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氣驚雲錄 第十五回 青城山上(二)

作者 ︰ 中舍劍

()伊可馨的眼神中充滿著喜悅和茅盾,凝望著沈庭軒,眼波流動,不知在想著什麼。忽然看到沈庭軒袍子的破洞,是在金陵峰山谷中墜落時,被樹枝刮的,而後又在南京右都御史府被武當高手撕掉了了一塊,現在看來確實有失斯文。

「沈大哥,你看看,袍子都破成什麼樣子了,月兌下來,小妹給你補補?」她一邊說,一邊就要幫庭軒解袍子。

苗家女人各個心靈手巧,對穿著打扮十分講究。平時的衣著花花綠綠,s 彩斑斕,頭上的銀飾也五花八門。這次伊可馨來到大明地界采藥就換上了漢家的衣著。

她取出隨身的針線,不一會就將衣服縫好。庭軒的袍子雖殘破,卻格外干淨。此時,這件長袍經縫補完就如翻新的一般,穿在身變了一種另類的風格,與庭軒身材搭配的相得益彰。他想起小時候母親在燈光下為自己縫制衣衫的情景,心靈一陣觸動。

「怎麼樣,沈大哥滿意嗎?」伊可馨得意地問道。

沈庭軒贊不絕口,快到傍晚時他倆找了點野果充饑後,準備一探青城山的聖燈亭。

青城山被奉為道教祖庭,一百年前為峨眉派的分支,近些年歷代掌門能人輩出,已位列武林八大門派之一。如今執掌門戶的是江湖上人稱「霹靂天尊」的震元真人,功力j ng純,為人疾惡如仇,在武林中聲望極高。

聖燈亭是青城派的禁地,只有掌門人和派中輩份高的長老才可進入。據說青城派「聖燈幻步」的輕功,就是幾位前輩高人,看見了神燈時隱時現變幻莫測悟出來的。

此處有青城的高手把守,戒備森嚴,尋常江湖人士絕不敢越雷池半步。伊可馨深知此節,已告知了庭軒。

這晚月明風清,沈庭軒二人快步趕往聖燈亭。庭軒感覺到伊可馨步法飄逸,暗想這苗家女子輕功倒是不弱。

二人攀過一座小丘,月光下一座小亭赫然呈現于眼前,實在看不出有何獨特之處。對面不遠的山谷煙霧繚繞,快走了兩步,仿佛自己也融入了其中;涓涓流水之聲隱約可聞,令人心曠神怡。

伊可馨拉低了沈庭軒的身體,俯身耳語︰「沈大哥,小心點,別驚動了青城派的人。」庭軒點點頭。

二人緩緩走到聖燈亭邊上,伊可馨輕聲道︰「奇怪,今晚怎無青城派的道士看守,難得的機會,我們就坐在亭中等候吧?」

沈庭軒運功暗自戒備,確實感覺到附近周遭並無他人,心下稍安,與伊可馨並肩坐在亭中木凳上,向對面山谷望去。山谷薄霧籠罩,空曠寂靜。

等了近半個時辰後,還不見山谷有何動靜,伊可馨轉頭,凝視著庭軒輕聲道︰「沈大哥你說今晚那猴兒會出現嗎?」

「人生就是由無數個等待構成的,等待也是一種幸福。」庭軒面無表情,順口說出這句話,心里預感今晚定會不虛此行。

「沈大哥,我想了一下,你說很有道理,我們今晚一定會有收獲。」她自信的氣息感染周圍的空氣。

眨眼間,只見對面山谷中亮起了一個白光,快速移動,越變越大,忽隱忽現,似乎在移動,速度驚人,不仔細辨認,就好似一串燈光在閃爍。

「它出來了!」伊可馨喜悅之情溢于言表。

庭軒一動不動地坐在石凳上,注視著那串如飛的鱗光,忽然神s 大變,竟感到周圍彌散著一股殺氣越聚越濃,仿佛是從前山的上清宮方向傳來的。

他在青城山尋找藥仙呆了數r ,也曾探訪過青派的大小道院,對山上的格局有所了解。太乙真氣的感覺和長期訓練的敏銳的嗅覺,認定這武林中的百年大派,今晚必有大事發生,當務之急,是先捕獲那六耳彌猴。

這時對面山谷中亮光已消失在他們眼前,久久不見蹤影。

「沈大哥,這怎麼回事,剛才明明看見了那猴兒身上的鱗火,這麼一會功夫就不見了?」伊可馨望著沈庭軒,語氣略顯著急。

「別擔心,讓我想個辦法。」庭軒說完就從懷中取出那根母親留給他的白蓮玉簫,想起一首古琴《驕陽似火》,放在嘴邊吹奏起來,全身真氣流轉,太乙真氣自然而然從舌下的「金津穴」迸出。

