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漸濃,新月慢慢的在天空中顯露出了輪廓,呼應著營地里的篝火和低聲的言語,帶著幾分安逸和寧靜。
校場上,穆山隨意的坐在地上,一手杵著下巴,無聊的看著場上枯燥的重復著同一動作的身形,打著哈欠道︰「文遠,這麼多天了,怎麼你每晚都在練劈、斬、砍這些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招式,該不會是怕被別人偷師了,所以藏著掖著吧?」
「任何高深的武學奧義,都是從這些最為基本的招式之中衍化出來的,只有不停的練,不停的悟,將他們融入身體的本能里,才能從腐朽之中察覺出神奇的變化,這些難道你師傅沒有教過你?」
張遼停下了手中的大戟,走到穆山身旁坐下,擦了擦臉上的汗水,道︰「我的資質比不上呂將軍,相信世上也有一大批比我更加適合練武的奇才,所以我想要跟他們一爭高下,就必須加倍的付出,以更多的汗水和時間,來挽回先天上的劣勢。我張文遠,既然出生在這個世界上,就不會永遠只當一個籍籍無名的平庸之徒!」
「呵呵,原本以為我就夠貪圖功名的,沒想到你在這方面的**比我還要強烈。」穆山上下打量著張遼,長嘆一聲,道︰「說出來或許你會不信。在我還沒習武之前,我只是個空有一身蠻力的山野小子,整天就知道往山里鑽。長大以後,我娘在村里到處給我說媒,可是都因為家里窮,自身沒有什麼能耐,所以都被人給拒絕了,弄得我娘在村里都抬不起頭來。所以我就下定了決心,一定要在外面闖出一番事業來,風風光光的回到村里去,讓當初那些嘲諷我娘的人,乖乖的閉上嘴!」
「好在如今,我也算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校尉了,算是邁出了人生的第一步。我的年齡還小,將來還是大有所為的,相信封侯拜相不是什麼難題。」穆山話頭一轉,凝望著張遼,道︰「你呢?難道跟我一樣,也是因為太窮找不到媳婦,所以決定豁出了性命也要博取到功名?」
「……呃。」張遼怎麼也想不到支撐著穆山的信念會是如此的樸素和簡單,嘴角微微扯動,苦笑道︰「我……。你可比我幸運多了。我本來不姓張,姓聶。祖上名叫聶壹,是漢武帝時期雁門馬邑縣內的豪商,當時匈奴和漢朝表面和親,暗地里卻不停的派兵劫掠大漢邊境,弄得民不聊生。祖上為此憂心如焚,便通過當時的將軍王恢向武帝建議,和親之後漢朝已經取信于匈奴,只要誘之以利,必定能將之擊潰。」
「這麼說你祖上也曾經是一名憂心國事的游俠?」穆山的目光帶著幾分欽佩,深深的注視著張遼,道︰「這麼說你也算是忠烈之後了,為何又要改掉祖上的姓氏?」
「呵呵,有心報國,卻也未必就能落得什麼好下場。听我將下面的故事講完,也許你就會明白為什麼我這麼看重功績,與敵作戰之時舍生忘死了!」
張遼的語氣逐漸變得豪邁慷慨起來,仿佛自身經歷了那段叱 風雲的歲月一般︰「祖上奉命以自身作餌,親到匈奴陣營,向當時的匈奴單于詐降,更稱自己能斬殺馬邑縣令,迫使馬邑舉城投降,然後可盡得該城財物。匈奴單于信了祖上之言,立刻策劃起兵。祖上回漢後,以一名罪犯的首級訛稱為馬邑長吏之頭,以示時機已至,引誘匈奴軍深入重地。」
听到此處,穆山緊張的屏住了呼吸,仿佛看到了當時慘烈廝殺的情景,仿佛即將見證一場大勝的到來。
「可惜……」張遼眼中的精光漸顯黯淡,聲音驟轉低沉,嘆息道︰「匈奴單于在行軍之際,發現城野之間只見牲畜,不見一人,于是起了疑心。他派兵攻下一個碉堡,俘虜了一名尉史。那貪生怕死的尉史揭穿了早已有三十多萬漢軍埋伏在馬邑附近的真相,識破陰謀的匈奴單于大驚退軍,漢軍設伏全無用武之地。」
