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淮 第十五章 再次起行

作者 ︰ dzpper

()應劭見她語氣一轉,道︰「不過什麼。」

延香詭異一笑,道︰「進去再說。」

應劭滿月復狐疑的和延香打開窗戶上加裝的一個小暗扣,鑽進了屋子。走了大半天實在有些累,兩人習慣x ng的在房間里各自的床上坐下,喝了幾口水後,延香在兩人的飯桌上單手撐著頭道︰「為什麼葉封廟里同一堵石牆上兩面的壁畫待遇會差別那麼大,你那時候還沒說呢。」

應劭沒想到她突然岔到了這個問題上,道︰「其實不止正面的那一幅,所有的葉封十二奇除了作為本來作為葉封結局讓人在離開葉封廟時看的石牆背面的曲終人散以外其他的壁畫都破敗的很厲害。」

延香道︰「你那時候很怪的讓我看那個張小姐,難道她比較與眾不同,或者年輕的姑娘小姐們都是只給那幅曲終人散上蠟的?」

應劭點頭道︰「那得從那幅畫的含義說起,不過我也是照搬當年那個私塾先生的說法。對了,那幅畫什麼樣子的你記得吧?」

延香略為思索了一下,點了點頭,道︰「大概就是遠景一座山上,很多人圍著篝火高歌,近景是山下的葉封手里拿著一根笛子迎面走來。」

應劭道︰「葉封在安陽鎮守的第三年,沙蒙退卻,他榮歸京都,于是仁帝在昆定城外的天柱山上為他慶功,這時候的葉封已經封過相拜過將,造出了定星盤,除了沒成為皇帝以外已經達到了人生的巔峰。可是在這一次他作為絕對主角的慶功宴上,當仁帝問他想要什麼賞賜時,他卻說只想要一點時間,然後在山頂上用一支通體碧綠的笛子吹奏了一次曲穿雲容》,因為曲調婉轉哀傷,勾起了所有能夠保全x ng命回來的將士對死去戰友的思念,近半數鐵血沙場的軍人號啕大哭,到最後整個天柱山上的人包括仁d d 一起跟著葉封的曲調和聲而唱歌。不過等到大家最後緩過神來的時候卻發現葉封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不見了,只有一名他的親兵告訴仁帝葉封不勝酒力先請辭回去了。就在這時山腳下響起了葉封一聲如同山崩一樣的呼喝。葉封用的是沙蒙的語言,當時只有御史沈中粗懂一點,于是他立即上奏仁帝葉封剛才喊得話意思是永遠深愛沙漠草原的風光,接著他又密奏早就風傳在北諾葉封不趁沙蒙退卻時追殺是跟沙蒙有約定一起顛覆陳朝所以為免打草驚蛇沙蒙才退卻,請求仁帝立即把葉封抓起來問訊。仁帝本來不信,不過禁不住沈中外又有幾名大臣輪番相諫,就在第二天早上的時候派禁衛軍首領去把葉封請來,結果禁衛軍只在葉封的府里發現了一張告辭的奏折和疊得整整齊齊的官印官服還有各種仁帝賞賜他的金銀珠寶,葉封唯一帶走的只有仁帝還不是太子流落邊境與他相識時送他的一個酒壺。正好當時北諾七鎮中一名一直跟隨著葉封同時也是仁帝心月復並且懂沙蒙話的將軍回京述職,仁帝才解開了葉封留下的這個謎團,原來葉封在北諾的時候抓住了一名沙蒙的俘虜,因為是個女人而且會說陳朝的話所以葉封一時心軟沒有殺她,結果那名俘虜桀驁不馴,每天罵葉封和陳朝,葉封覺得她的觀點很新奇就在軍務之余跟她辯駁,卻總也說不過她,最後連葉封自己都開始有些懷疑陳朝的所作所為是不是正確的。命運就是這麼奇怪,這兩個人每天的互相辯駁中居然產生了感情,不過他們嚴守著界限,互相間的談話後來都不涉及到沙蒙與陳朝這次戰斗的相關。最後與沙蒙的決戰中流沙親王親冒矢石攻擊安陽城牆時中流矢身亡,沙蒙退去。葉封這里回到府里準備釋放那名俘虜,才發現她已經自盡身亡,看了她的遺書才知道她是流沙親王的女兒,從葉封親兵那里听到了她父親陣亡的消息。北諾所有知道這個秘密的人都覺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加上這名沙蒙郡主還是皇帝的心月復付出了很大的代價差點把她殺死才親手抓回來的,于是包括他在內就一直沒有人向皇帝提這件事情。葉封在天柱山下那句話在沙蒙的語境中理解意思是他永遠都深愛著那個女人,沙漠草原的風光是那名女俘虜沙蒙名字的含義。仁帝知道自己錯怪了葉封,當下就處斬了沈中。葉封一曲《穿雲容》終了後走了,所以這幅圖稱為曲終人散,也同時象征他和他所愛的人最終生死相隔。因此很多年輕的女子都喜歡這幅畫,希望能夠找到一個像葉封一樣文武雙全又能一輩子傾心愛自己的人。」

