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中三道光影稍縱即逝,轉眼間便追出了數十里地。那豬妖似是發覺了身後二人窮追不舍,當下「哼唧」兩聲,躥起的速度竟又快上了幾分。
遙望前方遠處乃是兩道蒼茫山壁,橫跨前右,高逾百丈。二人相視一喜,心想這豬妖作惡多端,此番被逼入絕路,必然是難逃一死了。
此間林中樹木稀松,視野極廣,豬妖雖體格渺小,但仍無法避開二人的眼目。
又過了一會兒,豬妖已與那山壁相距不過百丈,若是它無法尋覓他途,必然變成了甕中之鱉。誰知它竟是絲毫沒有注意到前方的山壁一般,絲毫不減其速。
雪千蕁心念一動︰「莫非是它自知無路可逃,是想要撞崖自盡麼?」但仍是沒有放緩速度。
忽然間褐影向右一斜,竟是與那山壁擦肩而過,整個動作便如行雲流水一般,繼而沒出了二人的視野。
二人大吃一驚,趕緊馳去察探。這才發現原來兩道山壁並非緊緊相連,原來中間竟還有一條山澗小徑,一道涓涓水流「嘩嘩」而行,若非二人離得極近,萬萬是想不到會有這等密徑。
雪千蕁認定了豬妖定是入了山谷小徑中,當下御劍朔流而上,劉伝山也緊緊跟在她後面。
山澗內地形狹隘,寬敞處尚不足二丈,險要處僅只有三尺可供容身。加之山壁崎嶇嶙峋,路徑九曲十八彎,劉伝山道行不如雪千蕁這般j ng深,這時便也少不了徒增踫壁,弄得一副灶君菩薩般的模樣。
朔流而上,路徑竟然漸臻豁然開朗,光線也漸漸明亮了起來,但卻有一股淡淡的塵霧彌散。二人望見前方約莫數十丈外一道褐影飛躥逃離,不待思索趕緊追了上去。
「嘩嘩嘩嘩嘩嘩嘩嘩」一陣水流聲連綿不絕,自遠而近,漸而真切。因而霧s 遮掩,二人也看不清前方到底有何事物。
又向前迫近了百丈上下,一道懸山瀑布飛流而下,映入眼簾,花草芬芳,霧氣深濃,令人感覺仿佛如臨仙境一般。
豬妖一看前無路後有追兵,當即斷下不顧其他,竟是半空飛馳而下,「撲通」一聲便沒入了瀑布水潭中,不見了蹤影。
二人一怔,隨即落在了瀑布一側,面面相覷。
雪千蕁道︰「我們在這里守著,那豬妖必不能潛水持久且不呼吸的。」只見她抽劍出鞘,面向那條自瀑布而下的谷徑小流。左手拂過月影劍刃,頓時白氣蒸騰而出,須彌間便凝成一道十丈劍刃。
**大吃一驚,當下再看一眼,原來那十丈劍刃並非實體,而是由氤氳白煙凝結而成的。
伴隨著一聲冷冷清叱,月影劍當空斬下,白煙劍氣當空斷水,只見原本「嘩嘩」而下的水流戛然而止,上下十丈內盡數結為了極堅韌的冰塊。
下流無路,潭水流漸漸漫出了水潭,浸濕了地面草地。
雪千蕁轉目望向了遠處懸山而下的瀑布,當下秀眉一蹙,手握法訣呈于胸前,口誦法訣,念念有詞。
且見她長發白衣無風自舞,凝氣卓立,劍指穹頂,須彌間一股白煙劍柱凝成。
劍尖微顫,驀地一聲尖嘯,便如天神爆鳴一般,白煙狂涌而出,其勢劈山斷水。
劉伝山為之嘆愕,當年他親眼所見,玄清真人便是以這一式斬落了北海冥宮三名高手,昊天威勢不可言喻。
但是玄清真人的劍柱乃是無形而成,唯能感受到那傾涌而出的急劇真元,傾灑而不亂;然而雪千蕁所持劍柱乃是有形之物,白煙幾經擴散而出,隱有紊亂之意,威勢也相較遜s 不少。
下一刻,「簌」得一聲,劍柱浩然馳去,其速之快,肉眼不可辨也。
