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雲隨風錄 第八章 蜂蠅相爭

作者 ︰ 山間雲後

()馬卡夫揮劍用斗氣劈散又一撥在眼前打斗的蜂蠅群,從出發到現在接近十分鐘了,蜂蠅群卻越發厚密,遮天蔽r 。眾人心中發冷,這種規模聞所未聞,再一次擊散擋路的蜂蠅,剩下的路大約還有三十里。馬卡夫暗自慶幸,空中到處是飛舞互斗的蜂蠅,沒空管他們這群在地上飛馳的人。

馬蹄將地上尸體踩得啪啪直響,馬卡夫手臂上已被刺蜂蟄了十數下,雖無大礙可灼痛感逐漸蔓延,必須要盡快沖出去,再呆在蜂蠅群中,縱使人受得了,坐下戰馬勢必遭殃。

「大叔!」

卡娜聲音從身後響起,馬卡夫略略放慢馬速,讓來騎貼近。

「大叔,你不覺得現在血蠅越來越少嗎?幾乎全是刺蜂,而且照目前的情況看,這一帶的刺蜂正在竭力攻擊所有試圖接近這里的生物。」卡娜聲音異常急促但吐字依然十分清晰。

馬卡夫猛然一驚,飛快地掃掃空中情勢,臉上浮現愧s ,沒想到小姐居然如此冷靜。倒轉劍柄狠狠撞向被蜂蟄的地方,劇烈的痛苦讓他感到自己的臉正在扭曲,不過焦燥的心重新平靜下來。小姐說得沒錯,血蠅只余寥寥數處,鋪天蓋地的全是刺蜂。這就是自己被蟄的主因,沒有血蠅的牽制,就算是大劍師在如此數量下也無法全數避開。為什麼呢?

馬卡夫轉頭四處查看,突然發現左前方森林處有個巨大的黑球正在上下飛舞。馬卡夫頓時明白那就是蜂蠅戰場的核心。在那結束前,周圍的刺蜂絕不會容人接近。馬卡夫示意眾人停下保持陣型,看著黑球一會漲大,一會縮小,多年的征戰經驗告訴他,里面抵抗頑強,刺蜂一時半會不可能解決對手。更重要的是不論哪方勝出,都不會放過自已十人。

看來要給這些刺蜂添些亂了,不然蜂毒累積下去會要了所有人的命。馬卡夫撥轉馬頭,劍交左手,帶領眾人不顧一切地沖向黑球。

馬卡夫的劍技、斗氣源于軍方教授的通用速成法本無出奇之處,但這些年有斯邁爾公爵的指點加上他于戰陣間的體悟,已隱隱有大家風範。

「息」,馬卡夫大喝一聲,隨著音落,一圈淡淡光芒罩住身體,這是他從軍方高階斗氣護盾術化出的攻防合一的技巧--七息!此招深得軍方高層贊賞,並將這一招式收錄,供三級以上的戰士修習。

哈爾西等一眾老兵看到七息就明白團長要拼命了。七息用做護盾固可抵擋軍陣間普通攻擊傷害,但最多只能支撐七次呼息的時間,間中還不能換氣,光這個與一般護盾術沒什麼區別。之所以能成為軍方強力戰斗人員必修技藝之一,是因為七息的另一個特x ng︰每撐過一息體內斗氣就會增強數分,七息後達到頂點,強度依修練者體質而定。雖然能遠超自身極限,但若不及時放出與自殺無異。因而大多數人會在七息後接上最強絕招,這樣就可在瞬間擊破敵陣斬殺敵將,是亂戰中的搏命技巧。不過對身體負荷極大,因此練成的人著實不多。

馬卡夫雙眼死死盯著上下飛動的黑球,運用七息帶來的痛苦開始噬咬著他,機會只有一次,七息威力巨大但屬于透支潛力的技巧,短時間內不能再用。

一點點接近,阻止他的刺蜂近身就被七息形成的護盾震飛,六息了,斗氣已膨脹到極點,馬卡夫知道是時侯了,他雖是七息的創造者,但早已傷痕累累的身體使他無法做到真正七息的程度。

