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桓明堂十八歲即中得舉人,且得了個戶部副使的官,雖是不入流的小官,然他年紀輕輕,便有此建樹,況桓家醫德深厚,前來賀喜的更是絡繹不絕,整個桓家大院由此沉浸在一片歡聲笑語之中,煞是熱鬧。
這r ,奇恆不知又從哪游蕩回來,速速跑進屋內,他屋里有株毛華菊,是他專程去豫州求來的,如今立秋已過,卻仍未開花,不由悻悻。猛然嗅到一陣極濃的芳香,原是一旁的桂花開了,也算是意外的驚喜,奇恆連忙抱了花盆,向紫琴處跑去。
紫琴正在梳妝,奇恆望了望外頭的金虎,知她昨夜又沒睡好,本是無憂無慮的歲數,無奈紫琴卻整r 愁苦浮躁,心里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奇恆悄悄放下花盆,道︰「妹妹快看,這桂花開了呢。」
紫琴一怔,這才緩過神來,望了一眼那白如玉的小花,道︰「難道這花也分人麼,跟我不開,跟你反倒開了。」
奇恆連忙賠笑道︰「它是離開妹妹久了,想念妹妹,便及早開了,才得以再見妹妹啊。」紫琴沒有答話,只是緩緩走到花前,摘下幾朵,嗅了嗅,便又隨手丟下了。奇恆一愣,不知怎的,那r 玉樞賞迎ch n花的情景,驀地浮現在腦海。
「妹妹整r 這樣閉門不出,雖說是閨秀風範,可也總要出去逛逛,不如今r 哥哥帶你出去如何?」紫琴望了他一眼,眼神里充滿了與歲數不符的幽怨,道︰「哥哥自是可以整r 游山玩水,爹爹也不說什麼,紫琴哪有那麼好的福分。」奇恆笑道︰「爹爹只以為你沉靜,所以也不許閑人擾你,若你願意,就算你天天雲游在外,想必爹爹也開心呢。」紫琴「噗」地笑出聲來,這家中,便只有奇恆,能偶爾逗她一笑。
「那好,我今天便隨你出去玩。」紫琴又插了一支金釵,也算是梳妝完畢,便隨他出去了。
剛到廳堂,只聞得里面有聲響,紫琴好奇道︰「是誰在廳內?」奇恆剛回來,也不知其然,只是約莫著是給大哥賀喜的人,便拉了紫琴上前偷看,原來是丞相李善長之子李,送了些賀喜的吉物,說著客套的話。奇恆心想,這也無甚稀奇,便要拉著紫琴離去,剛一回頭,卻見紫琴看著廳堂出身,順著她的眼神望去,正是李家大少爺李。這李貴為丞相之子,又生得俊朗剛毅,是無數深閨少女心儀之人,奇恆仔細瞧著,他約莫二十歲年紀,稜角分明,一對眸子烏黑深邃。再看紫琴,似已看得入了神,奇恆心中一驚,紫琴突然轉過臉來,看出他的驚異,只道︰「哥哥自己出去玩罷,我今r 不想出去了。」
「外頭颯颯楓葉不看,莫不是要留在這兒看人麼?」奇恆冷不丁一句,分外嚴肅,可他素來調皮,紫琴不禁一怔,道︰「看人又如何?未必比美景遜s ,哥哥快去罷,我不會被爹爹發覺。」奇恆一向伶牙俐齒,如今卻無言以對,只好先行離去。
紫琴看得愣神,不知不覺一個時辰已過,李也要回府,起身時,腰間荷包不小心滑落,紫琴見狀,來不及多想,便一個箭步飛奔過去,揀起那圓圓的荷包,慌張道︰「李公子,您的荷包掉了。」
李慌忙轉身,只見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女,正在舞勺之年,面容如花,肌膚勝雪,秋水為資,聲音十分婉轉,像極了這荷包上的黃鶯鳥,便微笑道︰「這荷包是新繡的,小姐若不嫌棄,我便贈與小姐了。」听他這樣說,玉機已是羞得滿臉通紅,來不及道謝,已攜了荷包速速離去。
桓老爺見狀,笑道︰「這是犬女,不識禮數,見笑了。」李眼神中仍有呆滯之情,也笑道︰「令嬡溫柔可人,當真是惹人憐愛。」說罷,便告辭而去。
是夜,奇恆院中踱步,突聞一陣悠揚琴聲,正是落雁平沙。奇恆知紫琴又在撫琴,便朝她的臥房走去。正要敲門,又覺琴聲安靜幽怨,動人心弦,實在不忍打斷,便站在門外,靜靜地听了起來。一曲奏罷,這才緩緩推開門,只見紫琴坐在琴邊,雙手仍撫模著琴弦,神情愁苦,似有淚痕。奇恆素r 見慣了妹妹發怒使氣,卻從未見她這般模樣,忙道︰「妹妹這是怎麼了?可是有誰欺侮你了?」
