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中午,張立金走到程建國身旁,悄悄地說︰「本來劉青理找我,強烈要求中午向您匯報工作,都在縣里的青峰麗都訂了房間。我覺得這時太多敏感,就被我替你婉拒了,正好李家坡的李天剛書記听說您到了劉崗,怎麼說也要請您吃個便飯,並說已經在家里準備好了,簡簡單單位的,就吃個山養雞!程委員,您看?」
程建國微笑地看著張立金︰趙龍富新到工作組,這麼敏感的時候怎麼能自作聰明呢?我這一來,你明堂里就給我推薦了劉青理,既然幫我拒絕了,還提這干干什麼!無非就是想讓我多注意一下劉青理嘛,就知道這個矮胖子和劉青理關系不錯。
「老要頭真客氣!還有誰參加今天的活動?」顯然程建國已經答應了下來。雖然是組織委員,如果不和村里的支書、主任搞好關系,也不好開展工作。
「沒找別人,就咱幾位。」張立金應答。他這個管區書記,管著劉崗、李家坡等大大小小的村莊五、六個,其權力相當于小型的鎮黨委書記和鎮長。涉及到這幾個村的大事小情,都要經他的手,在村兩委一把手眼里,這管區書記有時候比書記、鎮長還重要。而張立金想順利地開展工作,更離不開他們的支持,所以他們的關系用「魚水情」來形容更貼切,誰也離不開誰,誰要離開誰都轉不動。一般情況下,鎮里領導下村,張立金肯定要安排好吃住玩等事宜,一來能在領導面前討個好、留下個印象,二來則是在村干部面前顯示自己在鎮里的地位,順便還能給村干部在鎮領導面前表現的機會,一舉多雕,何樂不為。
李家坡距劉崗村不足二公里,從劉崗村東頭的村委大院出發,一上車一下車的工夫就到了。小車在李天剛的家門前一停穩,就見李天剛走出大門迎接了。「程委員啊,可把你老人家盼來嘍!」雙手緊握著程建國的手,似乎若干年沒見著了,格外地親切。
趙龍富粗略地打量了這個村支部書記。一米八的個頭,棉質的汗衫和黑s 的短褲,干練而又質樸,黝黑的臉龐,粗糙厚實的大手,典型的在田地里務農的漢子。
「老兄,好久不見嘍。說俺是老人家可真受不起這詞啊!」看模樣,程建國要小李天剛好多。「這是趙龍富同志,我們工作組新任副組長!」
「年少有為啊,趙組長里面請!」一雙大手不由分說地如鐵鉗子般握住趙龍富的手,一陣搖晃,讓趙龍富有些吃不消,但仍力爭面不改s 地回應道︰「李書記好!」
「張書記快進屋,外面真是熱哦!婷婷,快招呼著」李天剛熱情地說到。
從大門口到正屋口,有一條用紅磚砌得寬約兩米的小路,路左側是菜園,右側是花園,能看出主人還是追求j ng神生活的,很田園。現在的「漂一族」都擠著腦袋拼命往北上廣擠,不管戶口不戶口的,只要能擠進那鋼筋水泥里,穿上外黑里白的職業裝,似乎就找到了安樂窩,找到了成功的方向,為此付出的代價就身體和j ng神的雙重折磨。趙龍富來自農村,更喜歡農村的天藍地綠水清,李家坡和劉崗村的景s ,倒是很符合他的審美觀。
天剛媳婦已經把菜擺在了飯桌上了。菜很簡單卻很豐盛,滿滿兩大盆的炖雞和兩大盆的炖草魚,旁邊點綴得是拍黃瓜、蒜豆角、腌咸菜等爽口小菜,還有一個個大號玻璃杯,牆邊上已打開一箱的槐樹山白干,幾個馬扎已擺在飯桌的周邊。
「程委員、趙組長,請上坐!農家的粗茶淡飯,不承敬意哈!」李天剛還是一如既往地熱情。
「張書記,今天是便飯,我按您的指示連我們村里的干部一個沒叫,全是自己人。我酒量不行,你還得幫我陪好程委員啊!」李天剛對著張立金說。「要不,咱還是老規矩?」
「你是主人你說了算,程委員可是好久不來了啊!」
「曉得了。」李天剛一聲應著,彎腰就把那個酒箱子一把勁撕開,拿出一瓶拆掉包裝盒,擰掉瓶蓋隨手扔在地上,來到程建國身旁,拿起玻璃杯就給程建國滿上了酒,這速度之快程建國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看到酒杯已穩穩地放在自己面前了。
「老兄,我可整不了啊,這少說也得四兩的杯子啊!」程建國說,「咱換小點的杯子,這個太嚇人。」