只見原本懸山而下的巨大瀑布,竟是靜止住了,「嘩嘩」水流不復。劉伝山微微一愕,發覺光亮自瀑布水流折sh 而出,仿佛天然透明的一道屏障般。
原來整個飛漱而下的瀑布,早已凝成了冰寒。
雪千蕁面s 隱有蒼白之意,當下還劍入鞘,卓然而立,仙衣抱劍,閉目養身,也靜候著豬妖的露出馬腳來。
劉伝山此番對這白衣女子的欽佩之意大大上提升。此時在他眼中,放眼天下,除卻玄清真人的通天道行,便是以艷仙雪千蕁為首了。
候了半個時辰,絲毫沒有听到任何聲響。雪千蕁神s 一動,睜目相望,竟也有幾分錯愕之意,隨即她轉目望了**一眼。
劉伝山本來正自沉息冥思往事,忽的感覺到一束目光如水投向了自己,頓時醍醐灌頂,他倒嚇了一跳,瞬間回過神來。再望向雪千蕁時,她早已移開了目光。
因水潭中再無水流漱漱,顯得清澈明亮了許多,不時仍有道道漣漪蕩漾,頗具意境。
譚中游魚細石,深約十丈,雪千蕁細看一番,哪里有什麼豬妖的身影?
莫非它早就神不知鬼不覺的逃了?
雪千蕁微微一怔,忽的秀眉一挑。隨即挪動步伐查看,原來水潭中一塊巨岩下竟潛伏有一個不大不小的洞口,深不見底,想來豬妖便是透過那洞口給逃了。
劉伝山此時也注意到了那個洞口,當下驚道︰「哎呀,那豬妖是不是從那里跑了?」
雪千蕁點點頭,道︰「你會不會避水訣?」
劉伝山搖搖頭。
雪千蕁道︰「那我教你罷」當下便將玄門避水真訣的心法告之了劉伝山,此法並非高深法術,故而心法也只有寥寥十數字而已,倒也不難記。
待劉伝山熟練心法後,二人便默念心法仙訣,當下躍入水中。劉伝山本以為避水真訣乃是可供施法者可在水中呼吸順暢如魚的法門。豈止他大謬不然,踏入水中便如履平地一般輕松寫意,絲毫沒有受到水流的影響。
洞口約莫半人大小,二人尚可屈身而入。
雪千蕁默念方向,發覺此洞雖面向地底,但行了一陣後卻轉了一個大彎,轉而向上,似乎是通向了瀑布那方的山壁內。
約莫一炷香時辰後,二人終于是躍出了水中,來到一處似乎是堅硬的地面,但四下漆黑一片,全無光亮。
一束清亮綠芒當先升起。
緊接著便是另一道墨綠s 的劍芒騰起。
兩道光華,映著兩個年輕人的臉龐、身軀,彼此交織,仿佛有幾分親和相融之意。
二人互望一眼,隨即雙雙移開目光。
周圍原來是一個二人高的鐘r 石甬洞,洞中一側為石壁,另一側有一條通道。石上滴水「嘀嗒」,年月極深。
但依這洞內局構,顯然是人為打造的。
雪千蕁道︰「走罷。」于是當先走向了那條通道內,劉伝山不緊不慢地跟在其後。
通道成階梯式沿上,做工雖不甚j ng巧,但聊勝于無。二側的石壁上沿途均有火把燃燒的痕跡,興許是許多年月以前,此處乃有光亮映sh 的。
行了一陣子,眼前出現了兩條岔路,但其中一條岔路已然崩塌,唯有另一條路可行了。
二人微微一頓足,當下仍繼續前行。大概是出于人x ng的本能---對于未知事物的恐懼,二人不約而同地小心戒備。
忽然,雪千蕁腳下似是踩到了一樣木棍狀的事物,但那事物竟是孱弱不堪,被她輕輕一踩便「喀拉」一聲斷為兩截。
雪千蕁垂首一望,「呀」的一聲輕呼,蒼白無比的臉頰上掠過一絲倉惶神情,竟向後退了半步,險些貼在了劉伝山的身上。一股淡雅出塵的清新香氣沖鼻而至,劉伝山微微一怔。
他身子一挺,邁開了步伐,擋在了那白衣女子的身前。