這本是古琴曲,經庭軒用玉簫吹奏出,卻令有一番韻味。

青城山林幽峰險,雖已入夏,夜間還是涼風徐徐,感覺不到絲毫暑意。

坐在庭身邊的伊可馨頓時感到渾身溫暖異常,說不出的舒服。

簫聲給夜s 蒙蒙的青城山帶來了一絲暖意,幾聲鳥雀鳴叫,似乎是被這曲樂章所喚醒。

隨著簫律的跌蕩起伏、由緩至急,仿佛如清晨的太陽升到中天。

這時伊可馨已感如烈r 暴曬,酷熱難當,已是香汗洇洇,渴意漸生,望了望庭軒。只見他閉目吹奏,仿佛融入了樂曲中一般。他滿臉的紫氣隱藏在夜s 中,伊可馨無法看到,要不然還認為他身體有恙。過了一會她明白這熱浪是簫聲所幻。

音律越來越高亢,空氣彌散著令人窒息的熱量,仿佛烈r 炎炎令人無處躲藏。一陣陣的熱浪涌向心頭,已經把整個青城山谷變成了一座大融爐,讓人五內俱焚。

這股如烈火般的熱浪涌來,伊可馨口干舌燥,香汗淋灕,從凳上站起,移步到庭軒面前,道︰「沈大哥,停停吧?我熱得受不了了!」

沈庭軒緩緩睜開眼楮,微笑著,簫音並未停止,眼楮望了一下腳底下山谷中的河流。

伊可馨會意到,拉了拉沈庭軒的衣襟示意一起下去。二人快步走下向溪邊縱去,步伐輕盈,輕功倒是不弱。

庭軒端著玉簫繼續吹奏,飄然緊隨其後。

伊可馨跑到小溪水旁,口渴難忍蹲去,即便是要喝水也沒把面紗摘下,只是將其拉上,只漏出一張嘴,雙手捧一汪水,櫻唇吮吸而入,甘甜異常。

由于太饑渴,她也沒顧上身邊生了什麼,只听空曠的山谷中,嘈雜聲四起,似乎谷中的動物都已狂燥不堪,紛紛向溪水邊涌來。轉眼間幾只野兔最先躥到了溪邊,拼命地飲著清涼的山泉;不遠處溪邊一群白鷺嘩嘩而落,也迫不及待地啄飲;一陣「嗷嗷」嚎叫聲,驚得幾只野兔慌忙躥入草叢,一群山狼奔到溪邊,張嘴伸長舌頭不停地豪飲。溪邊的動物越聚越多,擁擠不堪,熱鬧異常。大的猛獸也顧不上捕食小獸,只是拼命地飲水。

簫音越高亢,讓人置身于烈焰之中一般,仿佛嗅到了焦臭的氣味,這只是幻覺。庭軒已將十二分真力貫注于音符中,別說是鳥獸,內力稍弱的習武之人也忍受不了這份煎熬。

嘈雜的聲音夾雜著一陣「吱、吱」得叫聲,溪對面一群長臂猿從樹上落跳下來到溪旁,如人類一般手捧溪水吮吸著。灰黃s 的群猿中露出個金黃s 的小腦瓜,直接探到溪水里吸飲。

夜s 下,伊可馨蹲在溪邊向對面群猿望去,定楮一看,喜上眉梢,悄悄地站起對身旁的庭軒耳語︰「你看,是那猴兒,真有你的!」順手指了指隱約可見正飲水的六耳彌猴。

瘋狂的樂章戛然而止,庭軒以乾坤極縱身法騰空而起。速度實在太快,旁邊的伊可馨沒有反應過來,過了一會兒才明白世上竟有如此的輕功,形同鬼魅一點都不夸張。

身在溪水上空中的沈庭軒從懷中取出了義兄趙天岳的匕首,在空中虛劈幾下,赫然是驚雲劍法中的那式「風卷殘雲」。自從他被畢映玄三人打下金陵峰谷底重生後,太乙神功已突破了生死懸關,到達了更高的境界,還沒有在實戰中檢驗過,正好印證一下它的威力。

劍氣所至,只見溪面仿佛被切開一般,一個大水球騰空而起。庭軒手中匕首還在不停地揮動,已然變招,正是太乙玄門劍法中的一招「翻江倒海」,超強的控制力,使得大水球在他身上來回旋轉。隨著匕首向前激刺,將全身真力凝聚刃尖,一招「仙人指路」推著大水球向著猿群俯沖而去。

一陣「吱、吱」燥動之聲後,群猿已不見了蹤影,溪水邊只剩下一個白汪汪的水罩。里面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動,原來正是那只六耳彌猴在里面掙扎著,想要突破那層水罩。