騎士劍回到胸前,急速突刺。「破陣!」伴隨著如雷般巨喝,一道白光沖向黑球,于途帶起層層氣浪,攪得刺蜂如同怒海中的小舟般無法控制身形。這是他在軍中有感于騎兵沖鋒時那一往無前的氣勢所創出的招式,簡潔明了,利于破陣而得名。

帶著眾人的期盼,白光準確命中黑球,勁氣四散,黑球立時裂為十數塊,一團團黑影逃出後,隨即向惡羅沼澤飛去,周圍的刺蜂身處破陣的余波中,陣勢大亂下竟被黑影成功沖出重圍,沒受到影響的刺蜂立刻追了過去,再無暇顧及搗亂的人。馬卡夫只覺全身骨骼y 裂,強提j ng神調轉馬頭向沒多少刺蜂的前方沖去。

一邊是四散奔逃的血蠅,一邊是破壞女皇作戰計劃後溜之大吉的人類,缺乏指揮、自身又沒多少智慧的刺蜂們來回亂飛,無法發揮數量上的絕對優勢,眼睜睜看著雙方都逃出視界之外。于是無數混亂中的刺蜂漸漸聚攏,來自不同族群的它們在沒有了共同敵人後,彼此間似乎不再親密和諧,大戰前的吵雜嗡嗡聲讓人听著就覺氣悶。

一只拳頭大小的刺蜂猛然沖進蜂群中開始上下盤旋。沒一會刺蜂恢復了秩序,按照蜂群規模、等級開始排列,恰似人類大將點兵一般。如果馬卡夫他們還在的話,定會驚訝到合不攏嘴。

一排排刺蜂方陣停在空中,大刺蜂並沒有前去檢閱士兵,而是像其它刺蜂般回到屬于它的族群中,不過位置是最前排的。雜亂地嗡嗡聲變得整齊劃一,越發顯得怪異。一小群刺蜂自剛才那只方向飛來,個頭比起它來還要大上幾分,遍體紅黃相間的花紋讓它們看起來比普通的黃黑s 刺蜂更猙獰可怕,被它們護在中間的是一只銀紫s 的魔蜂,體型大約只有普通刺蜂的一半,顯得嬌小玲瓏。

蜂群聚向銀紫魔蜂開始了人類無法明白的交流。一分鐘後,數量龐大的刺蜂群開始移動了,徑直朝馬卡夫十人逃竄的方向追去。銀紫s 魔蜂與它的護衛則不急不徐地跟在後面。

哼,你們讓本女皇苦心安排的計劃付之流水,不付出點代價就想溜是不是太便宜了些?要是雲隨風雲混蛋在就好了,對付些血蠅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這些小家伙真是無能,害得本女皇幾次三番地無功而返。

「我是一朵來自東方的雲……」嬌媚、歡快的少女聲調在紅雨森林中回響,夾雜著嗡嗡聲逐漸遠去,終至不可聞。

命運輪盤又變得寧靜起來,若不是滿地的蜂尸蠅尸,眼前風吹林動的祥和景象定會讓人產生這里是世外桃源的錯覺。

卡娜緊跟在馬卡夫身後,雖說生平第一次遭遇這種險境,可心下緊張恐懼之余,絲絲興奮由然而生,卡娜自嘲地笑笑,看來自己多少也遺傳到些父親血脈中的好戰、武勇。

馬卡夫終于從七息的負作用下回過氣來,一手控馬,另一只手稍作活動測試肌肉、關節的損傷程度。還好並不嚴重,事急時依然能發揮八成實力放手一搏。心情略略放松,回頭道︰「小姐,前面就是亂石夾道,沖過它就算離開了魔獸游弋的核心區域,危險會大大降低。現在不要愛惜馬匹加速沖過去。」眾人一夾馬月復,本已被蜂毒折磨得非常衰弱的戰馬吃痛長嘶,風一般向前沖去。

進入亂石夾道,馬卡夫剛有點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路兩旁姿態怪異的巨岩讓他心中有種說不出的不安。

