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緩緩降臨,毒龍嶺上潮氣漸增,蚊蟲翻飛。此處又在沼澤邊上,蚊蟲猶多,耳中听得附近沼澤中咕嘟咕嘟的氣泡聲,林朗心下尋思︰「老烏龜竟能如此沉得住氣?」
忽听得不遠處悉悉索索之聲響起,林朗正欲動手,忽而思忖道︰「他和我交過手,定然會說與這些洞主島主,他們不可能犯這種低級的失誤!」當下依舊靜靜等待。這是一場耐力的角逐,誰若率先動手,現出蹤跡,那便會迎來敵人的致命一擊。
過不多時,林中瘴氣愈發彌漫,濃霧出岫,林朗只覺全身黏糊糊的好不難受,但他知道,作為一個殺手,那便是潛伏雪地三天三夜也不能動上分毫。索性神游物外,運轉內息,月影光華內力在體外形成一道無形的防御,將瘴氣霧氣盡數逼開。
「咕」
右前方忽然傳來一個聲音,林朗瞳孔一縮,這個聲音他很熟悉,可以說每個人都很熟悉,那是喝水的聲音!
敵人耐不住瘴氣的侵蝕,開始喝起思源井的井水來!這是一個新號,敵人堅持不住的信號!林朗沉住氣,手中扣上幾枚石子,耐心傾听著周遭的動靜。
「咕」
過不多時,就在他隱身的那株大樹下左後方又響起喝水的聲音。人的喉嚨隨著年紀變化會有不同變化,小孩子喝水,並無粗重的咕咕聲響起,而成年人喝水之時,哪怕再壓制、再小心,依舊會有咕咕聲發出。
林朗深知這一節,暗道︰「再不動手,那前往大道上的二十人趕來,可不妙的很!」便在此時,四下里時不時的咕咕聲此起彼伏,雖然壓得很低。但林朗如今三大內功已有小成,更兼在這靜夜之中,當真听來如雷貫耳。
當下扣緊手中石子,悄無聲息的抬起手,手腕一翻,五枚石子分作五個方向,射了出去。林朗在射出去的石子中隱藏暗勁,擊出去之時,並無聲音,石子飛了數丈。陡然尖銳的破空之聲大作。
登時「哎呦」之聲中參雜著悶哼之聲,但悶哼聲極低,被慘叫聲壓住,別人或許並未听得見,但林朗卻听得清清楚楚。悶哼之人顯然便是被自己擊中要害,只悶哼一聲,便已死去,而哎呦慘叫人,必是未擊中要害。
林朗听得分明。五枚暗器發出,有三人悶哼,兩人慘叫,暗道︰「又死三人。如今便只剩下九人了,需在那二十人趕回來之前,將這九人盡數殺了!」
隱伏在不遠處的武極突然醒悟過來,暗罵道︰「我怎忘了此處瘴氣彌漫。眾兄弟需要喝那該死的思源水,這小魔頭果然了得,僅憑喝水之時喉結的鼓動聲便能辨音放暗器!」
輕輕搓唇。嗚咽而鳴,他早有準備,聲音一出,便即滾開數尺,果然,他剛剛躲開,適才停留之地便傳來「噗」的一聲輕響。剩余九人听到武極的信號,輕輕揮動手中準備好的棍子,在身子附近輕輕抖動一下,而後悄無聲息的竄開,而後便听得棍子發出聲響的地方噗噗數響。
林朗這次石子出手,果然沒有打中一人,略一思忖,便已明白,他們手中定是拿了棍子等物,轉移視听。忽然想到︰「如此黑夜之中,他們是怎生辨明敵我的?」
當下將手中一枚石子輕輕的遠遠擲出,石子無聲無息飛出,飛了數丈,打在樹葉上,過了數息,呼啦一聲,四處暗器破空之聲響起,射向響聲起處。
林朗冷笑一人,原來他們也不知道那邊是否是自家兄弟,听聞有聲,似是在等待什麼,過了數息這這才射出暗器,這等待的數息時間必有蹊蹺!
