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無心殺人,你卻一再害我兄弟,我不殺你實難平我心頭之憤!」。上官天雲一聲怒喝,數千道身影,齊齊出手,便見無數銀針即刻飛起,直來索命。
陳語嫣反應何等迅速,上官天雲手剛動她已然跳了過來,抬手一掌,竟是自那數千道虛影中準確的找出了他的位置,眨眼間便扣住了他的咽喉,于此同時所有虛影全部消失不見,萬象鏡影頃刻即破。
「你」。上官天雲呆呆的驚訝了一聲,完全不明白陳語嫣是如何看破的。
「呵呵,很驚訝嗎?我只能說憑你的機關術在普通人眼中已是其妙非常,可你的對手是我陳語嫣,更重要的是,我是上品機關者!」。陳語嫣傲然一笑,眼眸中卻全是輕蔑之色。
「上品?」項元雙目當即遍布驚訝之色。機關術本出自南許,他自是清楚這上品機關術士代表著什麼。「身藏百物,變幻莫測」只是這八個字,有誰不知道,千百年來能達到的卻是不出五指之數。
據《蘇子密傳》中介紹。當年蘇啟子開闢南許,曾與北元大戰。當日,蘇啟子領兵三千,北元出兵十萬,相遇田協關。北元本是穩操勝券,卻不想,蘇啟子突然變身一尊巨大的石頭人,高十丈許,重達三萬斤。力能搬山覆海,腳只一落地,便是地動山搖。北元將士倍感惶恐,卻無一人後退,十萬人一齊沖來,卻被那石頭人一拳打死半數人馬。頓時無一人敢再上前一步,皆調頭回撤,丟盔棄甲,潰不成軍。而那時的蘇啟子正是上品機關術士。
項元驚訝,上官天雲早有數滴冷汗自其額頭滑落而下。良久的沉默,不知是出于震驚還是因為恐懼,忽听他淡然一笑道︰「我果然是看不清你了啊!上品機關者,呵呵,你竟是上品機關者,我真的是敗了個徹徹底底!」。上官天雲當即聲淚俱下,自己小心再小心,仔細再仔細,可終究不敵陳語嫣。這決不是因為她的上品機關者的身份,而是自己太過于自信了。或者說是他的這幫兄弟都高估了自己。
「你能將萬象鏡影與暴雨飛針結合的這般完美,若非我早識破,也不會這般輕易躲開,你的機關術應該是達到了中品。以你這般年紀,怕是那蘇啟子也沒有這種能耐!」。陳語嫣莫名的夸贊了上官天雲一句。在這一刻,上官天雲分明看清了她眼中有一道欣慰之色閃過。
「為」。上官天雲不明所以正要一問,忽听陳語嫣聲音立時一寒道︰「只可惜,我再也不會給你那樣的機會,你不是想救你爹嗎?我這就給你!」。言罷,陳語嫣一把揪住他的頭發,將他扯跪在地上,就勢拖出數米。
上官楚的尸體便在這一瞬間無比接近上官天雲的眼楮。
「不」。感受著眼前那具軀體明顯冰冷的溫度,上官天雲當即失聲痛哭了起來,身體顫抖竟是超過了呼吸的頻率。他怎麼可以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呢?自己堅持了十年,忍辱負重,一心便是為了上官楚的安危,此刻卻化為了泡影,究竟是該怪陳語嫣太過于心狠,還是怪自己太驕傲呢?
