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船張風而起,林朗靜坐船頭,目不轉楮望著水天相接的地方,那漁人笑道︰「小哥兒,還要等一會呢,你這般瞧著,待會可得眼花!」
林朗笑了笑,腦中依舊在回想著師父的話,海上看日出,真能平和自己內心的殺戮**嗎?
這艘漁船並不大,但也不算小,林朗與那漁人攀談,才知道,這船是父輩們傳下來的,全家人一年到頭,就靠著這條船吃飯。行了不久,海面突然有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波,但只是瞬間,立刻恢復了平靜。
那漁人笑道︰「看到了吧,這是日頭要出來的征兆!人說,海是多變的,有時候像是女孩兒,溫柔恬靜,有時候又會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但我們漁人看來,這樣古怪的海,卻和太陽有很好的默契。就像這時候吧,太陽還未升起,它也不鬧,只是靜候著。太陽出來後,它又會是另一番景象了。」那漁人笑著說道。隨後指了指天邊,說道︰「快啦!」
林朗放眼望去,此時的海靜若處子,顯得深不可測,四處還有一層未散去的薄霧。
眼角一跳,林朗抬頭遠望,遠處的海面上,漸漸有了一抹談談的紅,朦朦朧朧,紅色慢慢向四處擴散。許久,便已染紅了小半邊天。
紅色依舊在慢慢擴散,漸漸的大半邊天已經微微泛紅。終于,整個天都呈紅色時,那耀眼的紅色不再擴散,只是慢慢變濃,變深,此時,海面被鍍上了一層血色,天地萬物,此時仿佛都沐浴在一片血海之中。
驀然間。林朗心頭觸動,似乎悟出了什麼,但稍縱即逝!
水天相接的盡頭,那紅色的源頭,奪目的紅色已然濃郁到極點,似乎在不斷的噴發著力量,又似乎什麼東西在蠢蠢欲動!
終于,一小半紅色圓盤冉冉升起,依舊血紅,但卻沒有光。與此同時。海水也不安分的跳動起來,有了波浪,有了微瀾,似在歡迎太陽的初升。那只紅色的盤子漸漸發出光芒,在萬丈光芒的簇擁中越升越高,
再過片刻,那觸目驚心的血紅散了,天藍了,海靜了。
一輪頃刻上天衢。逐退群星與殘月。
漁人夫婦站在船頭,虔誠的望著這輪初升的太陽,似在朝拜,又似在祈禱。林朗閉上雙眼。心中無牽無掛,了無一物,只是在追尋那漫天血紅的片刻。
過了良久,這才嘆了口氣。暗道︰「我究竟不能像師父那樣,將心神融于天地之間,去感悟天地的造化……罷了!」
轉身之時。那漁人夫婦已然開始撒網,見林朗起身,漁人大哥笑道︰「怎麼樣?好看麼?」
林朗贊道︰「確是人間奇觀!」那漁婦笑道︰「我們每日里都看,倒也不覺得了,呵呵!」
林朗幫他們撒網,又收網,到了午時,船上已然堆積了好大一堆魚,林朗笑道︰「大哥,這一船魚能賣多少錢?」
漁人嘆道︰「若真個全部換了錢,三五兩銀子還是不在話下的!」林朗奇道︰「那為何……」
漁人苦笑道︰「這邊出了貨,是要到最近的天南郡去,一路上過去,當地的豪紳扣過一層,官老爺們扣過一層,若果運氣不好,遇到賊寇,那就一朝白辛苦了,到了郡城,尚要孝敬官兵老爺們,如此到了郡城,一船魚僅剩下三分不到,錢也花了不少,最後,這些魚,便只能換個二兩銀子那就是不錯了!」
「今天估模著托了小哥的福了,收獲不錯,若換做有些季節,忙碌幾天,都打不到這麼多魚呢!」
林朗怒道︰「官老爺、豪紳也就罷了,官兵竟然也要克扣?」
那漁人嘆道︰「國家說貯備打仗,可跟誰打呀?打仗打著,受苦的還不是老百姓們……」
林朗再次沉默,戰爭,永遠是讓人那麼心涼。
載著魚回歸,林朗問道︰「大哥,今天是幾號?」漁人笑道︰「今天是九月初一啦!最近听說啊,踏雲國林家要當皇上了,我那邊有個表親,他說那林戰天已然罷免了農人的苛捐雜稅,要是我新月國也能……」
漁婦打斷他說道︰「你盡說些胡話,趕緊收拾魚吧!」
林朗心知漁婦擔心禍從口出,微微一笑,想到爺爺第一時間便罷免了百姓苛捐雜稅,倒也開心起來,當下拿了早已干了的衣服,看了看這一身漁人打扮,暗道︰「如此打扮倒也不錯,我須得盡快趕到家中,喬裝打扮行路方便!」
當下說道︰「多謝大哥大嫂帶小弟看日出,這身衣服送與小弟如何?」那漁人尷尬道︰「一件破衣服,倒是我們佔了小哥兒的便宜了!」