山風在亂石堆中快樂的游蕩,時不時發出讓人心慌地輕吟。馬卡夫打出手勢,減慢馬速,j ng惕地望向四周。卡娜靠近語帶不解︰「大叔,怎麼不走了?」馬卡夫擺出戒備姿態,輕聲道︰「小姐,可能有麻煩了,從現在起不要離開我身邊。」

「沒什麼啊!怪聲是山風形成的!」卡娜轉頭四顧。

「小姐,是直覺,是百戰余生的老兵直覺。」

卡娜未置可否,哈爾西等人卻異常相信團長征戰半生培養出的靈覺,紛紛抽出長劍舉起小盾將卡娜小旋圍在中間,以防御陣型慢慢地向出口處移動。

一點點近了,沒有任何事發生,就在馬卡夫也認為自己是蜂毒累積太多導致神經過于敏感時,天空突然暗了下來,無可計量的刺蜂從四面八方紛涌而來,悍不畏死地向他們發動攻擊。眾人揮動長劍驅趕可很快就發現情況不對,座下戰馬紛紛倒地,口吐白沫。馬卡夫聚攏眾人,罵道︰「該死的畜牲,怎麼突然變得這麼聰明了?向這邊走。」

目的地是個月復部中空的巨岩,馬卡夫之前便留心那個地方了,現在離它只有十來米的距離。然而刺蜂們變得極有組織,蟄倒戰馬後,又輪番攻擊,依仗數量優勢,生生將他們分做幾堆,彼此間相互看得到卻顧不到。

馬卡夫揮動著長劍強行前進,心里明白再這樣下去是撐不了多久的,除了在自己與哈爾西保護下的小姐、小旋外,沒一個手下能跟上來,心中輕嘆︰小伙子們,對不起了。

馬卡夫從腰間布袋中掏出一個白s 卷軸擲向地面,頓時以卷軸為中心,周圍五米內旋起一陣強風,對于身穿皮甲百十斤的人類而言沒什麼大不了,可依靠蜂翼飛行的刺蜂們,傾刻間全被卷向遠方。馬卡夫見卷軸有效,立刻拽著卡娜向空心岩沖去。三張卷軸陸續落地,一條風道護著四人安全抵達,兩人轉身堵在洞口。

「大叔,必須要救他們!洛林騎士團絕不會放棄任何一個為西北而戰的勇士!」

哈爾西大笑,朗聲高叫︰「原來小姐也知道公爵立下的規據!我去!」

「不準去,和我堵住洞口。」馬卡夫擋住副手。

卡娜咬唇站起,「哈爾西,把你的劍給我,斯邁爾一族沒有懦夫!」

「小旋扶小姐坐下。」馬卡夫說完掏出一些卷軸分了幾個給哈爾西,語音鎮定︰「公爵生前率軍征戰期間,面對的情勢越險惡,他的心卻越沉穩冷靜。小姐,不到最後時刻不要輕言生死。哈爾西,一張可維持五分鐘,給他們鋪出一條道,你的胳脯還能抬起來嗎?」

「再挨百下也能扔個五十米!」

卷軸落地驅散士兵身邊的刺蜂,被分開的六人看到了希望,聚在一起跌跌撞撞地沿著風道前行,就在卡娜認為必能安全到達時,數十道紅線飛入風道中,強風無法阻礙它們片刻。早已j ng疲力竭的士兵們毫無還手之力,眼睜睜看著粗大的毒刺扎進體內,雙眼一黑軟軟地倒向地面。輕松毒倒六人後,紅線又以驚人地速度向馬卡夫沖來,馬卡夫鐵青著臉從懷中掏出一個紅s 卷軸在岩洞口扔了下去,瞬間一道火牆騰起封住洞口。

哈爾西松開握緊的拳頭苦笑︰「沒想到團長還準備了這個,看來又可多活些時候了。」說完,便從火光縫隙中看著倒在洞口不遠處的屬下呆呆發怔。

馬卡夫舒出一口氣跌坐地上,打量下石洞,慶幸自己沒選錯地方,這里足以擠下十人,現在則是綽綽有余。

「大叔,對不起,剛才我不該……」卡娜不知該怎麼說才好。

馬卡夫搖手道︰「小姐能那樣說,我心里高興還來不及呢!現在休息一下,他們只是中毒暈迷而已,我再想想辦法。」

卡娜與小旋月兌掉裹在身上抵御蜂蟄的火蜴皮,見哈爾西臂上紫黑處處,想出聲安慰卻發現嘴唇輕顫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一時間四人各想各的,石洞里一片寧靜,與洞外吵雜地嗡嗡聲極不相襯,仿佛兩個世界。