「怎麼,很傷心?」。陳語嫣冷聲一笑,隨即道︰「上官天雲我實在不懂,你為何要來救一個死人?上官楚早在五年前便已經病入膏肓,這一點相信你不是不知道吧?即便他今日不死,你也能順利的完成計劃,將我殺死。可你救的也不過是將死之人。想來真是可笑,你為一個將死之人,婆婆媽媽了十年之久,為何?為的難道就是親手給他挖一座墳墓嗎?以前你年幼,有這等孝心不算錯,可如今你已經十七歲了,怎還這般痴愚你那年少時不成器的夢?十七歲,陳玄武武功天下第一,玄心掌法無人能敵,十七歲,陳子雲身入萬軍之中,勇猛無人能匹,十七歲,聖蒼陛下榮登大寶,北元革故鼎新,十七歲我陳語嫣,為上官家掙得鹽泉,令原本小門小戶的上官家頓時變成了與西吳吳家齊名的上官家族。你上官天雲本該如我們一般耀眼,只是你看看你又干出了什麼事情?當日的皇城怎會是今日的上官家族,你和你的這幫兄弟,當真就以為我上官家族比不上北元皇城嗎?我陳語嫣一介女流,鋒芒不該太露,更不想在這滾滾亂世中窮盡一生芳華,一心守著上官家族開心度日便已夠了,可我若真想分這一杯羹,如今的上官家族早便成了上官皇族,而縱橫大陸的格局相信也變成了,北元、東魏、南許、西吳、中上官,五國鼎立。我又豈會痴愚那一片小小的鹽泉?」。說到此處,陳語嫣不禁頓了頓,理了理有些激動的語氣道︰「呵呵,我好像說的有點多了,倒似是在幫你了!哎,女流之輩,就是比較容易感情用事啊!」。上官天雲听她先前的一番話語,心中立時便有所悟,對于她的用心自是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竟是不自覺的將她往好的地方想了。可忽听她之後的那一言,上官天雲不禁更加憤恨了起來,她這般心機,這般手段,怎配說出「感情用事」?若她真是如此,怎會將自己的親人全部處死?這種狠毒的惡女人,人人得而誅之!恨意無限暴漲,他的一雙拳頭也緊緊攥了起來。
「啪!」。清脆的聲音自上官天雲的臉部傳來,那陳語嫣竟是忽的一巴掌將他打倒在地,便見一旁走出四名家將,將上官天雲擒起,打跪在堂下。此刻陳語嫣已然走回了座前。
只見她猛的一轉身,一身紫衣無風自起,當真威風凜凜。其一雙冷目盡是盛氣凌人之色,驕狂不可一世,真如一代女王親臨到此。所有人全都看得有些呆了。此刻只听她冷聲道︰「自古成王敗寇,上官天雲你們既然已被我所擒,擾了我上官家族安寧,我自是饒不了你們,多說無益!」。微微一頓,其音忽然流露幾分玩味道︰「那麼你想怎麼死?」。
楚心權被點中了穴道,心中有恨也只是徒勞而已,廳布重傷昏迷,此番早人事不知。唯有張真與李柱兩人早恨的咬牙切齒,面目猙獰。若此刻不是被五花大綁,相信他們早一個箭步沖上前去,即便殺不了她也要與她同歸于盡。
「要殺要剮悉听尊便!」。李柱怡然不懼,怒喝道。
「啪!」。清脆的聲音再起,便見李柱已然被恬妞狠狠抽了一掌,便听恬妞怒喝道︰「夫人在跟少爺說話,你算個什麼東西,敢在此大呼小叫?」。
「呵呵,你李柱爺爺!」。李柱一口啐在她臉上,竟是噴她一臉鮮血。
恬妞頓時大怒不已,反手再抽他一掌,卻听李柱爽朗一笑,大呼︰「痛快!」。恬妞怒不可遏「啪啪啪啪」。接連抽了李柱十余下,直打得他雙臉遍布血痕,鮮血難以抑制的自其嘴角流下。他自是男子氣概,卻不知他這一陣流血,惹痛了多少人的心?
楚心權早已淚如雨下,嘴巴忽張忽閉,如何也說不出半句話來。張真在一旁瘋狂掙扎,但是被數名家將按倒,怎麼也沖不上前去。這一幕幕對于他們而言只不過是在心痛李柱,卻是不知道,有一雙眼楮正愣愣的看著他們,低低的自嘲聲如一顆顆尖刺,自其口中吐出,刺痛的卻是他那顆早已心灰意冷的心,項元似乎是听到了什麼,不禁尋聲看去,正見上官天雲已然蔫了身體,好像已經是一具死去很久的尸體了。
「上官天雲!」。項元不禁一聲大叫,滿堂人全部將目光投射了過去,即便是憤怒的恬妞也忽然止住了手,扭頭看了過去。陳語嫣揚起嘴角的一抹弧度,似有些得意,又似心痛時刻意偽裝起的那一份驕傲。
「二娘」。上官天雲終于緩緩的張了口。「他們是北元的新任的將軍,希望你看在馬督軍的面上放了他們,我上官天雲任你處置便是!」。他的語氣哪里再有半點憤怒,一分驕傲?分明就是在求人,就是在妥協了。他真的放棄了嗎?就這樣放棄嗎?