延香撇了撇嘴,道︰「沈中這個人太悲哀了,做了皇帝的替死鬼。我看過不少他修正和補完的各朝各代史書雜記,不但下筆公正,而且講究真憑實據,連野史的旁邊都注明了一番考證,這樣的人怎麼會僅憑一句話就誣陷別人造反。按你說的當時明顯是葉封功高震主,皇帝要殺他,結果葉封正好出走了,皇帝拉不下面子又不能留人把柄說自己沒有容人之量,于是就殺了沈中把罪過都推到了他身上。」

應劭抿了抿嘴,道︰「也許吧,反正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誰也沒辦法找到真相。」

延香道︰「這還不容易,你什麼時候有空了去翻翻陳朝史書,看看沈中有沒有後代,如果有的話是不是官運亨通。這仁帝听你說的不像個昏君,在不得不做出這種虧心事之後,必定不會就此滅掉沈家,而且之後肯定會有所補償,不然他怎麼能收攏人心。這種虧心事不是人人都看不出來的。」

應劭道︰「看來如果延香你去做皇帝肯定會成為一個好皇帝,什麼都能一眼看出來而且找到解決的辦法。」

延香詭笑道︰「你見得多了也就和我一樣了,哪朝哪代這些東西都是一樣的,到最後你會跟我一樣連他們的名字和誰做的哪些事情都要記不清,因為他們所有的所作所為從根本上看完全沒有區別。恩,對了,你不是問過我跟那兩個家伙說過些什麼嗎?」

應劭不知道延香怎麼突然轉回了這里,道︰「嗯,是啊,你應該不認識他們吧,怎麼說了那麼久,難道就是打听了一下那個小姐的事?」

延香似乎在想著什麼事情,道︰「我確實還跟他們說了另外一件事,你想不想知道。」

應劭想著是禍躲不過,硬著頭皮道︰「你如果願意說的話我當然想听了。」

延香恩了一聲,道︰「我跟他們說,我是那邊那個賊眉鼠眼的家伙的童養媳,經常被他欺負和打罵,現在他正要帶我到昆定一家叫什麼塵香院的地方去,說要賣什麼。然後我問他們昆定的塵香院是什麼地方,做什麼的。」

應劭只覺得額頭有冷汗流下,心想難怪那兩個紈褲看自己的眼神表現得那麼大義凜然,以他們的品x ng,那種地方就算因為太遠沒去過也肯定是知道的,心里打鼓的同時斬釘截鐵的道︰「那些都是文軒說的,我也什麼都不知道。」

延香兩手十指交叉相疊托著下顎,微皺著眉頭,奇怪的看著應劭,見他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就是不認賬的樣子,一時也有些拿他沒法,便道︰「听你講了以後現在覺得葉封這家伙倒是挺有趣的,可惜我的興頭才起來就被你的豫思給打斷了,這個你總不能否認吧,說說該怎麼辦吧。」

