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凌雲志 第四十五章 因果答案

作者 ︰ 樂均

()「每當ch n雪消融的時候,請將那朵永恆的勿忘我拿起,請切勿將我忘記。」

蕭涼仰望著天空,腦中一幕幕橫穿著忘我的回憶。

曾經有人告誡他,不要活在往r 的回憶里,要向前看,才能更好的生存下去。

就像是所有人都是以「生存下去」為前提活著一樣。

的確,天災**,馬革裹尸,戰爭與瘟疫,封建與冤屈。這個時代,並非是那麼容易就可生存下去的時代。

西疆附近的連州,常有和胡人的大戰,一次戰爭,尸橫遍野,無人清理,每每夏天就會發出惡臭,引發瘟疫。

一次瘟疫,足以造成這場戰爭死亡人數的數百倍甚至數千倍的平民死傷。

那種景象——村村野野,哀嚎滿地,寸草不生。

野狗也入村食人肉,人之間也互相殺戮取食,沿路逃難,賣兒賣女,殺妻殺子,橫裹鍘血,滿目流脂。逃難到穆京城周邊的難民們全身上下的衣物都裹著發出惡臭的油污。你永遠也不會想知道那是什麼,而知道的人,就只能暗自作嘔。

因為那是從無數尸體中滾出來而沾染上的「人油肉腥」。

經歷了這種劫難的普通百姓,從此就心神大失,永遠也無法振作,他們的這種散漫和恍惚會一代代地影響他們子女,孫兒。

而與這人間地獄一般的景象只隔了半步的穆京城內,卻是一片盛世的安定祥和。哪怕是民坊中的一個普普通通的坊民也都生活富足,衣食無憂。他們苦惱的恐怕只是情情愛愛,抱負不達的小恨小情吧。

這種安達,也會腐蝕人的意志,使人滿足于現狀,不再奮進。

人總要有一個理由去奮斗,總要有一個足夠強,足夠重要的理由,才能敢于拋頭顱灑熱血,碎魂斷臂地拼搏下去!

不然的話,為什麼要舍棄更加安逸的生活,而投入到無謂的危險當中去?

蕭涼目中嘩啦地閃著那個懷抱著女子的身影,他不禁又掉下一滴眼淚來……

「清月呀……」

「我的清月呀!」

蕭涼目中噴sh 著j ng光,噴sh 著磅礡的憤怒!

周身的璃煌流光將他包裹而起,化為一道離弦的飛箭,猛沖向萬仙會的方向。

這時候,萬里的月夜天際中,下起了漫天無垠的大雨……

蕭涼的身軀在滿天如錘擊般的大雨中披荊斬棘,破雨而行。

萬仙會的修士們在大雨中,飛行受到了劇烈的影響,沒有辦法跟上他,除了少數幾個乾經期修士——李炳,和落影堂的j ng銳。

他們早就發現了綠銘山上的異動,因此早就做好準備,要攔截這個不速之客。

沒想到天降暴雨,使得包圍圈無法成立,但是萬仙會的這一眾j ng銳的力量還是無可違抗的。

有四個圍繞在李炳周圍,白發蒼蒼,長髯過胸的煉心修士老者,他們是落影堂的四堂足鼎,每個人赫然都和李炳一樣,是乾經期絕頂的修為。

還有十二個戴著各s 屬相面具的黑衣人,他們是落影堂的「十二醒魂刃。」這十二個人是萬仙會當中的執法使,除了上述五大煉心修士,這十二個人在整個萬仙會當中,甚至對正義軍的統領都有著先斬後奏的權利。這十二個人,無一例外也都是乾經期修為。

