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廂房里原本有幾只蠟燭的,可秦玉陽生怕不夠亮,又從下人屋里拿過來一些,圍繞牆角一圈一圈的都點了起來,秦凱正站在秦方致的床邊,耳朵里听著陳誠面授機宜。
「我跟你幾位師叔,啊,還有玉陽,我們各執一處,護住秦長老的五脈,你呢,安心當好你的陣眼,不論是看到了什麼,听到了什麼,或者想到了什麼,都要持守本心,通冥陣本來不是這麼用的,可倉促之間要祛y n煞也沒別的好法子了。」
祁門定在桌子上繪好了七張符,放在木盤里供到香案上,門外的弟子特意端來叢生五鬼的泥塑,幾個人端著擺在香爐後面,祁門定回頭招手說,「幾位,過來拜拜吧!」
秦凱也要過去,陳誠將他按了下來,一臉憂s 地說,「你倒是不必了,趁是個空兒,瞧瞧你家老爺吧,看……,唉,罷了罷了!」
連著秦玉陽一共五個人,他錯身站在四位長老後面,從祁門定手中接過香燭,恭恭敬敬地拜了三回,便紛紛把香插在了香爐中。
秦凱幫秦方致掖著被褥,見老人臉上又清減了些,躺著的時候,面頰略沉,墜得顴骨像是兩座高山,他印堂上有一團黑氣滾滾涌動,映地臉s 愈發蒼白,倒是嘴唇稍微有點紅潤,秦凱不忍心再看,便站起來向另一邊瞧。
五鬼從何而來,誰也不知,只是九州都信奉這一路「神仙」,畫符作法也常能凝出其模樣來,便使得五鬼更入人心。秦凱書看過一些,知道這五鬼分別吞食人的心、肝、脾、胃、腎,恰好對應五脈,想起陳誠剛才交代的話,稍微有些明白過來。
秦玉陽先走過來,把秦凱拉在一邊。
陳誠跟秦凱說的話,秦玉陽自然也听到了,他覺得有必要講的細一些,省的等會兒秦凱見到什麼惡障,拔不出來了,便開口將「九意通冥陣」說給他听,「小子,還記得當年在月望坡見我用鬼來給槐樹借命麼?」
秦凱想了想,點頭說,「那五尊鬼物就是香案上供的那幾只麼?」
秦玉陽苦笑道,「別,這臨時抱佛腳呢,你可別把丑話都說出來,這不叫鬼物,得稱呼y n仙才成。」
秦凱笑了笑,改口說,「五位y n仙能耐倒是真大啊!」
「別說旁的了,祁門師叔繪了五張飼y n符,等會兒我們幾個,哈,割肉飼鬼,把y n仙請出來,你見著什麼千萬別慌,那東西不是沖著你來的,還有,你得以身替法,這個現在跟你說有些遲疑,依照幾位師叔的意思是想瞞著你的,可咱們兩兄弟一世情,拐彎抹角的話我也不會說……,」秦玉陽向床頭看了看,陳誠、祁門定等已經屏著臉向這邊走,便又說道,「我們要把y n煞驅到你身上,若是扛不住了,就支一聲,他們幾個我不管,我反正得保住你。」
秦凱听得身子發冷,心里七上八下的,秦玉陽義正言辭的話讓他有些寬慰,可怎麼听怎麼像是舍掉秦方致保全自己,最後又看了一眼秦玉陽,見他眨了下眼,笑著別過身子,床邊上已經圍滿了人,瞧不到秦方致臉上的神s ,「沒來由琢磨這些干什麼,該來的躲不掉,何況秦方致待你不薄。」
秦凱給自己吃了個定心丸,邁步過去,陳誠轉身吩咐屋里的弟子們,「你們把香案那邊的蒲團捎過來,要兩個,等會兒把你秦師叔搬到蒲團上。」
屋里拽凳子、拉桌子地忙碌起來,祁門定分出兩張最大的符,一張給了秦凱,另一張塞到秦玉陽的手里,「玉陽,你跟秦凱說說,你爹那張你代勞了。」
秦玉陽點著頭,將符擎在面前,就著燈火看了一會兒,「嗯,祁門師叔的功夫又有j ng進啦!」說著,將身子一轉,見秦凱也在端詳那芭蕉葉大的符,便笑道,「沒見過這麼大的家伙吧,憑你的本事應該也能瞧出來的,這是替身之用,等會兒你跟老頭子一人 底下坐一張,然後睡一覺就行了。」
秦凱點點頭,學者秦玉陽的模樣,將自己那張符墊在北邊的蒲團上,又起身幫著幾個弟子去抬秦方致。
「主南附北,把人放在北邊。」祁門定吩咐道。
秦凱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等秦方致坐好,便也跟秦方致對首坐下,只見秦玉陽點破老頭兒的手腕,將淋下的血用指頭蘸著畫了一道線直拖到秦凱 底下,開口問,「這是干什麼?」
「畫引子,這都不知道,沒見識!」
