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是一個看得清但又模不著的夢,它真實得可怕,只要你閉上眼,伸出手,你就能感觸到它,擁抱住它,于是,你哭,你笑,你為所y 為,盡情放縱宣泄一切------
然而這對此刻的沈秋楠來說,故鄉只是一副想欣賞卻難入勝的畫。
沈秋楠清晨起來,竟發現窗外下起了鵝毛大雪,隔著厚厚的玻璃,仍能看到無聲無息的大雪在漫天飛舞。這是他到x nji ng的第一場大雪,卻沒激起他多大的興致,他感覺自己已漸漸適應了這里的氣候。朱樂起得特別早,幫店老板林建買菜未歸。黑頭在被窩里蒙頭大睡,上面加蓋的毛毯已被他蹬下了床。這是烏市火車站的一家小餐館,十天前,這家店主雇下了他們仨。沈秋楠在衛生間洗簌完畢,到飯廳看見很少過來的老板娘蒲莎正收拾餐桌。
「老板娘,讓我來收拾,你歇會兒。」
「沒關系的,秋楠,林老板幾點去喀什?」
「不清楚,一大早,他與朱樂去了菜市場。」
「那個牲口,我就知道他不急,那慢x ng子能辦成啥事!秋楠,開這個店,都是我一手一腳把它料理好。每幾天,我如果不過來一趟,小店就不知亂成啥樣!昌吉那頭也有小店,還得照料孩子,兩頭忙。昨天叫他一大早去喀什,現在還不走。這個牲口。」蒲莎心直口快,手腳極麻利,她用刀抄起兩大塊羊肉走進廚房,噗的一聲就扔在砧板上,攥起刀三下五除二就切成肉絲,洗上幾把芹菜,切好後與肉爆炒。
蒲莎是老x nji ng人,家在昌吉市區,八五年與從西安到x nji ng做生意的林建結了婚,婚後開了兩家小食店,生意一直不錯。前些天,一位遠從深圳到x nji ng收購羊皮的楊老板找上門,高價向林老板收購大批的羊皮,林建是老行家,覺得這生意不錯,當下兩人一拍即合。林建早年做羊皮生意達七八年之久,許多老客戶都在喀什市,而且這麼多年一直有來往,于是,商量後,他們決定去南疆喀什市。
「老板娘,喀什是不是很遠,我們這一去,要好幾天吧?」
「是啊,在南疆,兩千公里路程,坐車要四五天才能到,還有翻天山呢!」蒲莎說。
「那外面下那麼大的雪,能走得了嗎?」
「咋不行,生意場上就是這樣,人家楊老板能大老遠從深圳來,喀什對我們來講就不算遠了。」
「人家是坐飛機,到x nji ng只幾個小時的事情。」
「人家有錢坐的起,我們沒錢就得出苦力。」
「那個深圳老板大概有幾十萬吧?」沈秋楠問。
「幾十萬,哪能叫老板,人家在深圳開了幾家皮革類工廠,一年下來,咋樣也得掙上幾百萬。」
「哇,這麼多!」沈秋楠有些吃驚,「他有那麼多的錢,咋還拼命苦干?」
「人心里是滿足不了的,人常說天大地大,可人心能裝得下天,裝得下地,我到了他那份上,準也得那麼做。」|
就在這時,林建與朱樂推著一小車菜走進來,雪花沾滿了他們的衣領及發稍。林建一邊跺著腳一邊高聲道︰「雪太大了,剛才朱樂還摔了一跤,半天沒爬起來。」
林建三十多歲,肌膚粗黑,五短身材,一副純樸憨厚的模樣,比起j ng明潑辣的蒲莎要顯得笨拙很多。
「你咋搞的,不是叫你早點去喀什嗎,咋那麼磨蹭!」
林建一聲不吭,面對妻子的抱怨,他只能以憨笑了之。他清楚,蒲莎是個急x ng,遇上不順心的事,發幾句牢s o就罷。
「還不去把那個五道黑鱗給剝了。」
這是疼他的一句話,林建愛吃五道黑,蒲莎每次在他行程之前都要燒上幾條。五道黑是x nji ng最常見的一種魚,因背上有五道黑紋而得名,五道黑生長在南北疆廣闊的水域,但老家是在布倫托海和額爾齊斯河。
窗外的雪還在下,昏黃的天空與地連成一片,攪合成一個混純的世界。早餐在歡快的氣氛中進行,蒲莎往每個人碗里夾了一大條五道黑︰「吃飽,吃飽,喀什路途遙遠,你們幾個路上都要相互照顧一點。」
「知道了,老婆,別在嘮叨了!」
「就你這豬腦子------」蒲莎又罵了一句,「多吃些,秋楠你看你瘦的,像根竹竿,飯量實在太小,你瞧黑頭,又能吃,又能睡,所以身體就棒,朱樂,你的個頭最小-----」
「你們仨都正長身體,十仈ji 歲,能吃能干,趕上時代了,我小時候可沒吃上啥東西------」林建邊吃邊感慨。
匆匆結束了早餐,林建便帶著沈秋楠、黑頭、朱樂趕到深圳楊老板下榻的友誼賓館。楊老板真名叫楊新,廣東人,四十歲左右,大月復便便,普通話講得蹩腳,卻為人隨和。站在賓館門口,他邊打著手提電話,邊熱情地朝林建打招呼。
「等急了吧,楊老板!」見楊新掛了線,林建上前握著他的手。
「沒關系啦!剛好啦!那幾位小孩是誰?」
「哦,這是我的三個小幫手,很能干,這次下南疆用得上他們。來,認識一下楊老板。」
楊新笑呵呵的拍著沈秋楠的肩︰「還害羞呢!多大了?」
「二十了!」沈秋楠有些生澀。
「嗯,長得不錯,就是瘦了一點。」楊新一副憐惜的表情,他一一拍了朱樂、黑頭的肩說︰「不錯,都挺j ng干的,有機會帶你們到深圳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