紫琴只抬頭看了他一眼,並不言語,奇恆看了一眼在旁的玉機,玉機便小心翼翼地走過來,悄聲道︰「小姐自見了李公子後,便不思飲食,終r 暗自神傷。」听罷,奇恆只覺心中撼動,他不是不知道妹妹動情,只是不知她情深至此。如今光景,可如何是好。思忖片刻,奇恆緩步走到紫琴身邊,微笑道︰「妹妹想來是久居深閨,才會胡思亂想,不如這樣,明兒隨哥哥去紫金山游玩,那兒有座蔣山寺,寺里有位靈谷禪師,通曉佛法,哥哥與他相識,可讓他為妹妹解惑……」奇恆還未說完,紫琴已听得不耐煩,只道︰「哥哥不要再說這些佛法禪寺了,紫琴只想再見李公子,哥哥可能使紫琴如願?」奇恆不料她竟說的如此直白,有些驚愕,亦有些許氣氛,道︰「妹妹怎可做這等暗通之事?萬一事發,妹妹清譽何保?」
玉機見奇恆似有怒氣,便悄悄走了,並未引人注意。紫琴見他不願幫忙,便嗔道︰「哥哥既擔心紫琴聲譽,那便煩請哥哥托媒妁之言,為妹妹尋得這一門親事。」奇恆听罷,只覺又好氣又好笑,道︰「若是其他人家,哥哥或許還可周全,但他李乃李善長之子,此事則萬萬不可。」紫琴听他這樣說,不由怒火中燒,道︰「哥哥是覺得紫琴配不上他那丞相之子嗎?」奇恆道︰「妹妹沉魚落雁,任是誰也是配得上的,只是位高則仇敵眾多,我只怕他雖今r 顯要,終有大廈傾頹之時……」活音剛落,紫琴便咄咄道︰「哥哥想必是野史听得多了,才會這樣杞人憂天。哥哥鐘情玉樞,怎就不想想這些門第之見呢?」奇恆見她言辭激烈,知道再辯無益,便拂袖而去。
剛一出門,卻見玉樞在院中,不由寬慰許多。玉樞只听玉機說小姐情形不妙,慌忙趕來,隱約听見屋內爭吵,便在院中等候。只見奇恆緩步走來,怒氣未盡消,玉樞忙笑道︰「二少爺平r 無憂無慮,怎麼今r 愁眉苦臉?」奇恆勉強苦笑,道︰「我今r 算是愁煩到了頂點,你可否陪陪我?」玉樞忙點頭,二人便爬上屋頂,明月高懸如白玉盤,不時有微風吹過,煞是可人,奇恆便將事情原委告知了玉樞,玉樞听罷,只笑道︰「雖說李公子家世 赫,可老爺醫病救人十數載,與皇家貴戚多有往來,若老爺肯周全,這門親事也未必不可。」奇恆只嘆道︰「我倒不是覺得這門親事難成,只怕李丞相功高震主,終究難逃殺身之禍。」玉樞不由驚奇道︰「李大人隨君主征戰,有開國之功,恐怕不至于此罷。」奇恆搖頭道︰「狡兔死走狗烹,君王枕榻,豈容他人酣睡?」玉樞只驚奇地望著他,她原一直以為奇恆只識玩耍,不想竟有如此見地,一時啞口無言。奇恆見她愕然,想是自己過于嚴肅,忙緩和道︰「我只盼紫琴嫁與尋常人家,無憂無慮也便罷了。」玉樞嘆道︰「只怕小姐心x ng頗高,未必肯委身碌碌之徒。」奇恆只看著她,月光灑在她那白皙透紅的臉龐,更添幾分嬌媚,不由笑道︰「玉樞可想過要嫁與何人嗎?」玉樞听他這樣問,只是羞紅了臉,連忙回道︰「二少爺又在取笑,玉樞先回去了。」說罷,便匆忙下去了。
翌r ,玉機突然稟明奇恆,說是紫琴又想去紫金山游玩,只說不可帶玉樞前往。奇恆知她素r 對玉樞不滿,便不再堅持,只是張羅好一切,便載著妹妹去了。
那紫金山三峰相連,形如巨龍,山水渾然一體,雄偉壯麗,氣勢磅礡,有「鐘山龍蟠,石城虎踞」之稱。二人游玩得累了,便至蔣山寺休憩,奇恆遣了沙彌去告知靈谷禪師,沙彌道︰「禪師知今r 有貴客來臨,早已在禪房等候,二位請隨我來。」二人便隨了他去,只見一公塔挺拔,巍峨壯觀,塔邊便是禪房所在。
紫琴頭回來這樣地方,不由好奇,推門進去,只見一老者盤腿而坐,發須全白,老態龍鐘,只拿一串佛珠,雙眼緊閉,口中念念有詞。桌上已擺好了三杯新茶。只見奇恆向他見了一禮,恭敬道︰「這是小妹紫琴,見過靈谷法師。」紫琴慌忙行禮。那禪師也不言語,繼續念他的經,紫琴只覺無趣,便左顧右盼,不得安生。過了約一刻鐘,禪師突然開口說道︰「劫由心生,福禍難躲,施主自行珍重。」紫琴只覺他胡言亂語,也不多加在意,又听到禪房外有動靜,便回頭去看,竟見到李在禪房外,不由又驚又喜,慌忙跑出去。奇恆見狀,不由驚愕,慌忙告了辭,也跟了出去。
奇恆隨後趕到,只是寒暄了幾句,便拉著紫琴匆忙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