卡娜終回過神來,整整衣著,閉上眼楮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反復幾次覺得自己鎮靜下來後,輕啟紅唇︰「大叔現在怎麼辦?刺蜂們似乎沒有離去的打算。」話到最後嘴角的顫動終于被她成功控制,俏臉也回復紅潤。

馬卡夫目光轉向卡娜,發現她依然有些後怕但眼神恢復了往r 的鎮靜與堅定。正想回話,耳邊響起哈爾西的大嗓門︰「小旋你還挺行的嘛!我以為你會嚇得唇清臉白,眼淚汪汪的。」苦中作樂本是軍伍中常見之事,不過經他一說,馬卡夫發現老戰友並非完全是在調笑小丫頭,小旋目光中仍然充滿了驚懼,不過真是一點哭過的痕跡也沒有,不禁心中暗贊。

小旋往r 若是听到有人調笑自已,必會設法找回來,但此時委實沒有心情,反而罕見地點點頭道︰「我確實很怕啦,好幾次都要哭出來,可一想到不管生死都能和小姐在一起又覺得這樣也不錯,就哭不出來了。嗯,還有點開心。」

卡娜听了最是感動,她十一歲那年因生r 出游,結果遇上了在街角縮成一團瑟瑟發抖的小旋,手里有一小塊別人丟棄地變質面包卻舍不得吃,便執意救下她,小丫頭那時才六歲。除了緣分也是她那心存善念、救人所急的家風所致,沒想到現在收獲最多的卻是她,伸手攬住小旋擁進懷里。此時不用說任何話,小丫頭必也能感覺到她的心意。

馬卡夫欷噓不已,小旋與小姐一如他與公爵一般,今生唯有以死報之。抽出長劍運足斗氣從洞壁挖下幾塊石頭,用劍削平後示意眾人坐下,小旋搖頭道︰「小姐你坐,我幫你理理頭發。」

馬卡夫理理思緒,沉聲對三人道︰「目前我們是被困住了,但不是沒有轉機。刺蜂有黃昏歸巢的天x ng,而現在距太陽下山頂多還有三個半小時,換句話說,只要撐到天s 暗下來就有逃月兌的希望。」說完將身上余下的卷軸通通放到地上,「清道、火炬卷軸都是我臨時從舊貨交易所里買來的,全是普通生活類卷軸。清道本是用來快速清理出一塊潔淨的空地用于野外休息;火炬則是用于夜間照明取暖,沒想到救了我們一命。」

卡娜邊听邊從貼身口袋里取出一個小盒,里面是野外常用的治蟲咬的藥膏,語音微帶感慨︰「希利亞爾夫人逼我帶的,雖不對癥但多少能減些疼痛吧。」

哈爾西大咧咧接過,不管馬卡夫正瞪著他,粗大指頭帶起小半盒清香藥膏開始涂抹。

卡娜笑道︰「大叔,你們只穿皮甲不比我們用火蜴皮披著,被蟄的次數多得多,你們先用吧。我們還要靠兩位大叔保護呢!」

馬卡夫听到此話也不在說什麼,接過藥盒邊抹邊道︰「清道是一階卷軸最多只能存在五分鐘;火炬是三階卷軸,效果要強些,依品質在一到二小時之間。」

「大叔,火炬只有一張了啊!」小旋驚叫。

「不錯,清道還有不少,不過你們也看到刺蜂中有不怕的,也就是說不能再靠它拖時間了。兩張火炬折中算下可撐三個小時,還差半個小時我們要自已想辦法了。」

小旋麻利地將卡娜亂發理好,想想後道︰「我們要是躲在森林中就好了,火種多得是,拖一年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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