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伯然見洛明房沒有出聲,知道他身為衛南侯在這種無法揣摩對方用意的情況下貿然說話很容易掉進陷阱,自己必須再次接過話頭,那麼即使說錯話被抓住破綻也可以由洛明房這個真正拿主意的人通過斥責自己而加以彌補。現在他心底不由得有了一些對應劭指出應該聯合張豫思的暗暗後悔,本是把應劭作為一個實現自己心底讓衛南和洛明房作出正確選擇的機會,可現在事情的發展完全突破了自己的預料,應劭和張豫思聯合後的效果已經開始慢慢破壞黃伯然為洛明房預想中倒向皇帝一邊借這次叛亂在平定之後的復興衛國之路。這種想法讓黃伯然有些驚悚的感覺,他無奈下只得調整自己在四人中的定位,否則如果讓對面的應劭和張豫思繼續發動攻勢一旦佔據絕對上風就只會有兩個結果,衛南在得不到什麼利益的情況下倒向皇帝,或者洛明房直接無法忍受而決心投向周克明,這對衛南和洛明房都是最壞的選擇。
于是他充滿深意的看著應劭道︰「寧界的資料一向由老夫整理,如果說有實力能傷到淮將軍的人,在敵暗我明的情況下,著實可以找出不少,應小兄弟想要在這方面尋找線索的話,我明天可以讓人把相關資料整理後送來。」
由于之前在淮昱房間的談話和龍涎粉的關系,應劭實在是沒法跟他針鋒相對,本來擬好的銳利說詞怎麼也出不了口,只得迂回道︰「只要知道了敵人來自哪里,慢慢查探總會找到是誰。我由此想到的是寧界為什麼要這麼做,本來衛國和洛西營是洛淮西邊最強盛的力量,即使是寧界也不敢輕易有所異動。寧界現在采取這種手段當然是為了改變與洛西營和衛軍在邊境爭奪中的形勢,只要洛西營和衛國就此有了摩擦,就可以借機逐漸增大雙方的矛盾,最終利用洛西營和衛國互相削弱。」
這些話中的影sh 之意雖然有些晦澀在場的人卻都是听得懂的,雖沒有提到衛北,但處處都有著衛北的影子。衛國西邊土地劃歸洛西營造成洛西營和衛南衛北的嫌隙,明為寧界暗指衛北的和洛西營衛南之間復雜的關系,其實應劭只是把話中的衛南換成了衛國,衛北換成寧界而已。黃伯然輕咳一聲,想把話題轉回到襲擊淮昱的確切凶手這個現在暫時無關緊要的話題上來進行一下緩沖,洛明房卻敲擊著椅子的扶手終于又開口道︰「洛西營和衛國都屬聖上,即使有些許觀點在小方向上並不一致,只要聖上明斷下達,必然一齊恭聆聖誨,就算寧界再如何挑撥,也只是枉然罷了。」
洛明房用應劭之前的辦法把衛南衛北洛西營和寧界之間利害關系的討論硬生生終止在了皇帝處,同時終于第一次隱晦拋出了他心底真正想說的話,那就是皇帝在他父親衛王的事情上並不明斷。應劭看了看張豫思,見她眼中閃過一絲無奈,顯然對這個問題雖然花費過不少心思卻並沒有找到好的解決方法,這時他才了解到宜郡太守為什麼會想到以文軒作為代價來解決這個問題,除此以外確實難有他法。應劭不禁有了一點跟現在完全不相關的異樣情緒,習慣x ng的就想逃避開去,但轉瞬他就回到了現實,知道自己現在有資格坐在這里,是因為張豫思放棄了嘗試以文軒來解決這個問題,自己必須想辦法來解決,他咬咬牙道︰「聖上雖然是受天之命,卻降生為凡人之軀,也有生老病死喜怒哀樂。洛淮之人莫不是聖上之子,就如同衛國之人莫不是衛王之子,想必衛王一定希望衛國之人都能得到侯爺的仁愛,就如同聖上對太子和太子對皇孫的期望一樣。現在聖上為病魔所擾不能親政明斷已久,正是需要侯爺作為國之脊梁挺身而出的時候,相信即便外賊再如何挑撥,在侯爺的英明果敢前也是豪無用處。」