原來雪千蕁所見之物,竟是一具殘朽不堪的森森白骨,被雪千蕁一腳踩成了兩截。映著碧落飛鴻的劍芒,他順勢前往,竟是驚得說不出話來。
眼見地面,映入眼目的竟全是殘朽白骨,零碎散落,森然歃目,恍若修羅鬼地一般。
劉伝山倒吸一口涼氣,但心想這等境況下,自己若是也生了怯意,身後的女子又當如何?當下強自振作心神,萬萬不能表現出一分一毫的驚悚。
過了一會兒,他心中的悚然懼意減去了不少。畢竟這些事物只是白骨骷髏,並無其他可怕的地方,只消以平常心對待即可。
他向後望了一眼,見雪千蕁臉上的蒼白之意也消散了不少,他微笑道︰「這里只有些骷髏,沒有其他什麼東西的。」
「嗚哇」一陣低沉淒厲的鬼哭之聲從身後不遠處傳來,劉伝山頓時只覺得背後生了一股寒冰般,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雪千蕁此時怔怔地站在他身前,竟也不敢向他身後看上一眼。
雪千蕁小聲問道︰「你你也听到了?」倉皇之意絲毫不減。
劉伝山屏息不語,點了點頭。
雪千蕁神s 一頓,低聲道︰「我自小便害怕y n靈鬼物,你回頭看看罷。」
劉伝山雖心中也極其害怕,但听到這絕世女子略帶驚惶的聲音,便將諸般懼意皆數拋之腦後。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回過身子,咽了咽口水,提起一口氣,朗聲道︰「什麼人?」
余音回蕩不覺,更顯淒厲之s 。
良久之後,前方的黑暗中傳來一個聲響。
劉伝山頓了頓足,當下仍是硬著頭皮,循著聲響緩緩行進。身後的冷艷女子竟也一反常態,此時緊緊跟在他身後。
忽然衣襟一緊,他回身一看,只見雪千蕁面無血s ,竟是緊緊拉扯住了他的衣衫一角。
「救救我」一個氣若游絲般的細小聲音從身後極近處傳來,劉伝山嚇得體無完膚,差點都要跳了起來。隨即心念一想,身後若是森羅鬼物,豈有向自己求救之理?
這麼一想,他懸著的心到底放了下來一些,當下定楮一望,只見眼前約莫一丈外乃是一面石壁,石壁下半倚靠著四個奄奄一息之人,那四人手足均廢,雙目亦被挖去,可怖中透漏著幾分可憐之意。
「你們你們是誰?」劉伝山顫聲問道,額頭冷汗潸潸而下。
此時,雪千蕁倒離開了劉伝山的身後,走到前面來,臉上驚惶之s 一掃無遺,道︰「他們都是人,不是鬼物。」
「救救我們」一個聲音出自其中一人的口中,看得出那人氣息甚微,但卻仍沒有斷氣。「我我們被抓到這里」二人望見他們依靠石壁、奄奄待斃的頹廢模樣,實是生不如死。
雪千蕁微微一愕,道︰「抓來的?是誰把你們抓來的?」
那人微微搖頭,有氣無力的道︰「不知」
劉伝山問道︰「他為什麼要抓你們來啊?」
那人不說話了,過了一會兒才低低道︰「我們我們玷玷污了一一個女子的清清白」
雪千蕁臉s 一冷,且見她白皙的臉頰怒意更熾,冷道︰「無恥之徒,死有余辜!竟還不深自懺悔,仍妄想有人能救你們?!」
「那那你殺殺了我們我生不如死」那人仍虛弱不堪地說道,似在申吟,又似央求。
雪千蕁冷哼一聲,不y 理會,道︰「我們走,仍由這些惡徒自生自滅罷。」
劉伝山不知雪千蕁為何會如此動怒,當下自己也覺得這些人大為可惡,但又看到他們這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模樣,隱隱又起了憐憫之心。