楚心權不甘心,眼淚早已在這短短的數個時辰里哭盡了。張真頓時閉上了眼楮,久違的眼淚便緩緩的流了出來,是無奈,也是不甘。對于他而言,即便是死也決不能丟了氣節,上官天雲這般做便是最令他不齒的。
「上官天雲若是你當我是兄弟,把剛剛的話收回去,收回去!」。李柱一聲咆哮,口水摻著血水噴的到處都是。
上官天雲依舊低著頭不肯回話。
此時忽听陳語嫣道︰「上官天雲你剛才是在求我嗎?」。見他微微的點了點頭,陳語嫣立時叫道︰「你剛才是在求我嗎?」。
「是!」。上官天雲開口道。
陳語嫣得意一笑,點了點頭道︰「呵呵,這樣回答才對,不過求人就得拿出點求人的態度!」。音罷,便見管家從一旁走了出來,手里端著一盆臭烘烘的東西。待他路過陳語嫣時,他明顯頓了頓,卻終是輕聲一嘆,將那一盆放到了上官他天雲的臉下。
「混蛋!」。李柱分明看清了,那一盆所盛的竟是屎,當即便是一聲大罵。未有停滯,恬妞一掌再次甩在他的臉上。此刻不知是那恬妞的力度使得著實有些大,還是李柱已然不堪重負,竟是被這一掌,打倒在地。
「吃了它,讓我看看你求人的誠意!」。陳語嫣的聲音在堂前響亮而起,當即驚動了所有人的心弦。
「等等」。忽听一句稍顯沙啞的聲音道,竟見李柱緩緩的挺起了身體便听他輕聲道︰「上官天雲,我李柱賤命一條,你們的本事都比我大,算來都是我害了大家。」。言罷便見他看向陳語嫣道︰「陳語嫣,我李柱認輸了,我死不足惜,就讓我替他吃吧!」。
「李柱」。上官天雲哪里容他繼續,當即便要埋下頭去,卻被一側的家將及時止住。
「啊」上官天雲狀若瘋癲,掙月兌不下,竟嘶吼了起來。
陳語嫣笑道︰「也好,將他們都放了,你們可以同心協力將它全部吃光,也可以一人獨吞,吃光一盆,我便放了一人。」。言罷,便見幾名家將,竟是當著眾人的面月兌下褲子,當堂拉下幾堆。
項元、張真、李柱甚至是楚心權皆被抓了過去。幾名家將當即便將四人的臉狠狠按了進去。即使昏迷不醒的廳布臉上也被涂滿了,當真一個都沒有放過。都說把人當狗看,卻從未有人將人真當狗來使。因為再心狠手辣的人,都干不出這般侮辱人的事情。陳語嫣已然是無所不用其極,令人發指。
「陳語嫣你害我一人還不夠嗎?還要害我的兄弟,我恨,我恨啊!」。上官天雲大哭不已,也不知他是哪里來的力氣,竟是掙月兌了四名家將的束縛,直沖而來。還未沖出幾步便被五名家將撲到,擒了下來。
而就在此時,誰都沒有發現,陳語嫣竟是向著屋頂微微一笑。
「 !」。一聲轟響傳出,便見一道倩影破頂而下,琉璃劍法舞出鋪天蓋地的劍影,一時間狂風呼嘯,眾家將尚在震驚之時已被劍影所傷,倒地大片,哀嚎不已。
來人竟是孟晴。
孟晴剛身一落地,陳語嫣騰身便來擒人,卻听一聲虎嘯響起,嗜血虎竟在此時掙月兌束縛,一記鋼尾甩出,陳語嫣忙抽身一躲,嗜血虎當即躍身而起,兩只虎爪立時便將她按到在地。
「孽障!找死!」。陳語嫣一聲大喝,一道肉色掌印立時而出,直將嗜血虎打出了望月閣。
「虎兒!」。上官天雲當即心痛不已,不禁一聲大叫。便是如何也听不見嗜血虎的回應,不知它生死如何。