應劭知道論起耍賴皮就算十個自己也不是她的對手,想了想道︰「我已經應承了你無數件事情,不多這一件吧。」

延香作出一個如夢初醒的表情,微微頷首道︰「你倒是提醒我了,那這次我要點東西好了。」

應劭見她上上下下的不停打量自己,似乎勢利婦人在市場屠戶那里仔細觀察一頭整豬考慮該買哪塊肉一樣,強作鎮定道︰「我沒什麼值錢的東西。」

延香不屑的道︰「我還沒開口呢就哭窮了,你師父陳知行好歹也是清遠閣的弟子,他們刮錢可比巷子都要厲害。再說今天你掏銀子給那個方無邪的時候我可看清了,那袋子里面的錢最少夠尋常人家過兩三年的。」

應劭有些無奈的掏出錢袋,直接遞給了她,道︰「老師雖然給我了,但終歸不是自己掙的,所以我並沒有把這些看作是我的錢。不過上次我看你的袋子里面全都是金子,你要那麼多錢做什麼。」

延香詭秘的一笑,將他的錢袋拿在手里掂了掂,道︰「你也知道我的錢袋里都是金子,那把你這只有這麼點錢的錢袋拿出來居然還裝出這麼一副割了肉的表情。」

應劭委屈道︰「可是我現在確實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了。」

延香從懷里掏出一顆白s 的小石頭,放進了應劭的錢袋,丟回給應劭,道︰「你現在確實是沒錢沒權,不過還是有寶貝的,這塊火烷布如果拿出去賣,最少都是價值千金。」

應劭看了看延香從脖子上解下來的那條火紅s 的小圍巾,委屈的道︰「我不是已經送給你了嗎。」

延香見他拿出自己塞進他錢袋的那顆小石頭隨便看了看就塞了回去,笑道︰「果然是不安好心,還好我早有防備,說你怎麼無緣無故就送給我。不過我現在給你的可也是絕世珍寶,這下就扯平了。繼續說吧,如果你以後有權有勢了送點什麼給我,古人都說**傾國,我肯收禮物可是你的榮幸。對了,那石頭記得收好,絕對不能被火燒到,可別以後弄丟了然後又跟今天一樣不認賬。」

應劭雖然听她又開始各種胡拉亂扯,不過至少肯定自己錢袋里看起來毫不出奇的小石頭肯定不會是什麼凡物了,他知道如果延香沒有主動說那就多半問不出實情來,仔細的想了一會,道︰「傾城傾國,國和城好像不太可能,不過以後能做到的話,我願意送一條街給你,讓你給那條街取名字。」

延香滿意的點點頭,道︰「這次這個點子倒是不錯,挺有新意的,嗯,那條街叫什麼名字呢,」低頭思索片刻,「就叫銘香,你記得讓人把這兩個字用一塊石碑刻好立在街道的入口。」

應劭低垂下眼楮,低聲道︰「香,銘?是什麼意思。」

延香臉上微紅片刻,但轉瞬就恢復如常,往身後的床上一躺,道︰「肚子餓了,快做飯去,今晚要早睡養足j ng神。」

應劭哦了一聲,想到明天開始又要面對未知的路途,把剛才談話之間泛起的一些情緒都壓了下去,到廚下簡單的弄了一鍋湯水。兩人還是沒有點燈,好在窗外透進來的皎潔月光下以兩人的目力和白天也沒有太多差別,加上都有些心事,草草一飽後便無言的各自睡去。

第二天一早,兩人將屋內和窗戶的鎖扣收拾一番,扮作曾經有賊人為財入內過的樣子,然後才最後確認了一下行囊。

站在窗外街上,應劭深吸一口氣,長長的吐了出來,看著延香從屋後過來示意自己出發,好奇的問道︰「你剛才去干什麼了?」

延香神秘的一笑,看了屋子一眼,轉頭道︰「如果你以後能把這條街送給我的話,你就會知道了。」

應劭自嘲的笑笑,當下兩人並肩向城門走去。

已近新年,在宜郡這種主要是過路商人活動的城市里人流本就不多,又經過了兩天的晴天釋放了久雪的抑郁之情,在這樣一個寒冷的早上,城門處除了幾名終于不得不從暖和的守衛房里出來外面執勤的城衛軍以外什麼人都沒有。應劭隔遠裝作漫不經意地觀察了一遍,然後和自己腦海里進城時的印象作對比,發現都是絲毫沒有印象的面孔,想來一來洛鬼說過不會再出事,肯定是巷子因為某種原因至少暫時放過了自己和延香,再者城衛軍應該是輪流值勤,進城時包括巷子眼線在內的那幾名城衛軍今天沒有當值。