古人雲︰惻隱之心,仁之端也。
「師姐,他們這麼可憐了,無論犯了什麼罪也該有改過自新的機會。要不我們救救他們罷。」劉伝山幾近猶豫後,終于訥訥說道,但仍放低了語調,生怕觸怒了眼前的白衣女子。
雪千蕁豁然回身,冷冷的看了劉伝山一眼,道︰「你可知,他們做了甚麼惡事麼?」
劉伝山噤若寒蟬,但硬著頭皮點了點頭,道︰「可是,他們受了這樣的折磨,未免也太可憐了。如果他們r 後能痛惡悔過,我們為什麼非要趕盡殺絕呢。」
雪千蕁神s 不動,仍盯著劉伝山,不可置否。
雪千蕁冷冷道︰「如果他們所玷污的那個女子不是別人,卻是與你相識之人。你又該如何?」
劉伝山神s 陡然一震,額頭冷汗潸潸而下,無言以對。
他雖然知曉這不過是雪千蕁的一句假設,但不知怎的,他心中竟是升起一種悲傷心痛之感。
那麼一剎那,他竟是認為話中女子便是與自己青梅竹馬的柳絲絲。
不,不,不!不可能是她。
如果是她,我又該如何?
一個獰笑而又無助聲音在心中掙扎。
你會斬釘截鐵地殺了他們?
亦或是讓他們受盡折磨,自生自滅?
難道,你也要救他們?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吐道︰「我想殺他們,但我不忍。」
過了一會兒,雪千蕁的神情微微蕩漾,隨即放緩了神情。
她輕輕嘆了一口氣,釋然道︰「好罷,我便依你。」說罷,她輕輕俯子,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瓶子,為他們每人服用了一棵小指大小的丹藥,隨即起身道,「他們現下當無大礙。我們先去將那豬妖除了,若它縱走,r 後必成世間大害!」
劉伝山自然也懂得權衡輕重,當下沉沉點頭。
于是二人便暫且放下那四人,越過骷髏海,仍在洞穴覓路前行,搜尋那豬妖的蹤跡。
又行了一陣,二人在山壁內緩緩上行,依雪千蕁的推算,他們此時的方位已臨近山壁頂峰了。
只見眼前的道路漸漸寬敞,前方隱隱透出一絲微弱的光亮。二人加快步伐向前行去,光亮也漸漸明朗起來。
轉過一個彎道,前方不遠處乃是一道水簾,光亮便是從水簾外投sh 進來的。
二人互望一眼,劉伝山好不容易能離開那該死的洞穴,當下哈哈一笑,當先奔出,透過清澈的水簾後,忽然腳下一空,他霍然而驚,不待向下看,便「撲通」一聲落入了一個小水潭中。
待他好不容易游上來,雪千蕁早已在岸旁等著他了。只見他衣衫浸濕,水珠撲面,此時面對著雪千蕁略帶奇怪的目光,不禁覺得一陣尷尬,不知該說什麼好。
此地乃是一片山谷,周圍霧s 漫漫,一條幽然小徑映目。徑旁乃生長著一株猶如紫陌清風般的小樹,枝下桌椅均為石刻之物,極其細致逼真。
水潭彼側乃是小徑盡頭,佇立著一座三層樓閣,青藤花枝密布檐間屋內,別具一番世外風情。
仰望上空,層層霧霾遮目,絲毫望不見蒼穹之景。
「哼唧!」
二人循聲望去,只見那豬妖站在小徑上,對二人怒目而視,一雙後腿猛蹭,正蓄勢待發。
**哈哈大笑,指著那豬妖叫道︰「你果然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