林朗辭了兩人,問了道路,一路望毒龍山官道而去,路過一處小鎮,又在鎮上買了一頂斗笠,戴在頭上,活生生一個漁家漢子。
果然一路上行走毫無顧忌,無驚無險的過了毒龍山官道,在附近鎮子上又買了一匹馬,當下縱馬往踏雲國趕去。
途徑新月京城之時,慕容世家大辦葬禮,林朗嘿嘿冷笑一聲,不再耽擱,繼續北上。當晚在北邙山下露宿一夜,第二日翻山而行。行過歸雲山腳下,林朗駐足片刻,嘆了口氣,便離開了。
一路而行,過了清涼郡,但見清涼郡百姓人人面帶喜色,歡笑耕作,心知爺爺罷免了苛捐雜稅,百姓大是開心,心中暗喜。
到了下午時分,已然到了踏雲京城,京城一片喜氣洋洋,家家戶戶貼對聯,掃屋檐,整個街道打掃的干干淨淨,商人小販地攤擺的規規矩矩,行人相見皆是歡笑不斷,好一派喜氣之狀。自是在慶賀林戰天登基。
離家數月,這數月來當真是奇遇連連,奇險連連,更兼九死一生,到了最後,還冠上了‘小魔頭’的惡名,林朗心中感慨一番,牽了馬便向林府大門口走去。
林府依舊是老樣子,林朗嘆道︰「爺爺的確是心念天下,並無好大喜功,若換做常人,一朝執掌天下,這家門必然要好生整頓一番的!」
不過門口卻多了許多守衛,兩隊人馬足有二十人守在門口,林朗心中激動,牽馬便要往里走去。突然兩桿長槍一錯,槍頭斜搭,阻住自己去路。
林朗一愣,隨即了然,爺爺要登基為皇帝了,林府怎能還會任人出入?當下拱了拱手,笑道︰「眾位辛苦了,相煩通報一聲,就說林朗回來了!」
那官兵轉頭四處看了一眼,嗤笑一聲,說道︰「這麼說你便是林皇孫了?」林朗一怔,這才明白,笑道︰「不錯,我正是!」
那官兵哈哈大笑,鄙夷地看著林朗,說道︰「就憑你窮小子這身賣相?也敢冒充林皇孫,小子,你知道那是要殺頭的!」
其余數人也是笑得前仰後合,「他說他是林皇孫?」「他得了失心瘋了吧?」「不是,他沒得失心瘋,是他老娘得了失心瘋了!」
林朗初時只是微笑著看著他們,忽听一人說了這一句「是他老娘得了失心瘋了!」登時大怒,縱身上前,探手一抓,捏住那人脖頸,雙眼登時血紅,更不打話,手腕一轉,扭斷那人脖子。
身後長槍呼啦啦刺來,有人大呼道︰「有刺客,有刺客!」奔進去通報,林朗雙目通紅,神色猙獰,雙手探出,將刺來的數根長槍齊齊攏在懷中,怒吼一聲,身子一扭,‘喀拉拉’數聲,幾根長矛盡數斷折。
陡然撒手,懷中數根槍頭倒射出去,齊齊插入幾人胸口,立時喪命。尚有十幾人吆喝著沖了過來,府門大開,又是一群官兵殺了出來。
一人吆喝道︰「他娘的,這人好厲害!」林朗神志迷糊,听到一聲「娘」,嘶吼一聲,狀若瘋狂,揮拳擊向那人腦袋,那人舉臂抵擋,「喀拉」一聲,胳膊斷裂,林朗拳勢不減,一拳砸中那人腦門,登時紅的白的濺了一地。
所幸林府門外閑雜人等不得停留,並無行人,否則林朗這番屠殺,勢必要引起京城躁動。林朗連殺數人,狂性大發,更無精妙招式可言,每一次攻擊都是不要性命一般撲上去揮拳便砸。僅僅片刻,便有十多人倒在血泊之中。
驀然一人喝道︰「何人在林府外撒野?」身隨聲到,兩邊官兵連忙退開,他們早已膽寒,見到來人,俱都松了口氣,齊齊躬身喊道︰「趙先生!」
那人正是趙曾,待得看清是林朗,不禁驚呼一聲︰「朗兒!」
林朗心頭一震,紅著眼側頭看向那人,直覺他面目極為熟悉親切,但愣是想不起是誰,突然怒吼一聲,和身撲向趙曾,揮拳便打。
趙曾一看林朗眼楮,便知有異,忽覺林朗揮來一拳力道極猛,心中連道︰「這孩子怎麼了?這孩子怎麼了?」他不敢大意,運起全力阻擋林朗。
過不多時,院內又奔出數人,為首一人正是段舒婷,原來通報之人見府外出了人命,趕忙進去將事情稟報了,趙曾听聞,率先趕出。段舒婷听說來人自稱林朗,心念愛子,狂奔而出。
段舒婷一眼便見滿地鮮血腦漿,待得抬首一看,那狀若瘋狂,正和趙曾打斗之人,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孩兒還會是誰?
顫聲喊道︰「朗兒……」
正在亡命價廝打的林朗,驟聞這一聲深情的呼喚,全身猛然一震,而後撲簌簌顫抖起來,望向呼喊之人,腦中轟然一聲巨響,喃喃道︰「娘……」便昏倒過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