這水罩正是沈庭軒的太乙真力所築,他身體飄落在水罩旁邊,渾身紫氣環繞,伸手收了那水罩。那猴兒剛想跑,庭軒用了個太極柔雲勁的手法,已將它抱入懷中。

那猴兒甚通人x ng,眼見已被人制住,不甘示弱,不管三七二十一,揮爪向庭軒臉上撓去。

庭軒並未躲閃,只是將手中的內力增加了一分。那猴兒的利爪剛伸出一半,就已感到渾身上下不听使喚了,知道是眼前之人動了手腳,再也不敢造次。「吱、吱」兩聲低語,好似受了委屈似的。庭軒的另一只手輕撫了幾下猴背上的絨毛,道︰「真是對不住,嚇著了吧,不用怕沒人會傷害你的,想求你幫個忙?」

那猴兒似乎听懂了他的話,右爪撓了撓頭,再用頭擦了擦庭軒的衣袖,以示友好。

山谷中沒了炙熱的氣息恢復了寧靜,鳥獸們都是被剛才一幕驚嚇到了,四散而逃。伊可馨輕身縱過小溪,來到庭軒身邊,喜形于s ,道︰「想不到沈大哥武功這麼高,真有你的!這麼輕松就抓到它了。」說完就向庭軒手中的猴兒抱去。

「妹子小心,不可!」庭軒用左手擋住了伊可馨,接著道︰「這猴兒頑劣,別傷著了妹子,剛才我險些著了它的道。」「吱、吱」猴兒似乎听懂了他的話,得意叫了兩聲。

「沒關系,看我的!∣」她順手從懷中取出一顆紅s 藥丸。「這是鼾睡散,可以安神補腦,給它吃了,就不能放肆了。」

庭軒接過藥丸,藥香撲鼻而來,知道並不是毒藥。右手拂那猴兒背部的「大椎穴」使它不得不張口,將藥丸放入了口中。過了一柱香的時間,那猴兒已鼾睡在他的懷中。

伊可馨接過猴兒,抱在懷中親昵地撫模著它的絨毛,心里美滋滋地。

金鐵交鳴之聲打破了片刻的寧靜,嘶罵之聲也夾雜在其中。「師父,您老快走,徒兒為您好殿後,啊…」

「閣老子的!你們這幫畜生,道爺跟你們拼了!」身為青城掌門的震元真人,憤怒之極。自從他執掌青城派以來,還是第一次口出污言穢語。他邊罵邊手持著一把青s 的長劍,抵擋住幾名黑衣人的攻勢。

沈庭軒二人听到打斗之聲,戒備了起來,夜s 下只看到聖燈亭處人影晃動,慘叫之聲不絕于耳。

不一會兒,只見幾人被擊倒順著山坡滾到了溪邊,把頭伸到溪水里狂飲不止,一盞的茶的功夫,滾下來的人越來越多。

站在小溪對面的庭他仔細一看,原來是群道士。伊可馨笑道︰「沈大哥你看看,你的簫聲都是將青城派的這群道士弄得的口渴難當,真是罪過!」

庭軒暗想事情恐怕沒那麼簡單,微笑不語,凝視著對面。

薄霧籠罩下的夜s 里,那些道士只顧著拼命地喝水並沒有注意到溪對岸站著倆個人。

只听「嘩啦」一聲,一個肥大的物體掉入溪中,一驚之下的群道上前一看,原來是掌門師尊,紛紛上前將其扶起,異口同聲問道︰「師父,沒事吧?」

也是口渴之極,在溪中喝了一肚子水的震元真人大聲道︰「老子沒事,你們快走,今天青城派毀在我手中,我愧對歷代祖師。為師誓于這聖燈禁地共存亡,你們快走!」這「老子」的稱謂還是他未出家前的自稱,到了如此境地,也顧不了掌門的身份了。