陳語嫣翻身而起之時,已見李柱、項元、張真、楚心權、上官天雲、孟晴六人並肩而立,張著一雙雙冷目,誓要與她拼個生死。
「呵呵,倒是真大意了啊!」。陳語嫣淡然一笑,隨即便對著眾家將道︰「你們不必插手!」。
「是!」眾家將齊聲應道。
「還給你!」。李柱一腳便將屎盆踢向了陳語嫣。陳語嫣一掌將它震碎。此刻張真真龍吼呼嘯而出,化為一柄金色長劍,直向她刺去。卻見一道紫影一閃,眾人頓時大驚,他們看的分明,那陳語嫣所使的竟是風雲步。
張真哪敢有片刻遲疑,忙抽身而逃,不想,她的風雲步比吳痕雨高明的太多了,竟是早出現在他的身後,一掌已向後心打來。張真此番身在空中,想要再抽身躲開卻已無處借力。而就在此時,張真突覺一股寒氣沖天而起,便見一道七八丈長,三四丈寬的巨大冰牆擋在了他的身後,直將陳語嫣那突如其來的一掌擋下。這般一慢下,楚心權當即挺劍刺去,雙目中全然沒有一絲生氣,她已然想著自己即便是死了,也決不讓陳語嫣快活。
她這般一恨,當真動了真恨,琉璃劍法飛旋而出,見此孟晴自是不會有半點慢下,手中寒劍相應而出,頓時便見漫天劍影化為兩只絢麗的彩鳳,直向陳語嫣而去。
「哈哈,這種時候怎能少的了我?」。李柱當即仰天一笑,噬火功先掌而出,竟是化為兩條火龍,飛旋而去。與那兩只彩鳳交錯在一起,大有龍鳳呈祥之態,這其中的威力豈是人隨意可以接的?
而此刻張真顯然也不想錯過這等合力的機會,真龍吼再次襲來,化成一只巨大的金色龍頭,漫天的音波,就似一柄柄極為細小的飛針,點綴在龍鳳之間,一齊向著陳語嫣而去。
巨大的肉色掌印無限的張開,緊緊的擋在了陳語嫣的身前,這一刻,即便是她也不得不抽身回防。
兩股巨力轟然相撞,無盡的狂風呼嘯而起,直將望月閣內卷成碎屑,眾多家將甚至是管家與獨臂老者兩人都被卷翻在地,人事不省。
而就在此時,一直昏迷的廳布突然醒轉過來,騰身一起,手中長劍遞出,直向陳語嫣後心刺去。此刻來的尤為突然,即便是陳語嫣也沒有反應過來,長劍已然深深的刺了進去。
「呃啊」。一聲慘叫自陳語嫣口中沖出,一口鮮血當即吐了出來。雙方尚未抵消的狂爆真力,轟然撞破了肉色掌印,直直的轟上了陳語嫣,直將她打飛數十丈,狠狠的砸在牆壁上,其虛弱軀體便在下一刻掉落在冰冷的地上,摔出一灘血跡,顯然是再無活路了。就在此時,誰都沒有發現,陳語嫣竟是忽然對著上官天雲微微一笑,這一笑,竟是那般的真誠,她的目光里更是充滿了希冀。只听她輕聲道︰「縱橫大陸的以後便靠你與吳痕雨共同守護了!」。
上官天雲仿佛覺得自己是幻听了,可那一刻竟來的那般真切。恍惚間自己似乎抓住了什麼,卻又好像忘記了什麼,心里總是覺得陳語嫣似乎並不是自己想像的難般邪惡,至少她懂得風雲步,那她必然與玄心門有著或深或淺的關系,可究竟是為什麼,為什麼她要如此害自己?如此害自己的親人。
「為什麼?」。上官天雲終是一聲大叫,回應他的卻是陳語嫣無比冰冷的眼楮,前一刻的明明是愛,怎麼這一刻就變成了這樣殺人的目光呢?她是在提醒著自己什麼嗎?