走出城門後應劭正略松一口氣,忽然心中一動,回頭朝城門上方看去。城門上方的牆頭上只站著一褐一綠兩個身影,但應劭幾乎是嚇得立即回過了頭。

延香本在不知道想著些什麼的愣愣出神,察覺應劭有意,奇怪的回過頭去看了看,再看應劭時,臉上就變得說不出的古怪。

直到兩人轉過一個路口,把宜郡可以看到的最後一截城牆擋在一座小山之後,應劭才滿臉尷尬的看著延香道︰「這沒什麼可笑的吧。」

延香難得的一臉正經道︰「當然不可笑了,丈母娘看女婿是越看越開心,老丈人看女婿那可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據說女婿第一次上門基本都是要被老丈人用掃帚打出來的。」

應劭無奈的往旁邊看了看,想避開這個話題,延香卻不肯放過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怎麼了,這還不是生離死別就這麼沒j ng打采的。你猜你那個太守老丈人和你的張小姐是不是在那里等你?」

想來再怎麼不說話這種情況下延香也肯定不會放過自己,應劭沒好氣道︰「我怎麼知道,反正不是沒追兵也沒什麼鳥啊貓啊狗什麼的跟蹤我們,就算真的是想看看我什麼樣子也就那樣了,我看他們根本就是想趁雪沒有完全化完之前欣賞一下清晨的雪景。看宜郡的市政建設,這個太守應該是個風雅之人,也沒什麼出奇的。」

延香好像發現了什麼新奇的東西一樣的看著應劭道︰「你居然還能看出風雅這種東西來,看來果然是」見應劭似乎連敷衍的興致都沒有,不由也覺得有些無趣,轉道,「不過那太守穿著官服毫不掩飾自己,就算是有意沖著你來應該也是沒有什麼惡意,那就別管他了。」

兩人突然都有些不是太想說話,只是踏著融雪後軟綿綿的土地向前走著。

太陽逐漸高升,氣溫變得暖和起來,路邊的樹林里間歇的也會傳出幾聲鳥叫,給這寒冬寂靜的季節帶來一屢生命的感覺。延香閑極無聊,就又習慣x ng的哼起歌來。

應劭突然停下了腳步,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很疑惑的問題,延香也停下腳步,朝四周仔細的看了一遍,奇怪的看著他道︰「怎麼了?」

應劭輕輕搖了搖頭,低著頭繼續向前走去,延香的眉頭好看的皺起,但看他苦苦思索的樣子,怕打斷他的思路,只是輕輕的跟在後面。

猛然間前面的應劭又停了下來,延香側身一滑從旁邊掠了過去才避免撞到他,這次還沒開口就見他滿臉困惑的看著自己,神不守舍的問道︰「你剛才的曲調是《穿雲容》吧?」

延香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點了點頭,卻只見應劭臉上的疑惑之s 更重了,他喃喃的道︰「奇怪,為什麼我從小就老听這首曲子,也知道這曲子的名字,卻從來都不知道,不,是沒有想到過這首曲子里面就有雲容呢。而且小時候爺爺也給我講過穿雲的很多故事,可是我幾乎從來都不記得雲容這個人。」

延香一愣,仔細看了應劭一會,若有所思地徑自向前走去。

應劭見她似乎也被自己的問題給弄迷糊了的樣子,使勁的搖了搖頭,想把這個問題拋開,但是腦子卻不听使喚一樣一直的想著,只覺得一片混亂。就像一件事情明明自己已經認真的全部做完了,可就是達不到想要的結果,雖然明知道這件事情是肯定可以成功的,但是自己就是找不到錯誤到底出在哪里。

