,師命難違,我等只能盡人事,听天命了,告辭!天s 不早我們快點趕路吧?」映月轉身與四道起程。

「姑娘…」那書生y 言又止。

司徒映月回頭嫣然一笑,那書生痴痴地望著她的背影,喊了一聲「姑娘務必小心呢?」

「後會有期!」映月這句飽含深義的話語傳入那書生的耳中,心中起了一片漣漪。

這人正是沈庭軒,自從上次在馬頰河官船中救了海大人,為了保護他周全,一路尾隨到了南京,以寫字為生,在暗中保護海大人。

沒過多久,映月幾人穿過繁華的夫子廟大街,來到了南京右都御史衙門,敲門告知衙差通稟海大人。海瑞率名捕金泰映親自出門迎接,設宴為幾人接風洗塵。席間海瑞詢問融智道路長為何未趕到,面有憂s 。

映月答道︰「二師叔有要事在身,讓佷女先行趕來,他老人家不r 將會趕到。」

金泰映看出了海大人的憂慮,接口道︰「大人請放心,司徒女俠這幾年在江湖上風頭正勁,‘月映武當’的名號在武林中如雷貫耳,除強扶弱、行俠仗義乃當之無愧的女中豪杰。」

海瑞笑道︰「如此甚好,倒是老夫目光淺薄了,想不道映月賢佷女如此驚世之貌,竟是巾幗英雄,慚愧!慚愧!」

「海世伯、金兄過譽了,映月愧不敢當。」映月答道。

席間,金泰映說起在山東境內的遭遇,多虧一位少俠援手,眾人唏噓不已。

司徒映月听完起身道︰「有我司徒映月和這把玄天映月劍在,縱萬死也要保海世伯的周全。」可謂豪氣干雲,在座眾男子均自愧不如。

秦淮河畔人煙稠密,十分繁華。秦淮夜s 更是美不勝收,坐在聚賢樓向河面觀望,金粉樓台,鱗次櫛比,畫舫凌波,漿聲燈影構成一幅如夢如幻的美景奇觀。

同在秦淮岸邊,聚賢樓不比富樂院的香艷奢華,但卻是s o客雅士聚會附庸風雅的地方。

四月的季節,未到酷暑,氣溫舒宜,聚賢樓好不熱鬧!二樓已是人滿為患,窗口的位置極佳,秦淮美景盡收眼底,微風陣陣,吹到身上,舒服之極。三個讀書人打扮的年輕人坐在窗口邊上一桌旁,高談闊論,開懷暢飲。

只听一人舉懷道︰「沈兄這幫人寫狀子的生意,真是十分紅火啊?來兄弟敬你一杯,祝賀你財源廣進?」

「廖兄說笑了,多是些貧苦的百姓狀告鄉紳土豪仗勢欺人,小弟是分文不取的。」沈兄舉起杯子答道。

做在他對面的另一個人又道︰「沈兄寫地一首好文章,田老實狀告張大戶的霸佔其田產的狀詞,寫地有理有據,海大人看了之後贊不絕口,第二天開堂審訊,就把田產判還給了田老實。」

「哪里!哪里!安兄過譽了,這全靠海大人的明察秋毫,小弟也是據實陳述,還得多虧了幾位兄長的指教。」沈兄說完飲了一口酒,「來給二位兄長滿上」,邊說邊給這二位倒滿了杯中酒。

「沈兄,可不要這麼說,我們兄弟倆可什麼都沒幫你,這話要是傳到海大人耳中,我們非受罰不可!」廖兄慌忙道。

「對、對!千萬不要這麼說,嗨!海大人無愧享有青天之名,什麼都好,可是就苦了我們這些做手下的,除了薪奉,以往的人情供奉全沒了,苦啊!你看我們兄弟二人年過兒立之年,至今還未婚取!」那廖兄嘆道,又飲了一杯酒。