想起當日在蒼月國雪地地下的偷襲暗殺,一個計謀涌上心頭!他心頭暗暗記著適才發出暗器的地方,輕輕拋出一枚石子,跌落在一人所處的地方。
「啪」一聲輕響,那里果然有一人,那人吃了一驚,想起武極的吩咐,趕忙拿出手中棍子,在附近的樹干上輕輕一敲,四下里悄無聲息,並無暗器射向那里。
林朗頷首而笑,暗道︰「原來如此,他們以棍棒敲擊樹木為訊,怪不得剛才那些暗青子過了數息才打過去!」
輕輕爬下樹干,伏低身子,在灌木叢中輕輕爬行,行了數丈,忽听得左首有人輕微呼吸,漸漸地,那人呼吸變得粗重起來,林朗暗笑︰「瘴氣吸入太多,呼吸難以為繼,再不喝水,他怕是堅持不住了!」
當下悄無聲息的躡過去,那人悉悉索索果然在身上模索,顯然是在尋找水袋,林朗出手如風,一指點中那人羶中穴,那位也不知是洞主還是島主,腳一蹬,無聲無息地倒下,但這一腳,已然發出聲響。
林朗急速抓過他手中的棍子,在一邊的樹上空空空敲了三下,果然,並無暗器襲來。林朗留心傾听武極的訊號,他不斷的發出嗚咽之聲,似在指揮作戰。
林朗刻意躲開他,裝作他們自己人,以敲樹干為掩飾,轉瞬間便又殺了四人,如此一來,此處留在毒龍嶺上的二十人,已然只剩下五人。
林朗心知剩下的五人,有三人乃是這次圍剿自己的領頭人,武功了得,除了武極的位置,自己並不知道那剩余兩位在哪,烈焰島島主司馬蓮,俊奇洞洞主盧俊奇,這二人林朗並未听說過,然一想武極的武功,那這二人自非庸手,不然也不會是領頭人物了。
林朗沉思片刻,透過樹葉枝干看了看天色,心中暗暗焦急,若再拖延片刻,那一批人來了,可當真糟糕。拼了!
又在四周輕手輕腳爬動,行不多久,前方數尺忽然響起空空兩聲敲擊樹干的聲音,林朗一愣,這人為何無緣無故敲樹干?于是握住手中棍子,也在一旁的樹干上敲了兩下。
陡然間,一陣掌風襲來,勁風如刺,林朗吃了一驚,抬手對上一掌。兩人齊齊後退,那人喝道︰「好小賊,原來在這里!」
聲音雖然冷厲,但甜膩膩的好似天籟,林朗一驚,再次躲開數步,暗道︰「怕什麼來什麼,這人竟是烈焰島島主司馬蓮!」
司馬蓮站起身來,喝道︰「大家都出來吧,這小子在這里!」嘩啦啦數聲響。幾人躍了過來,武極沉聲道︰「其他兄弟呢,都出來!」
並無人應他,一人奔過來時忽然腳下踩到軟綿綿的一物,探手一模,登時叫道︰「有兄弟死啦!」
同時另一邊一人也喊道︰「這里也是!」
不遠處一人冷聲道︰「武島主,你非要和這小子比什麼心計,如今咱們與會的二十位洞主島主,只剩下我們五人啦!好哇。好哇,我倒要看你怎麼向上頭交代!」
武極的確未料到林朗在黑暗之中竟會如此驍勇,被盧俊奇喝問,竟然答不出話來!
林朗哈哈大笑。站起身來,說道︰「老烏龜,你與我比,如何?」
武極冷哼一聲。卻不答話,林朗問道︰「司馬島主,你是如何發現我的?」
那司馬蓮咯咯笑道︰「小娃子究竟是小娃子。你不知道我司馬蓮好哪一口麼?咯咯,我向來與少年俊男打交道,男人身上的味道,這世上有誰比我更熟悉呢?」
林朗恍然大悟。原來這司馬蓮竟然是個絕世**,常年抓來年輕俊俏公子,尋那床笫之歡,若將她伺候的舒服,她便收歸自己身下,若是繡花枕頭一類的,她自然是無情殺害,多年來,對男子身上的味道自然最熟悉不過了。
林朗潛伏到他身周數尺,她便已然聞到了氣息,當下輕輕敲擊了兩下樹干。這三位領頭人自不相同,武極以嗚咽之聲號令眾人,俊奇洞洞主盧俊奇的獨有訊號便是輕輕敲擊一下樹干,而司馬蓮是敲擊兩下,以備與眾島主洞主聯絡。
林朗不明所以,跟著她敲了兩下,司馬蓮便已知道他不是自己人了,除了林朗,還會有誰?
