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奈何橋上的棚子里,亡靈慢慢聚集。牛頭放好帶來的三個亡靈,順從孟婆命令,上前拉起了康萱,寫好了投胎信息,地點是江陵縣的一戶家道殷實的人家,歸宿不錯,應該能有好r 子過了。然後牛頭身手輕巧的將康萱拋到了橋下,他可能也被康萱的表現所感動,所以動作相比之前要溫柔的多;飄逸的身影就這樣如一片雪花般飄悠,眼看就要落到河水之時,驟然消散在了鬼神們的注視下。這才是真正的永別時刻,無言勝有言,心中默默地祝福她。
看另一個鬼吏馬面,也將包括劉震威在內的兩個亡靈就緒到位,就等孟婆的一展身手了。孟婆淡然一笑,將亡靈們定住——其實亡靈這時都很老實,大概是受到了康萱英勇表現的鼓舞,一個個勇氣百倍,就連劉震威也在鬧了半天後變得服服帖帖;而後程序一貫,灌湯、投胎,有條不紊的進行。劉震威在被灌湯的時候一再抗拒,但無奈還是消除了他那罪惡的記憶,該輪到他投胎的時候,已經如同一片靜止的烏雲了,馬面手臂一揮,他就如木偶般墜入「深淵」。這鬼吏寫的投胎信息是九原縣的一個養馬場中的戰用黑馬,原來是去投身一匹馬,與錆相差甚遠,毫無關系,察覺不出冥府判官說的什麼「大局」,難道他是在糊弄神呢?不去想了,反正冥界成員說胡話已經不是新鮮事了,可以置之不理。如此一來,這些從閻羅王來的亡靈們就都快找到歸宿了,即將輪到忐忑不安的錆。
「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我看,你沒有什麼可冤屈的!」回頭看橋下,船佬先從腰間摘下了那只葫蘆,拔出黑木塞子,濃烈香醇的酒氣隨即溢出,蔓延到奈何橋附近的每個角落,陶醉了每個鬼神,而仰脖一飲,如康萱喝孟婆湯一樣快速暢然,倒出半葫蘆,酒水流滿了下巴,痛快淋灕,j ng神十足,塞緊塞子,掛回原處,隨後用這言辭堅定的回應令那亡靈出離憤怒,心如跌到了谷底,但無從插嘴,只得听完。
「其一,家窮不是缺陷,因為更多的人都是從貧窮走出來的,所以你只要加緊完善自身,照樣可以開啟金光大道!其二,學不好不能完全怪教育,難道所有人都像你一樣屢試不中嗎?事實並非如此,因此你還是意志不夠堅定,從學不夠刻苦,貪玩厭學誤了事,沒有翻越不了的山,沒有走不完的路,原因仍然在你自身!其三,據我判斷,你必然是好吃懶做,玩忽職守,不學無術,不出工作效率,哪個組織能收納這種人?無所事事,碌碌無為,自然一事無成,百不順心。其四,工作遇阻,不積極向上爭取新的職業,而是自甘墮落,吃父母的老本,吃空以後,放著健碩充沛的體力不用,卻去干些偷雞模狗的勾當,以求通過旁門左道來不勞而獲,不受懲罰那才是怪事!一個不能做到問心無愧的人,怎麼能有底氣喊冤?冤從何來?捫心自問一下,趁著投胎前轉瞬即逝的時間好好反省自身的所作所為,以免稀里糊涂的枉活一世。綜上述所論,讓你繼續前往故地是恰到好處的選擇,從哪里跌倒就要從哪里爬起來,我不信你會一直窮困潦倒!」用喝酒的方式來振奮j ng神的船佬調整到了最佳狀態,一語而不可收,有理有據、入木三分的勸誡道。這番話一是通過苦口婆心的j ng示讓他認識自己的錯誤,二是通過斗志昂揚的語法讓他恢復信心,在記憶保留之前,對來世充滿昂揚向上的態度,而不是垂頭喪氣、畏首畏尾、心驚膽戰的抵觸看似要重蹈覆轍的新生。
意想不到的是,只見那亡靈听後情緒激動起來,狂躁不止,面目猙獰,咆哮呼吼,像是突然遭受了刺激一樣,由于強烈的憤怒被灌注了巨大的力量,鐵鏈已經擋不住他的暴躁,全然不是在听了諄諄教誨後該有的表現。可見其依舊是執迷不悟,對于柴米油鹽不進、不可救藥的他,只能是無可奈何了。
且看那不听勸導的亡靈閃轉騰挪,快速的翻滾起來,讓「再輪回」和「魂無怨」一時束手無策,匆忙急促的向他撲去過,可後者以像刺蝟一樣敏捷的滾動躲過一劫,二位鬼吏撲了一個空;未獲所願的他邊動邊喊,勢要無所畏懼的鬧個天翻地覆,充滿絕望淒慘的叫聲震蕩著鬼神們的耳朵,也讓亡靈們听得心煩意亂,躁動不安,滿聲抱怨,對他充滿了厭憎。尤其是從轉輪王那邊來的亡靈,听了以後更是受到感染,像是終于接到了一種特殊的信號,恰到時候的隨著他一同吼叫起來。這群極不守矩的亡靈通過這一契機達到了動亂的頂峰,猶如向他獻出的雜亂伴樂,烏七八糟的聲音混雜一團,高亢尖厲,陣陣聲波宛如一記記重拳般敲擊著鬼神們的命門,煩躁的心讓他們不得不停下了工作。龍吟虎嘯,鶴唳鶯鳴,雞犬不寧,場面頓時一片混亂。面對不約而同的浮躁,鬼吏們猝不及防,難以控制,氣氛噪雜而又凝重。