「該死的軟骨頭!」穆山握拳怒罵,為尉史的無節操深感氣憤,同時也為聶壹的失敗深感遺憾,然而轉念一想,想到了聶壹可能面臨的後果,看向張遼的目光,頓時帶上了無比的同情︰「那麼你祖上……,他……」
「呵呵,還能怎樣,當然是風箱中的老鼠,兩頭受氣了。」張遼咧嘴苦笑著,笑得無比的惆悵和心酸︰「祖上設計匈奴,匈奴人自是恨不得將他剝皮拆骨。另一方面的漢軍,大張旗鼓三十多萬人馬,軍費損耗巨大,無功而返,暗地里自是懷疑祖上是否在緊要關頭出賣了漢軍,所以無論是匈奴還是漢軍,甚至是當時的江湖豪俠,無不對祖上恨之入骨,欲殺之而後快。正因如此,祖上才不得不舍棄姓氏,改姓張,像是過街老鼠般,到處躲避各方人馬的追殺。」
「時至今日,我仍然還是姓張,不敢改回聶姓,以免祖上的事情揭發,累及家人。不過……」張遼的自怨自艾只是持續了短短的片刻,轉眼之間,眉角的陰翳卻以全部消融,重新充滿了豪氣和斗志,高聲宣言道︰「在我這一輩,無論前方會有多大的困難和艱險,無論付出多大的犧牲和代價,我都會博得名垂青史的功名,到時再上書朝廷,為祖上洗冤,堂堂正正的改回聶姓!」
「好志向!」穆山只覺此刻的張遼,渾身似乎都在散發著一種光芒,比起頭頂的新月更加的光明和皎潔︰「即是如此,這並州將是你大展身手的好地方。」
「不,不是我,而是我們!」張遼的大手緊緊的按在穆山的肩膀上,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戰場無父子,只有生死相依,性命相托的兄弟。只要我們兩聯手,定然是無往不勝!」
「兄弟!」穆山被張遼說的熱血沸騰,恨不得此刻就與他歃血結拜︰「我們都會如願的!」
慨然辭別張遼之後,穆山依舊心緒難平,借著皎皎的月光,朝著于禁的營帳走去。
「文則,睡了嗎?」
「你回來了?」
「嗯,張純可能會發動大軍攻打過來,如今我又要連夜趕回去,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一起?始終要有個人留在丁刺史身旁,有個人比我更加適合跟你一起去。」
「呵呵,你小子的眼真是越來越毒辣了。」穆山嘴角一揚,心領神會的笑了起來︰「好好的睡你的覺吧,這樣空閑的日子沒有幾天了。」
匆匆相聚,又匆匆別離,相比起于禁,穆山的確更想和司馬雨塵結伴同去,或許是因為司馬雨塵的武藝更高一些,或許是因為干將和莫邪配合在一起才能發揮出更大的威力,或許是因為……,總之真正的原因,穆山心底早已有數,卻不願多想。
站立在司馬雨塵營帳外邊,穆山捏著鼻子,裝腔做調的喊道︰「雨塵,出來看看是誰回來了。」
司馬雨塵掀開了帳帷,嘴角帶笑的陶侃道︰「听定邦說,今天軍營里回來了一個滿口大話的逃兵,指的是你嗎?」
「別听那丫頭胡說,像我這麼英明神武的人,怎麼可能當了逃兵。」穆山擺出一副自認為玉樹凌風玉的模樣,道︰「我需要一個身手不凡,見識超群的人跟我一同深入虎穴,調查肥如縣那邊的動靜,不知女俠賞不賞臉?」
司馬雨塵放下帳帷,轉身鑽入了營帳里︰「沒空,我要睡覺!」
「呃……」穆山吃了一個閉門羹,仍是不死心的站在那里。
片刻之後,帳帷再次被掀開,司馬雨塵拎著一個包裹再次出現,兩人彼此凝視,忽又齊齊忍不住笑了起來。
【 更新快 無彈窗 純文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