十七個人,隱隱呈一個並不松散的陣型抵御著風雨的吹打飛快地追趕著蕭涼。這十七個人的力量放在任何地方都不可小視,任何修士也不可能從這股力量中逃月兌。

蕭涼當然明白這個道理,他飛也似的沖出了萬仙會,又沖出了穆京城,只為了到達那塊百丈之高,通天巨擘般的仙途玉璧。

等到玉璧上那兩個拔蓋雲天般的大字橫在眼前的時候,他停下了。

那兩個字是——

「徒……顯!」

他飛近了這兩個字,輕輕用手撫模著。

但他又在一瞬間飛快地撇頭,怒喝一聲︰「別再靠近我!」

大雨之中,根本看不見來者的身形,但他光憑雨幕破空的聲音,就知道來者根本沒有停下,仍然在飛快地接近。

于是他又大喝了一聲︰「你們不想知道轉魄期的秘密麼?」

「嘩啦……」雨幕變得平靜下來,雨聲按照一定的規律緩緩起伏,再沒有了先前的躁動。

「你……」一個蒼老之極的聲音問道︰「你知道,轉魄的秘密?」

蕭涼本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但他卻在機緣巧合下——

「是,我知道轉魄的秘密,所以你們切勿再接近我,不然我就在玉璧上一頭撞死。你們今後休想再獲知轉魄的奧秘!」

雨幕的聲音代替了沉默。

半晌,那個蒼老的聲音又一次問道︰

「你想要什麼,用以交換這轉魄的秘密?」

這個人不是李炳,因此蕭涼喊了一聲︰

「李炳呢?叫李炳來和我說話!」

雨幕中一陣s o動,忽然听到那李炳的聲音響起,他驚叫一聲︰

「原來是你!斬月符師!我認得你的聲音!」

蕭涼狠狠一咬牙,他不再言語,而是右眼狠狠一閉合,再次睜開的時候,璃煌月從右眼當中飛出,停留在他的手中。

「咚!」只見一條穿破九霄的銀光巨柱從地底洞破雲層,筆直沖向蒼穹,而蕭涼,正好在這巨柱當中,所有的雨滴,都無法靠近這巨柱分毫。

他看清了遠處十七個人的面孔,也看清了他們眼中的驚駭,甚至看到了李炳目中那隱隱掩藏的一抹憤怒。

「這是什麼?」李炳驚怒地橫指質問道。

蕭涼一笑,看了看手中的璃煌月︰「你想不到吧,你一定想不到吧,在你心目中,我一定是個可以被你隨時掌握的小人物。但你卻想不到,我將所有的阮月璃都煉制在了一起!煉制成了這件無上法寶!」

李炳周圍四堂足鼎長老的手都微微顫抖了起來。世上誰人不知,完全由璃煌月煉成的法寶,會是怎樣厲害。

這一道銀光巨柱,就如同當年李牧皇帝金光灌體飛升一樣,正是巨大的靈力灌體所引發的靈氣微結晶現象。

頃刻間,蕭涼身上金光閃閃,被易經造體,踏入了易經期。

但令人吃驚之極的是,蕭涼易經之後,身體竟然沒有任何變化,既沒有變年輕,也沒有變老朽。

「這是為什麼?」李炳看著眼前這個身處銀光之中,面孔有些模糊,看不清楚的男子,恍然失神。他心中永遠的痛,就是易經剝奪了他所有的年華,使他成了現在這般佝老的樣子,所以他看著蕭涼,不免覺得嫉妒,怨恨。

蕭涼自己也不明白,從一開始,體內有一朵魔火,記憶的混混沌沌,天生神力,誤開斬月。他的身上,本就有著太多太多的謎團。他自己都不知道,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麼?

但他有一種預感,一切謎團的答案馬上就要揭曉了。因為清涼訣的作者,最終的目的,就是要他煉制這璃煌月。現在璃煌月已經煉成,只等易經,凝聚滿身幻影真元,一切的答案,可能就要獲得解釋!

「為什麼?到底是誰把魔火放入了我的體內?到底是誰?給了我這一切!到底是誰?像c o縱一顆棋子一樣c o縱著我?」

「到底是誰?」

可是他現在易經了,卻還是沒有得到答案。

他不禁想起了樂平和尚的話,心中一動,略帶些怯懦地想到——「莫非,他不止要我易經,還要我沖擊轉魄麼?」

這個念頭一出現,就好似奔涌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

如果沖擊轉魄成功,他蕭涼,就是第二個被鐫刻入玉璧的修士,就是世上第一個轉魄修士!

