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壬辰年ch n正月初八,清風,微寒,有霧。
七s 彩旗迎風招展,盡情揮灑,中間碩大的顏體「中州鏢局」四字書寫得剛勁有力,尤顯凜然氣概。
八個黑衣彪形大漢矗立在門口,一動不動的他們仿佛腳底生了根,和這端莊雄偉的建築早已融為了一體,成為了其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寬敞的大堂內,黃花梨八仙桌前端坐著一個體形魁偉、不怒自威的壯年漢子,他就是近年來武林中聲名無出其右、事業如r 中天的「神拳諸葛」李仁盛,也是「中州鏢局」的總鏢頭。
兩斤上好的小黃牛肉、四個清煮雞蛋和一杯鹿血酒整齊地擺放在桌上,這便是李總鏢頭的早餐——這本已是確定的東西,多年一直如此,生逢亂世能確定的東西不會太多,什麼事情想要堅持下來都絕非易事——能夠活下來就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了,可是事情總有個例外,比如說李總鏢頭。
早在中州鏢局創立之前,李仁盛就早已俠蹤廣布,「神拳諸葛」無疑是當時武林中名號最響的一個。五年前只手創立中州鏢局時,當時整個武林莫不大喊吃驚,畢竟名和利有時是矛盾的,不會那麼容易統一起來,像李仁盛這樣的清高名士大俠怎麼會開一個鏢局呢,可如今江湖多變,英雄的款式也自各有各款,江湖上比李仁盛更加讓人看不懂的大俠也有不少,r 子久了,李仁盛當初為什麼為開鏢局和過去的英雄事跡一樣,成為人們遺忘的對象
隨著「中州鏢局」近年來迅速崛起,風頭已經儼然蓋過了「耀威鏢局」、「揚武鏢局」、「遠安鏢局」等其他三大鏢局,成為了中原武林的四大鏢局之首。與此同時的是,「神拳諸葛」的武功招式引起人們的極大關注,在江湖上開始有頗多傳言,但傳言越多,他這個人越讓人感覺高深莫測、無法捉模,他的武功深淺、師承何人和他本人一樣,是一個難解的謎,但其「玄陽幻位神拳」遒勁雄強、凶狠果決、拳法變化多端卻是江湖公認的事實,拳法六六三十六式,名為拳法,卻可拳可掌,有攻有守,身形變幻莫測,講究料敵先機,招招奇出,招招可斃命。
近年來「神拳諸葛」武功更見j ng進,江湖上已罕逢敵手,前年在河東一帶無惡不作、臭名昭著的「洛陽七友」前來劫鏢,李總鏢頭一人空手獨斗,七友之首、少林俗家弟子「大力龍旋手」藍榮俊也竟然只接了他三招,活活被那招「浪子渡江」劈死,七友不及半刻全部斃于掌下,成為武林一時之談。
武當玄真道長閉關多年已不問江湖事,少林寺智空大師、丐幫朱幫主相繼不知所蹤,近年來雄霸潞州的馬幫的司馬幫主正邪不知、行蹤詭異,李總鏢頭儼然已成中原武林名副其實的領軍人物,去年黃河決堤,危急時刻,李老英雄振臂一呼,帶領中原一千多個義士好漢,七天七夜不眠不休,終于把決堤堵住,免了一場不知是天災還是**,也使契丹南侵計劃一時隔阻。從此以後,只要「中州鏢局」鏢旗所至,黑白兩道無不禮讓三分,劫鏢之事更是近年來所未見。
江湖險惡,世事沉浮,經歷多了,酸酸甜甜難免成習慣,就好像那上好的牛肉一樣,怎麼也吃不出當初的味道。神拳李仁盛本早已練就不動聲s 、沉穩如山、謀定而動,今天不知發生了什麼重大事情,讓「神拳諸葛」眉頭緊鎖不說,上好的牛肉今天也好似難以下咽,竟然吃到第十二塊肉時停了下來,徑直向較武場走去。