「這沒什麼好奇怪的,每個人都有一些這樣的,嗯,可以叫作盲點吧。」延香沒有回頭的道。

應劭趕緊加快幾步走到她旁邊,急切的道︰「盲點,這是什麼意思?」

延香微微抬頭思索了一下,看著前方道︰「比如你養了一條狗,叫黃二,你跟它關系很好當成兄弟一樣,從小一起長大。有一天,這條狗丟了。你去找,也許你就會問別人,你看到黃二沒有,它大大的眼楮,左邊臉上有一條疤,右耳朵缺了一塊等等,可是卻偏偏忘記了告訴別人它是一條狗。因為在你心里,它是條狗這件事情就像你是個人一樣已經因為太明顯而忽略了,而忘掉了別人卻是沒有見過它的。只听到黃二這個名字,絕大多數人都會默認為你在找的黃二是一個人。」

應劭想了想,痛苦的道︰「是不是就像有時候找一件東西,找了很久才發現原來自己一直拿在手上一樣,只是忽略了它。或者說我想找的東西已經在我心里變成了另外一個我自己想象出來的樣子蒙蔽了自己,即使已經無意中看到了,也因為心里想的是要找到我心里想的那件東西的樣子而沒有發覺。」

延香仍然看著前方似乎自言自語的道︰「這種盲點很難說清是怎麼產生的,是習慣x ng的忽略,或者是因為內心不自覺的刻意回避,又或許是因為在追尋一件東西的過程本身,自己的內心已經變了吧。」

應劭想說你也有過這種時候嗎,卻想起洛鬼曾經對她說,也許,我喜歡的不是你們,而是那句滾蛋,心里不知道怎麼的閃過一種像空了一樣的感覺,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但想到洛鬼,他臨走前的幾句話突然浮上心頭,這兩天一直在逃避,導致當時自己就已經頗多疑惑的那幾句話都沒有去仔細的想明白,現在卻似乎心神一動,覺得在其中隱含著另外的一些意思。應劭小心的看看延香,見她心不在焉的樣子,但心頭畢竟掛念著前方可能的危險,硬著頭皮道︰「你覺得,洛鬼的話都可信嗎?」

延香看了他充滿意味深長的一眼,明顯從應劭的這句話聯想起洛鬼和自己之間的事情而且看穿應劭也想到了這一點,緊閉的嘴唇左角微微後縮,但仍然不帶喜怒的答道︰「這家伙行事無常,不過就像他說的,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一般情況下,是不會說謊的。」

應劭見她面s 不善,但無奈之下還是鄭重其事的小心問道︰「那他臨走前關于巷子的那兩句話你覺可信嗎?」

延香感到一股莫名的煩躁,不耐煩的道︰「我跟他總共也沒見過幾面,這種怪物我怎麼知道會不會突然心血來ch o就做出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來。」說完後就幾步走到前面。

就算從沒見過延香真正生氣是什麼樣子的應劭也明白她現在心情已經非常差了,雖然繼續旁敲側擊應該還是可以得到一些對自己有用的信息,可應劭知道自己是絕對不會那樣做的。並不是怕延香發怒後會對自己怎麼樣,而是因為已經把她當成了最親的人,就如同文軒和知行,無論怎麼樣,都不想做出讓她不高興的事情。

于是他默默的跟在後面,仔細的一遍遍過濾從那個自己最不願意回憶而且也相對來說最模糊的夜晚開始一直到洛鬼離開前的每一件和巷子還有周克明有關的事情,想從中找出自己腦中對洛鬼臨走的那兩句話中一閃而逝那個沒有抓住的東西。

猛然間,如同平靜的湖面中冒出一個小水泡,泛起一圈漣漪,應劭從這許許多多的信息中發現了一句似乎是無關痛癢的話,「雖然有人想要死的,但是聖上既然找我們來做這件事情,那他的意思,自然也是死活都可以。」這句話是知客在湖縣那天晚上說的,其中想要死的的有人,不出意外肯定就是周克明,但巷子之所以接下這單事情,他們的主顧還是皇帝,畢竟知行在講到死殺條款時說過對洛淮皇族正統血脈的相關事情只有洛淮的正統國君才能委托,否則巷子是不許接受這一類事情的。假設巷子沒有因為什麼非常特別的原因違背這個幾百年來的承諾,那其中一定是因為周克明許下了什麼好處,或者某些不為人知的原因,所以巷子才在國君委托的界限之內下手格外狠辣,著著都以逼死太子為目的,但即便如此這次巷子負責的首領知客也仍然留足了余地,沒有殺洛芸和導致他毀容的文軒。