將打雜的弟子們攆出門,分頭戒備,五位主陣的人各按方位把秦凱二人繞在當中,陳誠點了點頭,將符拿到嘴邊,含住一角,幾個人嘴里都有了東西,不能再憑話音商量,何況真做起法事來,自顧不暇,誰也沒心思去搭理別的人。
秦玉陽忽然把符拿下來,朝秦凱說,「這些r 子你也沒落子上的功夫,能撐著就別躺下,幾位都不知道你的深淺,若是有護心的本領,那是最好,記住了,陣法運轉,你就不是秦凱了,你是我爹!」
秦凱忍不住笑了起來,秦玉陽也笑著把符餃在口中,看了陳誠一眼,臉上的笑意漸漸散去。
分請五鬼的符各自不同,助陣的都是行家里手,這些不必交代,單表一枝,只說秦玉陽拿了張請肺脈y n仙的符,這運法的時候就得擬走肺經才行。他是地氣靈樞的境界,陣法一轉,心丹靈種就像是下坡的車 轆,怎麼也停不下來,汩汩靈氣從周圍匯聚到他心丹之內,隨即便走肺脈向喉嚨中吐去。
符吃下五個人的靈氣,上面咸腥砂描出的紋理一點點亮了起來,秦凱正閉著眼,心里還是有些慌張,愈想感悟那種無我之境,冥冥道賦卻對他不理不睬,眼見著符上最後一筆泛起紅光,陣中的他陡然一顫, 底下也起了反應,火燒般的疼了起來。
五鬼駕臨,y n風開道。
屋里的燈火掙扎了幾下,一一熄滅,繚繞的青煙在黑夜中騰起,一股焦糊的味道彌漫開來。火雖然滅了,可燈絨被風吹得厲害,火線由黃轉白,蛇吐信子一般明暗不定。
陣法初成,秦方致的五脈跟秦凱並在一起,y n煞也攀沿過來,鑽到秦凱的心肺之中,他這時毫無防備,申吟了一聲,三魂七魄就像月兌了線的風箏,從自己手里往青天飛去。
五尊y n仙漸漸凝成實質,盤踞在秦玉陽等人的身上,秦凱不受控制,睜開眼,恰好看到秦方致背後的那尊鬼樣子。
它披頭散發,目若銅鈴,正卷著三尺多長舌頭在秦玉陽臉上舌忝著,秦凱瞪著眼,鬼也看過來,便松開舌頭,咧著嘴笑了笑,這尊鬼物居然是個女人的樣貌,只是偏丑了些,秦凱心說著,那趴在秦玉陽背上的惡鬼竟然把舌頭伸到他的面前。
「看到什麼,听到什麼,想到什麼都別慌!」腦子里記起秦玉陽的叮囑,秦凱忙閉上眼,卻偏生又想看看那擅吞肺的鬼物,心里掙扎著,冥冥道賦月兌離了秦凱的意識,自己運轉起來,他就覺得腦子里一白,霎時間什麼也不曉得了。
南邊主陣法,y n煞就如高山流水,從秦方致的身上跑了出去,老頭子渾噩了幾十個時辰,三魂七魄歸位時,自然睜開了眼,前面不遠處,依稀是坐著個人的,可他臉上黑氣翻滾,五官的模樣含混不清,秦方致又朝四邊看,四個師兄弟都閉著眼,泥塑一般直挺挺站著,背後好像也有個人,卻不知道是誰了。
把目光收攏,秦方致看了一會兒,察覺出他的身份,「秦凱!」他喊了一聲,五個助陣的人,身子都顫起來,五鬼本借符命,受其拘束,在同陳誠、祁門定等人的較量中落在下乘,可秦方致這一嗓子卻把形勢調了個個,五尊鬼物反壓著主人,鯨吸般從他們心丹之中抽食靈氣。
秦玉陽心里一沉,肺脈決堤,y n命之物趁虛而入,竄入他的心丹之中,他嘔了一口血,卻兀自緊咬著那符。
血為先天心煉之物,有通神驅鬼的能耐,染到符上,女鬼漸漸變得有些虛無縹緲,卻又垂涎秦玉陽身上的肺經靈氣,它當空一嚎,y n聲四散直入人心丹之中,九意通冥陣法秦玉陽這一支就要分崩離析,大陣行將不保。
陳誠睜開眼,二指夾著把符從嘴里拿下來,叫了聲,「燃!」符隨即便化成一簇飛灰,飄落下來。
祁門定三人也將符燒了,四尊y n仙化為虛無,只秦玉陽頭頂的那個女鬼尚在掙扎。陳誠喝了一聲,「玉陽快將符燒了!」
秦玉陽卻還是紋絲不動,反作法幫女鬼重塑y n神模樣,「你這不要命了麼?」祁門定拇指反握,朝他印堂上摁了下去。
旁邊伸出一只手,半空中將祁門定拉了回來。
「師兄!你……?」他歪頭看,出手的竟然是猶自萎靡不振的秦方致,「松開,你不要兒子了!?」
「放著他去!」秦方致神s 淒然地看著那女鬼,喃喃地說,「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穗兒!」
「惠兒?玉陽的娘親?」祁門定打了個冷顫,匆忙間看著那女鬼,秦方致的話先入為主,讓他也覺得那女鬼有些像當年的南宮穗,頓時心里百感交集,這一指頭是無論如何也戳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