他狠狠地一咬牙。

「生當作人杰!死亦為鬼雄!」

「我有何懼哉?」

振臂高舉,璃煌月被高高抬起,頓時脹大了數倍,而銀s 的光柱,也隨之脹大了數倍。

更加磅礡的靈氣,像永無止境的奔流般涌進蕭涼的身體,沖擊著他每一條經脈。

「咚咚……」兩聲心髒的震蕩。

一團極為細微的悠悠綠火從蕭涼的口中被吐出,綠火方一浮現,蕭涼的臉上就多了兩分呆滯。

這綠火,就是三魂之一。

隨後,又有一團紅火,一團藍火從蕭涼口中被吐出。三魂離體,蕭涼頓時眼中失神,變得如同一具空無的皮囊。

當體內的靈氣超過了乾經期絕頂的上限時,修士就會進入沖擊轉魄的狀態。這個狀態,天下間已經有很多修士試過了。在這個狀態之下,內視可以將體內每一絲細致的情形看的無比通透,甚至還可以看見那燃燒在j ng神中的三魂七魄。

但除了三魂七魄,人體內奇妙的東西還有很多,所有沒有人想到能夠利用這三魂七魄作文章。再加上沖破狀態的維持時間很短,如果不正確地找到利用魂魄的法門,自己身上的靈氣就會很快消散,直接下跌一個境界,掉到陽經期。

而蕭涼卻知道,轉魄期就是要把三魂七魄凝聚為一體,所以他進入沖破狀態之後,就立刻控制靈氣包裹起了自己的三魂七魄,抽離出體外。

銀光巨柱使得這一系列的過程,被每一個易經期看的清清楚楚,相當于是在演示如何轉魄。因此,漂浮在遠處的李炳一眾人沒有動手,只是目不轉楮地注視著,甚至生怕蕭涼被打擾。

而地上來自各個勢力的易經期,也將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如果蕭涼轉魄成功,那麼第二天太陽升起時,全天下都會得知轉魄的方法。

蕭涼卻已經沒有退路了,不說自己非要知道清涼訣作者是誰,自己此刻若是不去沖擊轉魄,那以一個易經期的修為,在萬仙會的全力圍剿下,定然死無葬身之地。

所以他毫不猶豫,繼續發力,將體內那如同鐵球般的七魄也全都逼了出來。

七個鐵球圍繞著三朵魂火,滴溜溜旋轉。

幻影真元在周圍加大了壓迫的力度,這三魂七魄就擁擠在一起,但卻毫無融合的跡象。

蕭涼知道自己欠缺著什麼——他的道是什麼?他為什麼修仙,他的道魄又是什麼?這就是下一步!

「困吟嘯悟生沉重,命殘決苦死悲涼!」

三魂七魄毫無征兆地開始了融合,並且極為順利地糅合在了一起,融合成了一個身影——一個屹立在黑暗當中,身著寬松的武士道袍,手拿一柄雪花波紋黑劍的身影。這個人臉上籠罩著濃濃的黑影,他並不是徒顯,他是——

蕭涼的道魄!