「二娘二娘」。上官天雲忙爬到她的身前,將她扶進自己的懷中。也就在此刻,忽見陳語嫣雙指一動,其本是奄奄一息的身體突然翻坐而起,眾人尚未反應,竟見三支袖箭已然抵在了上官天雲的脖子上。
「咳咳」。陳語嫣得意一笑,卻因傷勢過重,咳出了一口鮮血。
「陳語嫣,你想做什麼。」。李柱當即一聲大吼,所有人也皆不敢上前。
「上官天雲你總是那麼笨咳咳咳總是那麼笨」。陳語嫣氣息漸弱顯然是沒有片刻時間可活了。
此刻卻听上官天雲哭道︰「這就是這就是你教育我的方式嗎?」。
眾人當即愣住了。
陳語嫣笑的依舊十分清冷,沉默了半晌終是搖了搖頭,似乎是拼盡了最後的有一絲真力,單手一指上官楚的尸體,便听轟然一聲響,已然燃起了熊熊大火。
張真等人當即大怒,卻苦于上官天雲受制皆不敢上前,只能任由它燒著。
上官天雲忽然微微一笑道︰「二娘天雲哪里笨了呢?」。
陳語嫣突然一怒道︰「你為這具尸體辛苦了十年,你這種愚痴難道不讓人可笑嗎?」。
上官天雲道︰「二娘,那依你看,我這十年該做什麼呢?」。
陳語嫣道︰「你不是想一統天下,成就一生功績嗎?為何你不去投奔朝廷做個大官,一展宏圖,反倒在此浪費心機。」。
上官天雲突然慘然一笑︰「原來你一直都記著我的夢想啊。」。
「呵呵,你的一切都是我給的,你身在上官家族,你的任何事,任何話,我怎會不知?呵呵,你越想救你爹,我便越要他早點死,你越想破壞縱橫大陸的和平我便越是要阻攔你,你身在上官家族今生便注定無所作為!」。陳語嫣陰冷冷道。
「所以所以你就殺了我的親人,讓我恨你,恨這個家族,然後憤然離去與上官家族徹底決裂,毫無包袱的去做自己想做事的是嗎?即便我成功後,要滅了上官家族,殺了你,你也無怨無悔是嗎?」。上官天雲終是明白了過來。以陳語嫣今日狠辣的行徑來看,她又怎麼會在殺了自己所有親人之後留下他這樣的一個禍患呢?回想這幾年來,自己每次出門去見吳痕雨他們,總是那般的容易,容易到幾乎自己都已經覺得自己出門是絕對不會被人發現的。而每次在見到陳語嫣的時候,她總會這一句那一句的似是有意又似無意的給自己指點錯誤,盡管教訓自己的手段令人發指,但這何嘗不是在狠狠的提醒著自己呢?這一切的一切若不是因為恨,那便是因為愛了。若真如她剛才所言,留著自己只是為了看自己演戲,現在她已將自己抓住了,真像已是大白,何故再將自己與陳玄武,聖蒼這種天之驕子比較呢,這又何嘗不是透露著她對自己的希望呢?
「二娘,你要我學陳玄武,陳子雲以及聖蒼陛下那般,你又可知我與他們究竟有什麼不同嗎?「。上官天雲忽然傻傻一笑道︰「上官天雲是上官天雲,我的想法,我的經歷,又怎會與他們相同?我最大的希望就是想一家人開開心心的過生活。可是你卻替我做了決定,親手毀掉了一切。我恨上官家族,所以才無心上官家族之事。便是想著要救出爹爹,再與你這魔鬼拼命,自此便了無牽掛。」。
陳語嫣淡然一笑道︰「那你為何之後便想著一統天下了?竟然還讓洛老頭去東魏替你殺人,你當真干出了這種事情!」。
上官天雲輕聲一嘆道︰「那是因為你啊。」。
陳語嫣當即一陣沉默,所有人也都沉默了。
只听上官天雲道︰「二娘,我們斗了多少年了?天雲今天方才明白,原來你這幾年過的竟是那般淒慘!你還想瞞我到幾時?難道你連死都不承認,你是真的很愛我嗎?」。
一時間,仿佛晴天霹靂,令得楚心權等人皆愣住了。任他們如何猜都不會想到將她們當狗使喚的人,在心里竟是愛著他們的。