雜亂無序的氛圍,需要有神挺身而出來緩解,這次正是「魂無怨」起到力挽狂瀾的作用。且見她伸出兩條漫長輕柔的袖子,在嚴峻的形勢之下準確的纏住了那亂滾亂爬的亡靈,讓其瞬間失去了活力和動力,如枯萎的草一樣焉了下來,寸步難行,乖乖地被拉了回來。又被多纏了幾圈,讓他徹底動彈不得,袖口便猛然斷開,恢復原狀。但這亡靈還不放棄「拼搏」,嘴不閑著,不停地喊冤。「再輪回」手疾眼快,見此情形,麻利的趕上來,將那塊取自那亡靈衣物的材料塞回了他漆黑的嘴中,算是物歸原主。而他就像一個忽然被敲破的響鑼,聲音蕩然無存,威風全然不在,只能被閑置一旁,回到了之前不動如山的狀態。
這邊的噪音戛然而止,讓鬼神們的耳根子稍微清靜了一些,但另一邊的咆哮還在如火如荼的進行著,紅臉和綠臉手足無措,神情愈加苦悶,不可避免的讓他者的注意力投到其中。
「孟婆啊,跟你商量一個事,你看可否?」船佬試探x ng的對孟婆說道,表情煩躁。
「你想出什麼餿主意來了?」孟婆抱著長柄大勺坐回了爐灶上,就像拿了一個愛不釋手的希世之珍,目不斜視的「監督」著正在工作的牛頭和馬面說。她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實際上也對這些亡靈的嗥叫很是厭煩,只不過假裝淡定,她就是這種表里不一的神。
「你這是說哪里話,可不是餿主意,而是對于你我來說都為上上策的提議!」船佬略帶神秘感的說。「你瞧瞧,那些亡靈攪得我們不得安寧,控制不了,干脆提前讓它們喝了湯算了!」船佬遙指著那群活蹦亂跳的亡靈和苦于應付的紅臉和綠臉說。稍微頓了一下,見孟婆沉默不語,有機可乘,便接著講明道理,以讓孟婆開竅︰「給你我一個清淨的同時,還能提高工作效率,以保證準確無誤的讓遠道而來的婁宿星官在祥和安穩的氛圍中順利重生,皆大歡喜。至此,做出這一個小小的改變就可以利于冥界、利于天界、影響三界,你的準則在必要的時刻不是不可以動搖,這一時刻已經來臨,何樂而不為?」
「呵,賦予了這麼神聖偉大的意義,我還真不能固執下去了!」頑固不化的孟婆,竟然被船佬細致入微的權衡利弊所開化,真是冥界一大奇事。只見她說著,凜然一笑,靈敏的從爐灶上跳了下來,看樣是要為亡靈們灌湯。眾神見此,料到嘈亂即將結束,喜上眉梢,特別是紅臉和綠臉,感到可謂是時來運轉了,辛苦的工作提前終止,對船佬充滿感激。而對于天界成員來說,這次要不是有權威的船佬提出建議,順序就不會被打亂,錆會先投胎,那就看不到之前從沒有見過的孟婆給低等亡靈灌湯的情形,大開眼界的機會來到,看她如何表現。
且看孟婆將長柄大勺放入鍋中,攪晃了幾圈後,抽出勺子,蘸了一些湯水,並沒有舀湯,黏糊糊的湯水緊緊地貼在勺子上,仿佛抹上了一層黑釉;而後她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掄起勺子,一下就將上面的湯水甩的一干二淨,月兌離了勺子的湯水分成若干滴,如千千萬萬飛絮般懸在半空中,飄蕩不落,轉瞬之間凝合到一起,慢慢成形,不斷變大,最後形成了一個碩大發光的黑s 碗,穩穩落在橋面上,猶如忽然拔地而起的一座威嚴雄壯的高山——原來孟婆的湯還有變幻成器物的這一功能,真乃「多才多藝」!那黑碗,便是低等亡靈們共同的「餐具」,它們是吃「大鍋飯」的,灌湯所用的器具和方式都與高等亡靈不同。
碗擺好了,孟婆撈起滿滿一大勺湯水,與之前相異之處在于,這次竟一滴不漏的從茫茫「黑海」中拔出,勺外一塵不染,勺內湯水滿卻不溢,沒有一絲波動。再看孟婆突然靈活輕巧的翹袖而動,宛如跳了一支踏歌,一眨眼間就「跳」到了那「高山」之下,揮起手中大勺,朝著「山頂」一倒,湯水全部飛到了空中,但並沒有亂飛,就像有無形的粘合劑使它們固定在一起,在半空中停留了片刻後,便齊刷刷的落了下去,猶如接受了進攻指令的兵卒般節奏一致,y 給這座高山從頭到腳洗刷一遍——就這樣,湯盛到了碗中,湯水把這偌大空虛的碗中不多不少的正好填滿,在勺中看不出竟有如此多的湯水,真是「勺」不可貌相,深不可測。
「紅臉、綠臉,都過來吧!如你們所願,讓你們先走一步,別在這里吵鬧了!」孟婆立定,搖著手,目光沉重的凝視著不遠處的二位鬼吏,向他們下達最終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