黑劍一出,隨著一個七彩光環擴開,波濤洶涌的海浪被斬為兩段。黑劍一出,又是那七彩的光環,萬里群山也被斬為兩段。

有一萬丈大佛,威力無窮,氣勢無匹,用和蒼穹一樣巨大的手掌壓下,但還是在那黑劍一斬的七彩光環下,整個大佛被斬成兩半。

有一宇宙道尊,洪荒始祖,開天闢地,用那萬法源頭的奧妙真言襲來,卻還是在那黑劍一斬的七彩光環下,整個道尊被斬成兩半。

這就是道魄——

「一劍痴狂道」。

……

「咚……」

空氣又一陣震蕩。

道魄中的身影抖了抖劍尖,化作一條黑影,飛也似地沖進蕭涼的口中去了。

璃煌神月,化作一道銀光,飛也似地沖進蕭涼的右目中,消失了蹤影。

天地蒼穹,好似流轉著一道潑墨,形成一個縱劍斬出的身影,形成一個漩渦,重重擊打在了蕭涼的身上,或者說,是從兩邊,重重擊打在了蕭涼的雙肩。

他肩頭兩側,渾然感覺劇烈的灼燒劇痛,衣物被燒開一個大口。

左右兩邊的肩上,多出了兩個蒼勁無比,頓筆撒捺,力道非凡的大字紋身——

「痴、狂!」

左肩背「痴」右肩負「狂」。

這就是轉魄期!

「快看!」有人驚叫道。

隨著這萬仙會當中冒雨觀看眾人里的這一聲驚呼,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從蕭涼身上,轉移到了那百丈玉璧之上。

這玉璧,竟然發出了微微的熒光。

那「轉魄」兩個字,竟然隱隱開始消散!

轉魄、徒顯、凝氣、煉境。

現在的玉璧上,從右至左以煉境為開頭,轉魄為結尾刻著這八個字。原本的「易經」二字,已被第一個靠自己修煉成為易經修士的「徒顯」二字所代替。

無疑,現在這一幕又要來臨了,轉魄兩個字即將消失,將要被新的名字所替代!

所有人都緊緊盯著那散發熒光的玉璧,緊緊盯著漸漸淡化的那「轉魄」兩字。

好似雨幕的相隔都不再是問題!所有在場的人,都將成為歷史的見證者!

終于,轉魄兩個字淡散得再無蹤影,只剩下一塊光潔的玉璧。

隨即!一條好似被無形刻刀牽引著的筆畫橫空出世!一筆一劃間,無形的刻刀鐫刻著這個氣勢非凡,青史留名的大字!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甚至把蕭涼都嚇得目瞪口呆的是——這第一個字,這第二個字,竟然不是蕭涼二字!

而是——!!!

「徒……顯!」!!!

九霄的雲霧滾滾雷動,好似七彩的神示,好似奇跡的預兆!

又好似是那蒼天,都在驚異!都在贊嘆!

「困吟嘯悟生沉重!天地英雄不池中!」

「猿寂愁雪空山恨,杯土黃沙憶紅塵。」

「千傷不比萬口唾,泥身滾水紫東來。」

「我有九霄凌雲志!不踏天邊不復還!」

……

蕭涼呆呆地望著眼前的兩個大字,望著那和右面並排的四個大字——同是徒顯,兩個徒顯卻有筆畫上的不同,雖然都是蒼勁有力,雖然都好似一人所刻,卻有了風格上的依稀差別。

第二個徒顯,明顯有了絲毫的內斂,但卻在筆畫開合之中,明顯蘊含了更加深沉的野心,爆發之中更加巨大的力量。

蕭涼有些呆呆地出神,他想︰「不是我轉魄嗎?怎麼刻上去的是徒顯?」

何嘗不知,全天下,都是這麼想的。

每個人都合不攏嘴,反應不過來,這徒顯,早已在胤龍門覆滅中敗亡,怎麼這玉璧上,會又一次出現這個名字?

「咚……」蕭涼好似想起了什麼,一百萬分驚訝地低頭看向自己的丹田,隱隱約約間,他竟然看到了一團空無的真元。

這團真元太過渺小,太過透明,哪怕狠狠盯著看,也看不出半點端倪,只有此刻已經知道了答案的蕭涼,才隱約間看到了這真元的形象——這赫然是一團,軟玄功一層的真元!

「咚!」

無數的記憶涌來!

咬破手指,在魄膜邊書寫著詩句的徒顯,那蓬頭垢面的臉上,赫然是和蕭涼一模一樣的薄眉淡目!

那手持黑劍,如同流星一般沖向六指老兒的徒顯,赫然也是!和蕭涼一模一樣的薄眉淡目!

而那最終又在魄里被困了四年,最終煉化了一身的靈氣,將戀逆芹毒素和靈氣完全融合質變,最終才月兌困的徒顯,那狂笑和激動的臉上,赫然還是和那蕭涼的薄眉淡目,一模一樣的臉孔!