林朗贊道︰「嘖嘖,素聞江湖上有采花大盜聞香識女人的本事,如今才知,原來尚有聞香識男人的本事存在,了不起啊!」
司馬蓮咯咯笑道︰「我看林公子也是人中龍鳳了,更兼年紀輕輕,想來那方面的本事,也是遠勝常人了,本島主可是期待的很那!」
林朗心下尋思︰「跟這幾人放對,我都沒有必勝的把握,為今之計,便只有瞅中時機逃了!」
忽听盧俊奇怒道︰「司馬島主,此行可不是你尋找男寵的,完不成任務,別說青年俊男,怕是連**十歲的老頭子,你都再也沾不得了!」
司馬蓮哼了一聲,並不答話。武極一時氣盛,與林朗定下較量心計的賭斗,熟料竟會演變成這樣,一直默然不語,忽然問道︰「還有兩位兄弟可否告知大名?」
一人說道︰「在下烈焰島邱明洞洞主李恆秋!」
另一人說道︰「島主,我是柳岩洞的!島主,咱們玄武島八位洞主……全部……全部都死了……」
武極長嘆一聲,驀然厲聲喝道︰「林朗,受死吧!」
他這一聲喝,內勁雄厚,怒氣勃發,林朗吃吃笑道︰「老烏龜,王八之氣發作了?」
武極更不打話,欺身而來,一掌拍向林朗胸口,林朗左手回擊一掌,胸口巨震,悶哼一聲,右手一甩,又打出數枚石子,分襲五人。而後身子暴退。砰砰砰三聲,三枚石子均被人打落,有兩枚無聲無息,隨後便傳來兩聲悶哼。
顯然那兩位洞主又死于林朗暗器之下。林朗哈哈狂笑一聲,喝道︰「玄武島島主,烈焰島島主,俊奇洞洞主,林朗記下了!」說到最後,聲音已在數十丈開外。
武極喝道︰「追!」三人展開身形,追了下去,驀然遠處一點火星飛來,飛向沼澤上空,三人均是在海上小島常年居住的人,自然知道在這沼澤遍布,瘴氣彌漫的地方,一點火星代表著什麼。
齊齊怒喝道︰「快跑!」
「轟!」
毒龍嶺上火光大作,林朗重生而來,怎不知瘴氣便是沼氣?沼氣遇火,自然燃燒起來,一瞬間,整個毒龍嶺上火光沖天,三名洞主島主亡命價的往毒龍山下逃去。
林朗遠遠看著,嘿嘿冷笑一聲,忽然捂住胸口,大汗淋灕,暗道︰「好個老烏龜,掌力當真雄厚!」
當下緩緩走下毒龍嶺,一路下了毒龍山,尋了個隱秘之處,打坐療傷。武極這一掌極為了得,林朗此時的內力在江湖上已算得上高手,依舊被他這一掌擊傷。運轉周天,循環往復數周,以內力滋補受損經脈,過了許久,這才吐出一口淤血。
站在毒龍山上,遠遠能看見碧波蕩漾的大海,海上一輪明月高懸,照得毒龍山這一側仿若白晝,林朗借著月光,又在山中尋了些草藥,嚼碎了吞了下去。黎明時分,已然傷勢無大礙。
當下一路望勾魂海而去。海邊早有漁人揚帆出海,林朗快步走過去,見一中年大漢,那大漢頗為好客,當先招呼道︰「小伙子早啊!」
林朗笑道︰「這位大哥早,您這是要出海捕魚嗎?」那漁人笑道︰「可不是嘛,這個季節正是魚兒產卵期,魚蝦極多。小哥兒怎地弄得如此狼狽?」
原來林朗在毒龍嶺上潛伏爬行,一身白衣,早已變成了烏黑,臉上手上更是污泥滿布,林朗低頭一看,笑道︰「小弟方才山上下來,摔了無數跤,是以如此狼狽!」
心中一動,拿出一錠銀子,笑道︰「大哥有衣服麼,可否為小弟尋上一身?」那漁人笑道︰「衣服是有,不過這錢可是萬萬不能要的!」當下轉入船中,林朗在海邊洗了一把臉,便見那漁人拿出一身衣服。
林朗一看,原來是一件短褂,褲子也是齊膝,正宗的一套漁人裝,衣服褲子上都打滿了補丁,魚腥味頗濃,但漿洗的極為干淨。
林朗強行將銀子塞在那漁人手中,那漁人推月兌一番,便也不再客氣,喜滋滋的揣起來,說道︰「公子,你是大富人家出生吧?」林朗一愣,點了點頭,漁人說道︰「你可知道這十兩銀子在我們農家意味著什麼?」
林朗大奇,說道︰「不就是錢麼?」
漁人苦笑道︰「這十兩銀子,可以保我一家五口半年吃飽喝足啦!若再拮據點,一年那是沒問題的!」
林朗默然不語,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見遠處海面上泛白,問道︰「大哥,說句讓您見笑的話,小弟從來沒見過大海,這是跑來看日出的!」
那漁人哈哈大笑,說道︰「那正好,你隨我去海上!」
林朗喜道︰「求之不得!」當下跟著那漁人上了船,喚了妻子出來,謝過林朗,又引林朗到船艙中換了衣服,那漁婦感念林朗的贈銀恩德,幫林朗洗了衣服,掛在船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