原來這二位廖欽澤、安侍潭都是南京右都御史府的文案差人。沈庭軒為了打探海瑞的安危情況,常請他二位在此飲酒。

庭軒將廖欽澤的杯子倒滿了酒,只听安侍潭低聲道︰「二位快看,樓梯那邊?」順手指了指樓梯上。

只見樓梯上一身著白s 錦緞長袍,頭戴四方巾的年輕公子,正緩步走上樓。那人的裝扮倒與沈庭軒的十分相似,只是多了一分華貴。

那人走上樓,三人仔細一看,身材瘦小手持著折扇,眉青目秀,唇紅齒白,雙頰透粉,縱宋玉潘安在世也不過如此。

那人張口一陣清脆的聲音︰「小二,一間臨窗雅室,一壺花雕,四s 小菜,快去準備吧。」

忙碌的店小二,跑到他跟前喘著粗氣道︰「真對不住,公子,雅室已滿。」

「大堂也行,只要能臨窗欣賞秦淮美景即可。」那公子看了看臨江的窗口處。

店小二轉了一圈看了一眼四周,道︰「公子,您看看這樓上客已滿,實在騰不出一桌來,您再等等好嗎?」

那公子又掃了一眼四周,情況確是如此,嘴里說了兩聲「掃興!掃興!」就要下樓去。

這時只見廖欽澤起身喊道︰「兄台請留步,如不嫌棄,可否一同飲酒賞景。」

「甚好!甚好!那就討擾了。」那公子邊說邊快步走了過來。

廖欽澤趕忙道︰「兄台請坐,在下廖欽澤與這位安兄都是衙門的文差,這位沈兄是夫子廟赫赫有名的鐵筆狀王」。

「在下司徒映,幸會!」司徒映對三人拱手道。

「幸會!幸會!幸會!」三人也都起身還禮。

庭軒看到司徒映先是一怔,面帶微笑點了點頭。司徒映一直注視著庭軒,觸到了他目光時嫣然一笑,庭軒心為之一蕩,默默地不敢直視。

安侍潭招呼小二多加了一幅懷筷,又添了幾s 小菜。司徒映道︰「今r 酒菜算在兄弟帳上。」隨手從懷中取出十兩的紋銀放在桌上。

三人說了一番客氣話。司徒映舉杯道︰「來來!三位仁兄,小弟初到貴寶地,我敬三位一杯。」四人一飲而盡。

「我听司徒兄說話口音不像本地人,不知仙鄉何處,來到南京有何貴干?」廖欽澤邊滿酒邊問道。

「小弟家住湖北秭歸,到南京來尋親訪友,早慕秦淮美景,今晚乘興趕來,卻不想打擾了各位的雅興。」司徒映答道。

「無妨,我等正求之不得呢!是不是二位仁兄?哈哈!」廖欽澤對著沈、安二人笑問道。

「不知幾位兄台剛才所談何事,可否讓小弟我也長長見識?」司徒映邊問邊打開折扇。

「如此良辰美景,自然是吟詩作對,大談風月之事。」廖欽澤目不轉楮注視著司徒映。

司徒映打開折扇,煽了煽長吟道︰‘煙籠寒水月籠紗,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妙!杜牧之的詩句在司徒兄口中吟出,真聲如天簌。」廖欽澤對答道。

庭軒始終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注視著司徒映,順手模了模懷中的紫羅帕,心里一陣甜蜜。

「說到吟詩作對,這是沈兄的拿手好戲,把前幾r 做得那一首七律《秦淮怨訴》,快給司徒兄吟頌一遍?」安侍潭接口道。

這時,廖欽澤瞪了他一眼暗罵他多事。

「如此那就獻丑了,泛舟弄筊(簫)近秦淮,碧水千映樓台。光影粼粼流璀璨,絲竹陣陣嘆蒼白。此行只為解憂愁,哪想淒涼暗涌來。軟玉溫香盡置此,安及明月照心懷!」庭軒長聲吟頌了一遍,可謂至情至x ng。

「妙!太妙了!沈兄的詩真令人回味。」安侍潭拍手道。

司徒映月怔怔看著庭軒,心里泛起一陣漣漪,久久不能平靜,是慕!是醉!還是痴!

司徒映這時忽感後背有風聲拂來,趕忙側身避過,原來是臨桌的一位衣著華貴的書生,燻燻之態,正y 拍司徒映的肩膀。這一拍不中,差一點摔倒,嘻笑道︰「既然是吟詩,不如大家共樂,怎麼樣?哈哈!」

司徒映面露不悅之s ,廖欽澤二人知道這人是江寧知府王懷的三公子,可得罪不起,平時都在「富樂院」作樂,今晚怎麼跑到聚賢樓來了,廖欽澤拱手道︰「我等市井小民怎敢與王公子您同樂?」

「那就是不給面子了,那好我吟一首詩前兩句,這位小兄如能對出下兩句,我就不湊著這熱鬧。」一臉的y n笑看著司徒映,道︰「桃夭杏敗梅亦憔,粉菊獨佔滿堂嬌。」

這兩句詩眾人都不知是何出處,頓時無言以對,其他好事的酒客也來圍觀湊熱鬧。

「莫笑蕊絲多撫媚,紈褲英豪盡執腰。」庭軒大聲吟道,酒客中多有知此詩深意的正竊竊私語。

「算你蒙對了,我是考較這位小兄,你多什麼事,我再出一首,如果你能對得出,我絕不糾纏,听好了‘董生唯巧笑,子都信美目’,快想吧?」王公子得意道。

庭軒馬上回答︰「百萬市一言,千金買相逐。不道參差菜,誰論窈窕淑。願言捧繡被,來就越人宿。」圍觀眾人一片嘩然,司徒映亦明白了詩句的寓意,怒氣頓涌,就要發作,忽有一支手拉住了他的衣袖,是沈庭軒,他大聲道︰「沒想到大名鼎鼎的王公子竟有斷袖之癖,這等的歪詩邪句也羞于出口,這要傳到知府大人耳中,不知他老人家作何感想。」

「胡說,放屁!她明明就是…」

還沒等王公子的話說完庭軒馬上接口道︰「既然是這樣,我們大家還是不要與這等人為伍,哈哈!我們另換他家吧?免得玷污了自己的名節。」圍觀之人議論紛紛,王公子氣的說不出話來。

庭軒幾人見好就收,離開了聚賢樓,辭別廖、安二人,就剩他倆,司徒映對庭軒是又感激又欽佩,似有戀戀不舍之意。

這時,庭軒柔聲道︰「司徒兄,你我一見如故,甚是投緣,今晚天s 不早,如蒙不棄,明r 十五月圓夜,鐘山腳下,玄武湖畔,弄簫賞月,不醉不歸,如何?」

「太好了!就這麼定了!」司徒映喜悅之情溢于言表。

當下二人約好具體的時間、地點就各自回去了。

原來這司徒映正是「月映武當」司徒映月,晚上閑來無事,女扮男裝來欣賞秦淮美景。她與庭軒分別後,心中的波瀾久難平靜,沒有驚動他人,只身回到了右都御史府,臨睡前,晚上發生的一切縈繞在心頭,心里甜滋滋地,不知不覺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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