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升的太陽有如朝氣蓬勃的年輕人,帶著無限的生機,重回大地。初陽下的演武堂更是威武,雖然少了眾僧的齊齊吶喊,卻仍是顯出逼人的氣勢。
此時一個身穿月白僧袍的年輕和尚面無表情地從演武堂中疾走出來,定楮一看,儼然是印能。
過了一會兒,又有一個身穿儒雅白衣的年輕男子也走了出來。他面s 凝重,眼楮卻是不看著腳下的路,直愣愣地望著眼前一寸虛空,竟似發呆一般朝山下走去。
這自然是林胥了。
此刻他心亂如麻,腦海里全是剛才印能所說的話。
今天本應該是按照大會流程進行比武對演,可誰知印能這麼一攪,全然變了一副模樣,弄得林胥心里極不是滋味。
他沿著下山的小路快快地離開,不知不覺地,竟是走到了印蓮的住處。
他看了看緊閉的房門,心想道︰「只怕還在溪邊和小鸝玩耍吧?」想到這里,他呼出了一口氣。
竟是如釋重負般的解月兌。
他不自知地搖了搖頭,繼續朝山下走去。他辨明了方向,見一旁的小路無人,便拐了進去。
他沒走幾步,卻不料印蓮牽著小鸝竟也從這條小路上來了!
他慌忙之間正想轉身離開,無奈印蓮早早發現了他的身影,沖他遙遙一笑,叫道︰「林師兄,怎麼這麼快便下山?上午的交流會這麼快便結束了嗎?」
可林胥只是走著,沒有回答。
印蓮見他不回答,以為隔得遠了,沒听清楚。待到離得近了,林胥站定了身,她便笑著問道︰「林師兄,難道你不敵印能師弟,正要羞愧地回房自我反省?」
林胥當下只想避她不見,可這是不可能的了。他腦海里仍然回蕩著剛才印能所說的話,這時見了她,只覺得好不尷尬,連忙支吾道︰「沒……沒有…印能師弟他……他有事在身耽誤了,說是下午再進行。」
印蓮听他的語氣與往常大不相同,不免覺得有些怪異。可她盯著林胥看了半天,又實在找不出怪在那里。
林胥見她望著自己,生怕她從自己的眼神里瞧出些什麼,連忙扭過頭,避開她的視線,說道︰「我先回房了。」說完,不等印蓮應他,快走幾步,與兩人錯身而過。
一旁的小鸝見林胥走開,心里極是困惑。
以往哥哥見了小鸝可都會模我的頭的。
她拉了拉印蓮的衣袖,說道︰「印蓮姐姐,哥哥今天有些奇怪。」
印蓮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林胥的身影越行越快,很快便消失在二人的視線里。
他隱秘地朝後望了望,見印蓮沒有追上來,心里舒了一口氣。他放緩腳步,卻又覺得心里好憋屈,當下便停了下來,一跺腳,祭出無己,飛身上去,往遠方駛去。
迎面而過的是呼嘯的風,盡管刮得自己的臉生疼,可心里卻是舒服了一大截。他屏息全速飛行,也沒有一個目標,沒過多久便飛離了梵淨寺。
飛了好大一會兒,林胥覺得意興索然,他低頭朝下望去,不由地一愣,竟是飛到了昨晚與無空、印蓮相見的地方了。
延綿不絕的育河水依舊奔流不止,像是有著勃勃的生機,朝著太陽出生的地方奮發而去。林胥痴痴地看著河水,煩悶的心情隨之平復。
他忽地舒出一口氣,搖了搖頭,一捏手訣,無己緩緩朝下飛去。飛至一定的高度,林胥又朝前飛去。
眼前是飛流直下三千尺的壯麗景s ,林胥一直以為此景只能在書中看到並由自己的腦海想象,今r 卻不料親眼所見了。
震耳y 聾,驚心動魄。這就是林胥現在的感受了。
他望著眼前巨大的水幕,怔怔地有些出神。
突然,無己載著他,筆直地朝水幕sh 去!
眨眼之間,無己已然撞了進去!並且不出意外地,隨著水流急速朝下墜去!
半途中無己晃了晃,竟停頓了一小會兒!
可也只是一小會兒。
像一葉孤舟,始終敵不過洪流。
「咚。」微不可聞的聲音在瀑布之下自然不值一提,可在林胥的心里卻是響如洪鐘。波瀾四起的心海因為這一聲的突入,靜若止水。
林胥屏息閉眼沉入河中,也不掙扎,就那麼直直地栽了下去,無己被他握在手中,靜靜地陪伴著他,有如最忠實的朋友。
半晌,林胥皺了皺眉,似感覺到了自己的極限。他驀地睜開了眼,雙腳並攏如魚尾一般一擺,身子劃了一道彎,轉而朝上游去。
他靠近岸邊,猛地一使勁兒,終于沖破水面,趴著河岸,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忽而他又笑了笑,使勁力氣爬上了岸,最後一下滾倒在土地上。原本淨白儒雅的長衣,這下徹底給染了一層黃s 。
他仰面望著蔚藍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無己斜斜地歪在一邊,仿佛也像用盡了氣力,軟倒在一旁。
「你到底喜歡她什麼?!」林胥忽然大叫一聲,喊出這句話。
幸而周遭沒人,不然定會被他這一聲給驚壞。
過了一會兒,他又猛地捶了地面一下!