這件事情本應在太子洛據自殺,知行救自己和文軒逃出新安在暴雨之中的淮水失去蹤跡被認定遇難後就結束了,但直到知行帶著自己和文軒在地動湖躲避一年之後仍然被巷子追查到,然後一路逃到這里而且秘密調集了大量人手進行圍捕,這就值得深入考究了。雖然巷子在洛淮各個稍大的城鎮都安有一些人手,但知行的遇伏應該不是簡單的運氣巧合就能解釋的。最大的可能是,在湖縣那晚之後,由于某個出乎周克明,也許還包括了巷子在內都沒有想到的原因,使得他們之間又有了某種新的秘密協議,巷子才會費盡心力務求連太子唯一還活著的兒子洛文軒也不放過。

如果巷子仍然保持著湖縣時的辦事方式和所站的界限,在皇帝委任主持朝政的淮光以國禮送洛芸往楊東脊處治病以後肯定注意到了目前的朝廷名義上代表皇帝意見的主導者在太子死後對他子女態度的微妙轉變,那麼于情于理發現了知行的蹤跡後也應該第一時間通知到自己的委托者皇帝文軒可能仍然活著的消息,那麼除非是皇帝已經冷酷無情到了決定立即殺死文軒來讓這一件太子謀反案直接掀過去不留下痕跡以免引起局勢的動蕩,否則從送洛芸求醫的態度上來看怎麼都該會對現在的文軒有所表示。可是目前各地都沒有緝捕文軒的公告或者議論皇孫可能幸存的消息,證明朝廷仍然還認為文軒已經死亡,這種結果只有一個可能,辦事一向老練的巷子這次令人意外並沒有把文軒和知行仍然存活的消息先行設法傳達給皇帝就決定了下一步的行動。

在這里又有一個最微妙之處就是皇帝身染重疾已經一年多了都無法親政,如果因為心傷太子之死以至生這麼嚴重的病,那皇帝對太子畢竟還是有親情在的。太子和大皇孫都已經身亡,而且也過去了一年多,文軒當時又年幼,跟所謂太子作反一事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麼關系,只因為是太子的兒子受到連坐而已,在這種情況下作為一個可以說親手奪去愛子生命的老人,既然孫女都能愛護有加的送去治病,那赦免一個孫子又算得了什麼呢。而如果皇帝並不是真的因為太子之死而生病,卻一年多不理朝政,那這其中巷子和周克明肯定月兌不了干系。

想到這里,應劭仿佛感到有一盞明燈就在不遠處,可是自己的雙眼卻被蒙住怎麼也找不著方向,而現在,再仔細回想洛鬼的話,一道細小的縫隙從黑布之下露了出來,讓自己對巷子和周克明現時的關系作出了一個新的推斷。