李仁盛來到位于西南邊的較武場,看見副總鏢頭白進忠領著三十幾個鏢師或舞槍弄棒,或揮拳擊掌,各自專心不已。白鏢頭早年跟隨李仁盛的左右一起闖蕩江湖,結下了很深的兄弟情份,他不僅做事穩健老練,而且對總鏢頭言听計從,鏢局上下沒有誰對他不滿意的。
李仁盛走到了白進忠面前,「白鏢頭,辛苦了!你和公孫楚到我書房來一下」,說完穩步向書房走去。
書房離較武場不過幾丈之隔,平常卻絕對是鏢局的禁區,沒有得到總鏢頭的招喚,沒有人敢到書房來,這里本已成為一個神聖的地方,誰又會無聊到隨意去冒犯呢。
白進忠領著一少年進入了書房,關上了門,在李仁盛面前直站著了並不說話。李仁盛似在沉思什麼,好像並沒有發現他們過來,過了許久才抬起頭看了一眼白進忠和這少年,說道︰
「白鏢頭,你把上次去定州的情況再說一下吧!」
「上次押運的20萬擔軍糧是從京兆府出發的,行至太原府,竟遭到二十幾名黑衣蒙面人的狙擊,他們武功之高近幾年江湖之未見,出手更是凶險毒辣無比。當時情況非常危急,死傷了不少兄弟,虧得公孫兄弟j ng覺得早,將其中為首的打成重傷,我們幾個拼死才等到王清將軍前來接應,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呀」
說著看了一眼這少年,只見這少年年方不過二十,方臉挺鼻、劍眉寬唇,一身青s 的勁裝更顯俊秀偉岸,雙目炯炯有神散發出一股難掩的光芒,氣宇軒揚卻自不失寬厚之相,想必這少年便是剛才李仁盛所提的公孫楚了。
听了白進忠的話,略作思慮後,「師父,剛才白鏢頭過獎了,當時是白鏢頭臨危不亂,調度有方,才幸免于難的。那群劫匪看起來倒不像是烏合之眾,進退有據,攻守兼備,他們的語言、武功路數似乎不是中原人士。」公孫楚說話不急不慢,聲音渾厚有力,舉止言談間竟十分沉穩得體,干練得完全超越他的年齡。
「不錯,听公孫兄弟剛才說起,為首的那個賊匪使用的武器我在中原武林也未曾見過。」白進忠行鏢數十年,走遍天下,武功機智自不必多說,各地土俗遺風、幫規會制,各家的劍法拳術,所長的弓、弩、槍、棍、刀、劍、矛等十八般武器一一皆知,見識之廣就連李仁盛也不得不佩服,時常頗有夸獎之辭,叫眾弟子多向白進忠討教討教。
「是什麼武器?」
「似矛非矛,非刀非劍,一頭是矛,另一頭是兩個半月彎刀,怪異得很。」
李仁盛似已下定決心,站了起來,語氣堅定地說道︰「看來是不會錯了,十多年前,契丹國樞密副使耶律突述化名潛入我中原,組建了神秘的禿鷹會,訓練了大批的殺手死士,對我中原忠烈人士或收買,或暗殺,一時間我武林中人人自危,不少幫會竟相繼消失,失蹤的武林人士更是數不勝數,其中包括少林寺智空大師、丐幫朱幫主和當年如r 中天馬幫的司馬幫主。
禿鷹會一直亡我之心不死,如今手段更加殘忍,行蹤卻捉模不定。最近江湖上暗流涌動,契丹也屢屢南犯,少林寺、武當派、丐邦也都受到攻擊,而一向團結著稱齊州花家堡、相州魚幫竟也是莫名其妙地內斗火拼不止,定州郭家更慘不忍睹,一家七十口一夜之間遭受滅門。」白進忠、公孫楚听得面容嚴肅,心中卻暗自思忖,想不到李總鏢頭最近鮮少出門,消息卻如此靈通。
李仁盛停了停,不無悲傷地又說道︰「最近洛陽城地面多了不少面生人物,眼下這洛陽城也魚目混雜、龍蛇不分,看來武林不會太平,百姓恐又遭水火之災了!」
「白鏢頭,你通知下去,眾鏢師務必要約束言行,做好防範。」對著白進忠說道,語氣之中多了幾分的威嚴,不容有任何絲毫冒犯。