「難道是因為她的美貌?!」
當然不是。
林胥在心底對自己這樣說。
「那你為什麼會喜歡她?!」
不知道。
「怎麼會不知道?!」
一見鐘情罷了。
林胥想到這里,自己都不由地愣住了。
是啊,誰又知道林胥怎麼會無緣無故地喜歡上印蓮呢?除了一見鐘情,還有什麼能解釋呢?
林胥笑了笑,安詳地閉上了眼楮。
他換了一個方式,在心底自己默問自己︰「你還記得此行的目的嗎?」
林胥想了想,開口說給自己听。
「努力修煉,榮歸北月宗,不讓師傅師娘,還有師兄們失望!」
他沉默了一會兒,繼續在心底默問︰「修行和印蓮,你要舍棄哪一個?」
這次沉默了更久。
「終會尋得雙全法……」
正午,林胥在鐘響之前趕回了梵淨寺。當然,依舊是一身儒雅白衣。
他回來之前將衣服月兌下,在河邊沖洗了幾遍,直到上面不見了黃泥,這才運起真氣將其烘干,穿在身上。
他沿著上山的路一路小跑,過了不久終于到了印蓮的房間,他舉步朝前走去,敲響了房門。
屋內傳來一陣腳步聲,門也隨即打開。
「你去哪兒了?剛才我去你的房間,卻尋不著你。」印蓮見是林胥,連忙側身讓了出來。
林胥走了進去,笑道︰「沒什麼,或許是有些緊張,我駕馭法寶,出去溜達了一圈。」
印蓮回想上午遇見他時的表情,笑道︰「原來林師兄還會緊張啊?我還以為你和印能師弟鬧出了什麼不愉快呢。」
林胥愣了愣,笑道︰「比賽點到為止,重在切磋,不是意氣之爭,印能師弟沉穩有度,一看就是年輕弟子之首,自然是謹遵大會宗旨。再說上午印能師弟有事,我並沒有和他比試過,更是不會鬧出什麼不和了。」
印蓮听他這番話,點了點頭。
林胥見她沒有生疑,轉而將目光轉向了一旁正勤于練字的小鸝。他輕聲走了過去,湊到小鸝身後,看她一字一畫地學習寫字。
好不容易將這個字寫完了,林胥出聲說道︰「小鸝練字真認真,後面站了人都不知道。」
印蓮听他這麼說,噗哧一笑,說道︰「她哪里是認真?分明是在跟你置氣。」
林胥不解,連忙問道︰「為何生我的氣?難道我做了什麼對不起小鸝的事了嗎?」
印蓮點頭看了小鸝一眼,又沖林胥說道︰「還不是你上午遇見了她卻不理她,頭也不回地就走了。小鸝回了房就說︰‘待會兒哥哥回來了,我也不理哥哥!’」
印蓮學著小鸝的語氣重復了一邊剛才她說的話,可在一旁專心練字的小鸝听得臉都紅了。她連忙放下筆,沖林胥擺了擺手,急急地說道︰「小鸝雖然這樣說了,可心里絕不會真的不理哥哥的。」
林胥和印蓮見她這般神情,都不由地笑了。林胥點了點頭,沖她笑道︰「哥哥自然知道小鸝不會不理我,不過哥哥剛才實在是太過匆忙,沒有注意到,忽略了小鸝,真是對不住。」說完,朝小鸝行了一禮。
印蓮在一旁看得想笑,出口問道︰「難道你們北月宗的人都喜歡講究這麼些繁文縟節?在我看來實在是麻煩。」
林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凡事以禮相待總是沒錯的,你對別人客氣,別人對你自然也是客氣。」
就在這時,屋外響起了鐘鳴聲,正好打斷了兩人的談話。小鸝寫完最後一個字,將筆墨紙張放好,便隨著林胥和印蓮走出了房間。
林胥牽過小鸝,待印蓮關好了房門,便一同上了山。沒走幾步,林胥開口問道︰「印師妹,我有一想法,還望能得到你的同意。」
印蓮听他這麼說,心里覺得有些奇怪,可還是點頭說道︰「師兄但說無妨。」
林胥也點了點頭,繼而說道︰「自今r 起,印師妹想必也會努力修煉了吧?」
印蓮一听,看著林胥笑道︰「怎麼?林師兄怕被我超過,反過來叫我師姐?」
林胥先是一愣,隨即擺了擺手道︰「達者為先,若印師妹真能超過我,那我自當心服口服地叫你一聲師姐。」
印蓮听他許諾,連忙拍手笑道︰「那就好,師兄就等著瞧吧!」
林胥笑了笑,繼續說道︰「其實我說的這個想法對印師妹很是有利。」他頓了頓,又說道,「三人行,必有我師,平常我會跟印能、印心師弟比賽交流經驗,私底下我也可以將這些經驗教與印師妹,當然,若是師妹有什麼好的修煉方法,也萬望師妹不要藏私。」
印蓮一听,眼內j ng光一閃,喜道︰「此話當真?」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林胥呵呵一笑,見事已達成,心情大好,腳步都快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