而他手上煉化的那一絲自己全身的靈氣,赫然是一線——琉璃質的魔火!

「嗡……」

蕭涼想起了他在一盞油燈前不分晝夜地奮筆疾書,頭發亂得好似一蓬雜草。

而那筆毫所落的紙張上,赫然寫了三個大字——《清涼訣》!

三個大字一旁,赫然是一輪古樸的明月!

他又想起了自己站在山崖上,遠遠眺望著穆京城中的萬仙會,身穿乞丐的陋衣,默默運起了清涼訣,散掉了全身的靈力,化掉了所有的記憶。

《清涼訣》,竟然是一部可以抹消記憶的功法!竟然是以散功開始修煉!以璃煌月作為媒介,一舉突破轉魄難題的功法!

這世上只有那「幻影真元」,才能包裹壓縮三魂七魄,也只有先忘掉記憶,自己才能從那個巨大的打擊中走出來,在暢達純粹的念頭里,成就轉魄。

只有先站在旁觀的地方慢慢思考,才能破開這個心結,才能達成清月口中的那虛無縹緲,簡直毫無可能的——

「九霄凌雲志」!

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一切疑問的答案都已完全揭開。

為什麼蕭涼能夠如此輕松地拉開胤龍斬月?因為胤龍斬月,本就是他的配弓!九石之力,本就是他的力量!

蕭涼,就是徒顯!

蕭涼那薄眉淡目的臉上盈起了一絲輕笑,這一絲輕笑驀地變為了狂笑,笑得那麼縱意,那麼痴狂。

不愧為痴狂道!

九霄凌雲一般的志向,自然要拿出九霄凌雲一般的決心,做出九霄凌雲一般的隱忍,忍受九霄凌雲一般的痛苦!

這一次,自己設計了多麼偉大的一個計劃呀。

將一切都準備好,放進魔火里,散掉全身的靈氣,放棄名為徒顯的驕傲,甘願從螻蟻做起,連記憶都要舍棄,自己最大的倚仗都要舍棄——只希望那已經刻入骨髓永不敢忘的「九霄凌雲志」能促使著這個變成凡人的蕭涼,記起那為了志向,永遠奮斗下去的本能!從而最終完成這個堪稱匪夷所思的計劃!

所有的勢力黨羽全部被剪滅,再沒有力量去收集阮月璃來煉制璃煌月的徒顯。被清月的心魔所困,無法凝聚道魄,也無法去反思自己的道魄究竟是什麼的徒顯。被天下唾棄,人人追殺,時時自危的徒顯。

他竟然想出了這麼一個匪夷所思,獨絕古今的計劃——解決了那麼多幾乎不可能被解決的難題!

這究竟是為什麼?因為他徒顯的才智天賦真的那麼過人嗎?

不然。

只因為他有一顆永遠不知退卻,哪怕再怎麼恐懼和疲倦,也會漸漸積蓄力量,恢復斗志的——「九霄凌雲心」。

他從魔火中緩緩抽出了那柄狹長一丈的美劍——銀瀑神劍。

他長劍高舉——

「我徒顯在此布告天下!我現在就要從此地一路橫穿,直殺到西疆草原才會止步,我要在那里,重聚我從前的部下!重建我清涼廷,胤龍門!路途之中,任何人……任何人只要有膽量,盡可以來殺我!盡可以來搶奪我全身上下的法寶!只要你們有這膽量,敢于與我徒顯一戰!」

他劍指蒼穹︰「我胤龍門的子弟們!我知道你們還有不少人活著!我知道你們在等我!我沒有辜負你們的期望!我徒顯,又回來了!你們這就去西疆草原等我!看我等胤龍門!再破雲霄!攪得這世間,再打一個驚濤駭浪!」