上官天雲微微一笑︰「二娘,我七歲就開始和你斗了,我在恨你的歲月里長大。我越恨你就越是想要強大。我裝瘋賣傻不也是你逼的嗎?終于短短的兩年,我徹底從一個懦弱膽小的孩子變的可以獨當一面的大男子漢。你剝奪了我家里的溫暖,送給了我遠超同齡人的智慧和心機,你對我的用心可謂良苦。可是,二娘你知道嗎?小時候哪個孩子不想著自己將來有一天可以無所不能,能夠拯救世界,維護和平做一個大英雄?小孩子的夢就是這樣的不成器,當日我只是隨口說說,卻是沒有想到當真的竟是你。現在我長大了,我變了,我將洛叔叔召回,就是為了終止自己的夢。我不想再斗了,我就想著可以和疼我愛我的人一起開開心心的過著平凡的日子,只想著如何保護他們,什麼事情都不管,所以我才不惜代價的過來搶回我爹爹,即便真的只能為他親手挖一座墳墓,我也無怨無悔。可是現在我的親人都沒有了,現在現在就剩下一個上官家族還有你。你讓我如何不難過?」。說著,上官天雲不禁伸出手擦去了她嘴角處的血漬,柔和道︰「玄心門縱使人才輩出,可是他們卻始終久居深山,願意舍棄富貴榮華,甘心過著平淡的生活,遺憾的是他們太強大,無心惹是非,是非卻偏偏來找他們,為這世道所不容,最終累的吳痕雨傷心斷腸、孤苦無依,到處受人欺凌。我不敬佩聖蒼陛下權傾天下,也不羨慕陳玄武有只手遮天的通天手段,唯獨就希望有一天自己可以像陳子雲一般,不為這無謂的天下付出一切,但可以與我這幫疼我愛我的兄弟,家人同生共死,我上官天雲便是一生無憾了。二娘,你笑我笨,那你又何嘗不痴呢?明明是愛我的人,為了我小時候胡亂說的美夢硬要把這份愛詮釋的這般支離破碎,以至于我恨了你一輩子啊。若不是我此刻幡然醒悟,你打算瞞我到幾時呢?」。
听罷陳語嫣忽然冷聲一笑,似是在自嘲,更似在傷心,只听她道︰「這就叫無心插柳柳成蔭嗎?呵呵,我本是害你,在你心里卻成了愛你,這番用意不管你是如何理解,都與我陳語嫣無關咳咳!」。
上官天雲忽然一把抓住陳語嫣冰冷的手道︰「二娘」。此音剛出,忽見陳語嫣身體一近,袖箭當即直向李柱射去。見此李柱頓時大驚,已是反應不及,箭矢當即沒入其胸膛。
「李柱!」。楚心權當即慌了,騰身便將他抱在懷中,項元等人趕忙簇擁了過去,卻見李柱已然不醒人事,所有人皆面如死灰。
卻是誰都沒有注意,陳語嫣這般湊近上官天雲的同時竟是在他耳畔輕聲道︰「好好利用鹽泉」。音落時,一塊令牌也被其順手塞進了上官天雲的懷中。
「陳語嫣!你真該死!」。一道聲音突然從門外傳來,眾人慌忙一看,竟見郭輝雙目赤紅,持劍殺來,一個箭步跨過,一落地,便是將他原先的傷口崩裂。郭輝哪里還顧及于此,手中之劍分毫不滯的刺向了陳語嫣的胸口。
「嗤啦!」。長劍應聲穿過了陳語嫣的胸膛,長長的劍刃沾著一層鮮血就那般清晰的映入上官天雲的眼簾。
這一瞬間來的太快,所有人的注意都在李柱身上,哪里想到郭輝竟在此刻突然殺出,不過楚心權等人此番早已恨陳語嫣入骨,只怕即便他們有所反應,也不會上前阻止,只是令人奇怪的是,陳語嫣明明最想殺的是上官天雲可為何箭矢射的卻是李柱?即便是一心求死,以她對上官天雲的恨,怎麼也比李柱多得多吧。
只是時間太快了,當所有人想到此處是,郭輝的長劍早已從她的胸膛拔了出來。
「咿?」。極度的安靜,楚心權忽然一聲驚疑,眾人紛紛一驚,隨即側目一看,竟見射在李柱胸口的三支箭矢,自行月兌離,李柱身上也沒有流出半點血跡,忽然間所有人都似想到了什麼。忙回頭一看,卻見,陳語嫣正揚起一道和悅的笑容回應著他們。其一雙冰冷的手,輕輕的劃過上官天雲的臉頰,只留下一句深切的聲音淡淡而出︰「保重!」。音罷,她已然倒進了上官天雲的懷中,絕了生機。
「為為什麼?」。楚心權愣住了,項元愣住,張真愣住,廳布愣住了,就連最後趕來的郭輝也愣住了。此刻所有人的臉上除了呆愣,便再無他色。是震驚,是疑惑,還是傷心,最終都在這呆愣中再也說不清道不明了。