這時四名黑衣人也縱到了溪邊,看來也是口渴難當,離那群道人不遠處俯身飲水。庭軒二人已隱在大石後,靜觀其變。

沈庭軒雖不認識青城派的道士,卻听見這自稱「老子」道士的聲音,極其耳熟,可一時就想不起來。

他探出頭來,定楮看正在飲水的四名黑衣人,一驚非同小可,暗叫了一聲「不妙,原來是他們!」

其中三人手持赤劍,正是地煞三劍中的胡錘、張偉西和李自勝,另一人未蒙面的黑衣人仔細辨認,原來是身懷青城派武藝的于慎思。

庭軒對道士素來有好感,年幼時就逢一矮道人相救,後又投入道門正宗武當門下,此事當然不能置之不理,先靜觀其變,先不要冒然出手。

震元真人掙扎著從河水走出,看來受傷不輕,扯著嗓門喊道︰「于慎思你這青城派的敗類,今r 竟敢做出這等欺師滅祖的勾當?」

「你這笨牛鼻子,你才欺師滅祖,這青城掌門之位本來就是我的,要不是當年你暗害我父親離岩掌門,你能做這掌門的寶座?」于慎思巧言令s ,說得頭頭是道。

站在溪中的眾青城派弟子一片嘩然。

「放屁!放屁!師父對我恩重如山,我怎麼會害他老人家?于慎思你雖然是師父的兒子,卻勾結**中人,做那些**擄掠的事。師父當年要殺你,要不是我與幾位師弟說情,你早就被門規處死了。今r 你還反咬一口?」這震元真人雖不善言辭,由激憤卻說得合情合理。

「反正我父親也是被你害死了,你怎麼說都行,不過今晚就讓你死無葬身之地,哈哈…」于慎思狂笑。

「再讓你們這幫惡賊見識一下我霹靂天尊的手段,今晚我就與聖燈亭共存亡。」震元真人豪氣干雲。

「弟子願誓死追隨師父!」眾青城弟子齊道,都走到了震元真人的身邊。

「這幫不知死活的東西,殺!」于慎思朝身旁的地煞三劍揮了一下手。

「你們都給我退下,替為師掠陣,看老子怎麼除掉這幫狗雜種。」震元真人大叫,心中明白,這些弟子出手也是枉送了x ng命。

在青城派他向來說一不二,言出必行,脾氣火爆。眾弟子各個言听計從,退在後邊。

震元明知今晚凶多吉少,但天x ng使然,施展「聖燈幻步」的輕功躍往四名黑衣人身前。

還沒等震元身子落地,地煞三劍手中的赤劍已經動了。他們都是訓練有速的殺手,自然懂得制敵機先的道理。

剛才的一番交手,震元已領教過了這三把地煞劍的威力了,正是于慎思的偷襲才將自己擊落溪中,著實受傷不輕。

這時他更不敢怠慢,施展出上清劍法,以一敵三未落下峰。畢竟是武林八大門派之一的掌門,震元的上清劍法大氣月兌俗,功力渾厚威力十足,配合靈動的聖燈幻步的身法倒與他矮胖的身形格格不入。

地煞三劍都是以奇快的劍招圍攻震元,一時竟佔不到上風。久攻不下,三人互相使了個眼s ,布起地煞劍陣,手中赤劍如火焰般襲向震元。

震元真人也不含糊,手中那把青劍好像沒有劍刃似的,時不時將三柄地煞劍震開卻無絲毫損傷,看來絕非凡品。當然,夜s 之下,伏在山石後的庭軒二並未看得真切,只感覺身為青城掌門手中的必是寶劍。

豈不知這的確是把寶劍,卻非金鐵所煉,乃是采自極北之地的金剛樺木所磨制的,青城掌門信物-青木劍。

震元身受內傷,在三人的地煞劍陣中已是捉襟見肘,險象環生,如若沉著應戰還可堅持個一時半刻,但他就是這樣的急脾氣,一聲暴喝將全身內力凝于青木劍上,使出一招「氣貫長虹」,飛身猛然襲地煞三劍,這是一招四敗俱傷的殺招。

他身在空中,後背已是洞門大開,青木劍還沒遞到三人面前,暗叫一聲「不妙」整個身體已從空中直上直下的跌在地上。後背一陣刺痛,明白自己已深中暗器,抻手拔出,原來是根紅s 的細針,傷口麻癢難當,已然中毒。

「卑鄙,畜生!」趴在地上的震元怒吼。

「父、師父…」眾弟子紛紛上前呼救,還沒到達跟前就被幾名黑衣人,三招五式打倒在地。地煞三劍似乎手下留情,並未取青城弟子的x ng命。

「蠢豬,你已中了赤蠍針,恐怕已毒氣攻心了,交出青木劍,就給你一個痛快地。」于慎思在狂笑。

震元心下坦然,並沒有發怒,畢上眼楮,道︰「只要我活著,你就休想從我手中奪走這青木劍!」毒氣攻心,他連自殺的力氣者都沒了。

夜s 下,此情此景庭軒都看在眼里,雖不真切,卻已想起那老道是誰了。

笑得有些瘋狂的于慎思,順手將手中的長劍擲向震元的咽喉,這一手悄無聲息。誰都難想到他竟然會這時出手,離倒下的震無只有一丈遠。震元已是無力用青木劍格擋,只能閉目等死。

只听「當」得一聲,震元睜開眼楮,已明白自己還活著,看見已斷成兩截的長劍,心中暗叫,「是誰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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