蕭涼的嘴角,浮起一絲微笑,他那望向西方的眼神里,隱隱有了一絲期盼,和那與空涯一模一樣,追憶往昔的神采。

……

如煙站在燈火通明的萬仙會里,仰頭俯視著那個遙遠的身影,她的臉龐上劃過一條不明所以的淚痕。

片刻之後,她竟潸然淚下。

「蕭涼,你騙了我嗎?」

如煙感覺自己的心要比濕透的皮膚更加刺痛,更加寒冷,也更加寂寞。他想起那吟詩時的蕭涼,不禁又抽泣了一聲。

「那樣的詩,又怎會是常人所能寫出……我早該想到。」

如煙……掩起了面龐。

蕭涼的獻媚的笑容,那陽光般溫暖人心的笑容,那斬月面具背後的笑容,那討好自己的笑容……那笑容,竟然是徒顯的笑容。

如煙……如煙恍惚。

——

小瑩望著空中的那個熟悉的身影,頓時有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那個和自己做著小生意的小游商,倒賣著廉價**金的蕭涼,竟然——竟然會是……

她微微眯起了眼楮,心里不覺挑過一絲激動,她捏著小拳頭,好像是在為蕭涼擔憂。

……

儷兒,小軒,小武,孔老,還有諸多認識蕭涼,或是認識斬月符師的人,他們看著空中的這個遙遠的身影,此時此刻心中在想什麼?

在那眼神中的一抹呆滯中,任何人也無從得知。

……

萬仙會中的一個醉漢,長發早已遮住眼楮。

他拿起酒壺,狠狠灌進嘴里,有不少酒液流淌出來,落在他的胡須和手上,還有一滴與眾不同的瑩珠,和酒液一道,落在手上。

喝完了這最後一口酒,他狠狠摔碎手中的酒壺,在這清一s 仰首望天的人群中,頭也不回,向著西邊快步行去。

……這樣的事情在很多地方上演著。

說書老人唾沫橫飛講著徒顯臥薪嘗膽,又橫空出世的傳奇經歷,讓桌腳的一個穿著拳師長袍的胡人狠狠捏緊了拳頭,然後丟下茶杯,飛也似的沖向西邊。

……

雨幕中,有一個僕人手中抬著一個信封,和一張打開的信紙。

一個小姐模樣的女人捂著臉,跪在地上,身軀抽動,聲音嗚咽。

丫鬟在她身後撐著油紙傘,頗為關懷地問詢了一句。

小姐沒有任何應答,只是緩緩抬起手,指著西邊。

……

小巷中的一個老乞丐,蜷縮在能曬得著太陽的階梯之下,身前擺著一個破碗,不時有人向碗里丟著銅板。

忽然,前來施舍的兩人一句無意識的交談,驚醒了他。

他的眼楮瞪得如同兩個圓栗,緩緩抬了起來,隨即他又趔趄地爬起,跌跌撞撞搡開人群,往西邊沖去。

……

西疆萬里無垠的大草原上,有一個拴著幾匹馬的蒙古包,包外站著一個仰首眺望遠方的褐袍男子,在他的目光所及之處,有一隊騎著馬的身影緩緩到來。

如此望著,他嘴角不禁噙起了一絲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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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仙會玉璧。

蕭涼只呆呆望著手中的那枚沐血孤狼符,他現在,自然已經回憶起了那個女子的名字,自然已經回憶起了和她所有的故事。

「有些時候,人生太長,自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悔恨與錯誤。好在大部分時間里,都不用去想。」

「道是什麼?這看似是個很復雜的問題。活著又是為了什麼?這看似是個更加復雜的問題。」

「可實際上。」

「道就是——活著,找一件事情,做到死。」

蕭涼,或者說是徒顯,他很慶幸自己找到了這件要用一生去做的事情。

于是,他當著全天下,當著整個穆京城,整個萬仙會。

他長劍高指,力劈而下,劍刃一轉,橫刀側身,另一手遠指天邊!

以最雄渾的嗓音,對天銘誓般吶喊出了,在未來,開啟了修仙界,開啟了人世間,一個全新的時代的,那一句曠古絕今的誓言!

——

「我有九霄凌雲志!不踏天邊不復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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