陳語嫣死了,最恨的人死了,卻是誰都沒有覺得一點點的快樂。先前他們的確是被她百般凌辱,可試想一下,若是今日抓住他們的不是陳語嫣,而是別人,比如說是吳家的家主,或許他們直接便是被亂刀砍死了。哪里還有這等翻身的機會?陳語嫣無所不用其極的背後,細想之下,又何嘗不是對于他們幾人蠻橫高傲的一種懲戒呢?屎盆中的屎還沒有完全冰冷,眾人臉上和嘴里的臭味,似乎再也抹不去除不掉了。對于錯誤或許正需要這般痛徹的凌辱方才能讓人記住,保證下次不會再犯,不至于因此而丟了性命。她這般做倒是比親人一貫的仁慈要有用的多。想到此處,楚心權方才了解,難怪上官天雲可以變得如此厲害。九歲的時候,可以繞過將軍府重重守衛,來到屋頂與吳痕雨聊天。也敢在天劍塔里救下項元等七人。現如今更敢在皇城中直言陛下過失,巧言善變能將辛遲駁啞口無言,他的做法看似大膽妄為,但卻總能勝券在握。細細一想之下,或許在這些問題來臨之前他早已經未雨綢繆了。在陳語嫣身邊長大的孩子,不管他是有多麼的不堪,楚心權都相信,有一點肯定是別人都比不了的,那便是犯過的錯誤終身都不可能再犯。或許也只有用這樣的方式方才可以教育的出上官天雲這般了不起的人來吧。
轉而一想,楚心權不禁想到了吳痕雨。他身在將軍府里的,天資卓越,他可以只用三個月就能將琉璃劍法練著至成之境,而自己卻足足花了三年之久,方才有所小成。當時覺得吳痕雨是有多麼的耀眼,自己就算苦練百年也追不上他。可是才七年過去,如今的吳痕雨即便是項元都可以與他斗個難解難分,自己的武功就算再不濟,相信也不會比項元差到哪里去,照這麼看來,自己是真真切切的追上了吳痕雨的步伐了。也難怪冷沫兒當日會有那般的感概,當時她執意要讓念楠與他過招,或許是她也看出了,念楠的武功已然超過了吳痕雨,便想借用他的手狠狠的搓一搓吳痕雨的傲氣吧。也許正因為將軍府給了吳痕雨太多的安逸,才使得他如此荒廢,以至于四年之內武功沒有一點精進。正如冷沫兒當初所說的,若是吳痕雨能認真修行,只怕今日的他早已超過了冷沫兒了。
「呼」長長的吐了口氣,楚心權仿佛在這一刻明白了好多,好多,心里便是越發難受了起來,不覺間已然流出了兩行清淚。
郭輝像是做錯事的孩子一般,目光來回閃爍不定,心情更是亂到了極點,自己明明殺了一個十惡不赦壞人,卻好像是殺了個一千古好人一般難過的有些不明所以。
「二娘你笑我笨,你又何嘗不痴呢?你聰明一世,卻也固執如此,即便是死也要以暗示的方式交待自己的遺言。憑著這一點,我上官天雲便自詡比你活得瀟灑多了啊!」。上官天雲言盡,便是緩緩的將她冷冷的尸體抱了起來,走到上官楚的尸體旁,便將其輕輕的放下此刻上官楚早已燒成一堆白骨,見此,上官天雲不禁再度落下淚來。
而就在此時,忽听李柱一聲大叫,楚心權等人頓時一驚,慌忙之下已見李柱翻身而起。或許是出于先前的驚懼,李柱頓時使出噬火功,頃刻間五條火龍齊出,楚心權等人忙去阻止,卻是已然遲了,五條火龍頓時便將破敗的望月閣化為一片火海。
又听一聲呼嘯傳來,便見嗜血虎突然躍進望月閣,虎尾當即一甩,一股狂風忽然而來,吹起無數的火球,直飛而起,竟是向著上官府的各大角落撲去。片刻間熊熊大火竟是將整個上官府全部淹沒。
大火燒了三天三夜,煙雲密布,即便是皇城都飄下一層厚厚的焚燼,整個長安城更是人人自危。想那堪比皇城的上官府竟在一夜之間被滅,普天之下誰人可以做到?
莫非是西吳的吳家?可那陳語嫣是何許人也,即便是那吳家再怎麼厲害,恐怕也都不可能在一夜之間將其傾滅吧,可是除了吳家又會有誰有這般的能耐呢?這片陰雲困住了長安百姓,卻是困不住穩坐皇城的聖蒼。
因為他所想的並不是上官家族究竟是被誰所滅,他最關心的便是上官家族覆滅後,那鹽泉該歸誰來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