「咱**員能被這個小杯子嚇倒,程委員您真是太謙虛了,咱兄弟相聚感情都在酒里了」。李天剛慢慢進入了角s ,從「程委員」直接到「兄弟」了,「兄弟,我可把這瓶就放你這里了,還是老傳統,喝完了自己添,包瓶的。」
然後李天剛每人給開了一瓶,只是沒有蘇婷啥事。蘇婷也沒在桌上,跑到里屋找天剛媳婦去了。
李天剛給每個人挑了個整雞腿,說到︰「別看這雞肉多,這兩雞都是我在山上特意養的,吃得來勁道,越嚼越香,領導趁熱嘗嘗鮮?」說罷就咬了一大口,嘴上頓時油光閃閃。
「各位領導,各位兄弟,還是老規矩,咱這第一杯,干!」李天剛站起來,端著酒杯踫了一圈,然後往地下灑了一點,仰頭一杯下肚了,程建國和張立金也喝了下去,趙龍富有些打怵,但也硬挺著喝了下去,立刻就感覺這酒似乎一直往上涌,雖還沒涌到頭上,但食道和胃里已明顯感覺到了壓力,先前吃的雞腿不大頂事啊,于是趕緊地又啃了一塊雞肉壓了壓。
「自個兒滿上哈,總量控制啊,到時清瓶。」李天剛招呼到。
這哪是喝酒,這是往胃里灌酒啊!一杯紅酒,在外國人手里,能從晚上喝到早上,酒在他們手里,就是調節氣氛的東西,而到了咱中國,紅酒根本算不上酒,真正的酒當然是白酒了,就咱們喝白酒,那也比他們喝紅酒豪放多了。從對喝酒的力度如此對比,那個洋毛子信就像小媳婦,還略顯矯揉造作,咱中國人就是那粗獷大漢了,豪爽又熱情。
「兄弟們,嘗嘗咱這白水河里的純野生的草魚,家常炖法,程委員可是最願意吃得啊,上次來你沒吃夠,抱著你嫂子那個緊啊,這是特意給你做的。」李天剛給程建國夾了一大塊靠近魚頭的部位。
程建國有些不好意思了︰「上次喝大了,對嫂夫人不敬啦,老兄沒吃醋吧?」
「哪里話,咱兄弟,用那句時髦的話講就是,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啊。再說了,晚上我摟你嫂子睡覺時,還能聞到香水味,是不是兄弟媳婦的沾在你身上了?還讓我聞到了,真是福氣哦!」說完便哈哈大笑,全桌其他三人也都笑起來了。
「這第二杯酒,咱婷婷歸各位兄弟管,讓你們費心了,她有啥做得不對的,我用這杯酒給賠不是了。」說完又是仰頭一飲而盡。
雖說有46度,但在李天剛眼里,這哪里是酒,這就是水啊!46度的水還不能一喝干呢,46度的酒就能輕易進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趙龍富也不能托後腿啊,也干了。只有程建國舉著杯子沒動。
「老兄,你這話說得就見外了。立金,這是老兄怪罪我們呢,嫌我們沒能照顧好他兒媳婦哦,這酒不能喝啊,要喝了就更心虛了。」程建國似乎再給身體一個緩沖的機會,盡可能地找話茬延遲一杯進肚的時間。
原來蘇婷是李天剛的兒媳婦啊,怪不得不上桌呢。趙龍富想,本來不大的地方,肯定是關系套關系,以後要注意自己的言行,說不定一不注意就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兄弟哪里話,我可沒那意思哦!哥那里說錯了,你可不能介意哦,哥的意思你明白。」李天剛本來就黑的臉急得有些醬紫s 了。
「看把老兄急的,我的意思是有我們照顧不到的地方,老兄盡管提出來,我們改進!都是自己家的孩子嘛,這個主題就不該提,這不都是我們應該做的嘛,這酒我干了!」程建國也將酒灌進肚子里。
一杯一杯,程建國當組織委員的那種矜持、滴水不漏的職業病也痊愈了,逐漸地放開了,聲音也從說話變成了吆喝。張立金更不必說,也沒有了剛才對程建國的那種畢恭畢敬,摟著脖子還喝了個交杯酒。唯有趙龍富還不大習慣這樣的場面,雖然第一杯下肚很有些不適應,但喝到現在,腦子還屬于清醒的,只是禮貌地分別敬了他們每人一個酒。
「唉,我說啊,等等,張立金,我說等等,都別說了!」程建國的嘴說話已不大利索,「咱今天得隆重推出我們鎮的希望之星,龍富同志,今天他是主角,天剛老兄,立金老弟,你們可給我伺候好嘍。」程建國大手一揮,大聲說到。看來程建國還是清醒的,看到趙龍富還沒喝高,就將令旗一揮,把主攻點放到了趙龍富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