「是!」白進忠雙手抱拳,側身退了下去,走時表情詭異得很,只是當時李仁盛沒有看到。公孫楚剛跟至門口,李仁盛的聲音又響起︰「楚兒,你先別忙著出去。」語氣之中多了幾分柔和,說完又踱至門前,把門又重新關緊。
李仁盛看著身材體形健碩的公孫楚,走上去模了模他的頭︰「楚兒啊,我們從楊柳村出來已經五年了,如今形勢已經不等人了!」
「記得我跟你說起過,你和威兒都是我從徐州帶回來的,當年內樞密使、徐州刺史薛英文韜武略、禮賢下士、深得民心民望,是何等的英雄了得,國計使桂逢吉這個老賊心胸狹窄、貪婪殘暴,為了陷薛英,假借其名連屠十余個村莊,而後冤殺其全家,惟獨其子薛光不知所蹤。」
這段歷史,公孫楚並不是第一听到,以前師傅也常拿這段歷史告誡門下眾人,稱︰男子漢大丈夫生死有命,當有所為有所不為,否則不免枉活于世。李仁盛頓了頓,接著說︰
「為師當年剛好途經徐州荊溪村,真是殘不忍睹呀,當時全村尸橫遍野,全村上下無一活口,你和威兒都是我是在離村外的幾里的地方找到的,那時你們已僅存一息,要是晚到半刻,唉…!」公孫楚奇怪師傅平常生死面前不懼于s ,怎麼今天怎地如此憂慮,如此多愁善感,自己和常師弟的身世師傅平常更是不會輕易提及。
「雖然生逢當今亂世,幸虧老天保佑,你和威兒都已經長大ch ngr n了,正是建功立業,造福武林的時候。這幾年兵法武略我能教你們就只有這麼多,往後要靠你們的造化和領悟了,玄陽幻位神拳你們頗得其j ng髓,只是火候還稍差,往後還要勤加練習,不懈不怠。須知江湖之大,無奇不有,往後行走江湖、安身處世當以謹慎謙虛方為正道。」
「為師現在不得已,要出去幾天。本來想走之前把你和莉兒的婚事辦了,把總鏢頭之位一起正式傳與你,這麼多年了,我已年老體衰、身心俱累,不堪重任了,可時下江湖亂象已生,正值多事之秋,爾等當有所作為,為師希望你有勇有謀,敢于擔當,帶領鏢局渡過眼下的難關。」一邊听著李仁盛說話,公孫楚一邊偷偷看了一眼李仁盛,發現李仁盛正處壯年,兩鬢卻不知什麼時候已開始斑白。
李總鏢頭有點臨死托孤的味道,說得平素一向沉穩的公孫楚連連稱道︰「師父,徒兒定當盡心盡職,不使你失望,你只管放心出去就是了。」
風還在吹,霧還未消,輕霧迷漫的走廊里,只見一個少女蓮步款款而來,一眼望去,她顯得是那樣的明眸清新、楚楚動人,這少女體態婀娜多姿,顧盼間流離生情,仿佛兮若輕煙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當真是如夢似幻,好像一個神仙人物。
這少女一路走來,見到一個健壯小年正自打「玄陽幻位神拳」,打得是虎虎生威,看那一招「霧散雲開」打得是有形有勢,拳腳所至,四周花草樹木抖動翻滾不能停止,恍如狂風驟雨將至。他後項上紋刺的一只飛雀栩栩如生,此刻竟也y 飛y 躍,歡快不能自已。
「常威師兄,你看到了公孫師兄了嘛?」少年的聲音無比動听,有如仙樂。
「師妹,你找公孫師兄有事嗎?」這少女難道就是李仁盛的掌上明珠、江湖上傳得神乎其美的「洛陽西施」李莉不成。
「我剛臨摹了一幅顏魯公的《麻姑仙壇記》,不知道寫得怎麼樣,想請公孫師兄指點指點,你看到了他嗎?」說完只是望著常威,並沒有想把手上拿的書卷打開來的意思。
「早上被師父叫去書房了,現在還沒有出來呢。」李莉听完以後只顧向書房走去。
常威痴望著李莉背影遠去,站在較武場好像不能移動。誰也不知道這少年心里想的是什麼事情,不知道他以後究竟會干出什麼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