巷子和周克明肯定是有著糾纏不休的關系,由于周克明的某種許諾,巷子在太子事件中受到皇帝委托時在不影響到自己和洛淮之間約定的範圍內讓事情向著周克明期待的方向發展,那就是一心想要殺死周克明的太子必須在回到昆定之前死去。巷子相當完美的做到了這一點,太子因為在突然得聞生母噩耗的同時又親眼看到兒子被殺死在面前,經受不住打擊而自殺,如此一來,巷子既沒有違背和洛淮之祖的約定,又完成了周克明的目標。同時巷子也為此在皇帝那里給自己留足了余地,即便被文軒毀容,在一時之怒後,見達到了逼死太子的目標,知客也最終還是放過了他。但是應劭可以想象到,巷子當時必然是得到了周克明的保證文軒回到昆定後還是會難逃一死。因為可能為這件事情翻底的人只有兩個,皇帝是本來的委托人,就算以後知道了當時發生的一切,到時因為形式的發展也只能為了繼續得到巷子的支持而不得不埋在心底,因為畢竟說到底是自己讓巷子去的,而且巷子並沒有違反自己的委托,對一個幾百年來都是以平等的態度靠攏洛淮朝廷而且相互之間根源極深的隱秘組織和助力,沒有一個非常得力的理由和能夠把它連根拔起的實力,讓它繼續保持目前的陣線無疑是最理智的做法。可是文軒不同,親身父親和大哥慘死當前,這種仇恨會深種心底,如果讓他活著,那麼即使只有極小的可能,在將來巷子也必將面臨報復,雖然目前看來還沒有任何勢力有能力徹底鏟除巷子,但巷子肯定也看到了文軒將來成為洛淮之主的可能,在復仇的驅使下,推翻巷子和洛淮幾百年來之間默契的底線而對之展開無限的打擊也是巷子不願意承受的,畢竟巷子能發展到現在的實力,和洛淮一直在背後的暗中支持是分不開的。

如果沒有遇到洛鬼,那應劭的推斷也只能到此而止,但洛鬼一句「這次來的都是參與過圍捕太子的人」卻讓現在的應劭又產生了一個模模糊糊的新想法,但總覺得還差點什麼才能弄清楚。洛鬼雖然是個草莽,但無疑是能驚動天下的草莽,他這有意無意的話必定是有所指。巷子人手眾多,洛淮境內的各地,有著遠遠超乎常人想象的力量,圍捕太子這樣的大事抽調的肯定都是j ng銳,但那些人應該不會是就地召集的,因為到了新安以後,或許是覺得有新安州軍的護衛,或許是因為巷子內部的事務,除了領頭的知客以外只有二十個人留了下來,而走的那些人中有四五個雖然因為蒙面沒有見到長什麼樣子,但是從知客一路上對他們的態度來看在巷子的身份地位都不會比他低,如果他們是巷子在新安和附近幾個城鎮就地召集的,那算起來巷子總共應該擁有幾百個這樣的人物,只要他們跟知客一樣每個人有二十個左右的一流高手下屬,那麼巷子就會有近萬個體素質極強的戰斗力,根據知行偶爾的透露,巷子最大的對手清遠閣的實力遠遠達不到這個標準,而且這還只是算了主要戰斗力中的j ng銳,如果加上其他一般人員和眼線等等的眾多人手,巷子的力量恐怕足以輕易戰勝洛淮軍隊,所以這絕對是不可能的。

宜郡和新安有半個洛淮國土的距離,巷子居然會全部派的還是那時的人手,似乎只有當時在新安抽調的主要就是這邊的人手這個解釋,但應劭總覺得實情並不是這樣,自己仍然忽略了什麼,但在這個關鍵時刻卻怎麼樣都找不出到底遺漏了哪里。

就在這里應劭突然覺得有什麼不對勁,似乎體內的氣息在胸口受到了什麼阻礙,頓時全身燥熱難當,偏偏腦海中又是覺得有一股寒氣四處亂竄,情形和那晚被洛鬼掃視的時候幾乎一模一樣,更為甚者是這次連眼前都是一片黑暗。

難道我突然瞎了嗎,應劭心里冒出了這個可怕的想法,不由得驚恐萬分,雖然強制鎮定地壓制住了這個想法帶來的又一陣眩暈和嘔吐感,但也僅僅是暫時阻止了形勢的進一步惡化。眼前什麼都看不見的無助感時時刻刻都在吞噬著自己,應劭想大聲哀號卻發現好像連聲音都發不出了。

胸口郁積的氣息逐漸向上聚集,那種鼓脹y 裂的感覺也隨之開始向全身蔓延,就在覺得自己已經再也控制不住就要死去的時候,一股淡淡的清香傳進了鼻子,雖然全身的情況都沒有什麼變化而且仍然什麼也看不見听不見,但應劭心底莫名的就安心了下來,緊接著腦門上傳來一陣劇痛,終于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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