張豫思見洛明房臉上y n晴不定心里突突打鼓,應劭雖是指代但仍然說出皇帝錯了這個事實,暗示洛明房能因為皇帝也錯誤的害死了他自己的兒子失去了親人而在衛王的問題上有所松動,同時,衛國之人能得到侯爺仁愛這句話除了衛北以外把劃歸洛西營的那片曾經屬于衛國的土地也加進了事後討論的範圍,這已經是在讓皇帝自己打自己耳光了,提到衛王洛重衛南侯洛明房和皇帝太子皇孫之舉更是大膽妄為。她幾乎忍不住就想出聲駁回這些話,但應劭直盯著洛明房的堅持眼神和鎮定的神情讓她清醒了過來,事已至此,自己和應劭早就都沒有了退路,除了行險一搏別無他法,況且這些話只有這里的四人知道,自己和應劭當然不會如實說出去,而洛明房如果被說服的話把這些話說出去也對他沒有絲毫好處。至于仍然無法說服洛明房後的結果張豫思現在反倒拋在了一邊,洛明房和應劭遠遠超出她預料之外的表現讓她明白自己應付現在的局面確實是力有未逮,如今除了選擇相信應劭以外也沒有什麼別的辦法,所以她下意識中起了一種小女孩的懈怠撒嬌心理,反正現在自己已經沒法可想,不如什麼都不去想,一切有應劭擔著就好。
現在四個人中最矛盾的卻是黃伯然,本是擔心應劭表現太過優秀的他現在卻發現了應劭不成熟的一面,甚至也許是致命的弱點。雖然應劭給出的條件跟黃伯然所計劃的幾乎一模一樣而且還有超出,卻不應該由他以這種方式提出,不要說洛明房,就是對應劭有相當好感的黃伯然現在都沒法相信應劭的誠意。洛明房和黃伯然是知道應劭被淮昱和張豫思怎樣帶進侯府的,在了解到應劭身份後也對淮昱和張豫思的想法有了一些揣摩。黃伯然雖然是對應劭有些好感但實際上也是在淮昱突然受傷後事情的發展月兌離了自己的控制,希望一切能再有所改變才暗示了應劭希望他能改變和張豫思的關系。但他不知道應劭使用了什麼辦法使得張豫思突然完全跟他站到了同一邊,這就使得一切的發展跟他的計劃顯得謬以千里。
如果衛北的封鎖包圍行動不是這麼快速導致淮昱受傷,在他快馬回來時黃伯然就會想辦法讓洛明房開始談判,以淮昱之能和他淮光之子的身份,再加上他可能會從洛西營帶來的北諾趙老將軍之子趙國立,黃伯然相信在自己的控制之下這次會談會以協議事後衛北並入衛南收場,甚至有可能包括趙國立現在所代管的那一塊原本衛國土地的一部分。有現在朝廷的代表和頭號重臣淮光之子淮昱,軍方實力最強的趙老將軍之子而且目前領地正好包括原屬衛國土地的趙國立兩人在場,洛明房肯定不會質疑他們是否能兌現給出的條件。至于其他的任何事情,就可以盡都推給淮昱和趙國立,不管再發生什麼,洛明房都沒有責任,這一切在黃伯然看來是完美無缺的。但淮昱突然受傷,這在提醒黃伯然衛北的行動比經過張豫思示j ng後的自己想象的更快的同時也完全的破壞了他的計劃,所以在見到應劭後,一方面為了補救自己的計劃,一方面也因為他的惻隱之心,他選擇了讓應劭去向不足以說服洛明房的張豫思求助,在他的想法里,應劭應該會讓張豫思產生猶豫而拖延向洛明房攤牌的時間,這樣在隨時可能到來的衛北大軍的壓力下,以洛明房剛毅的x ng格極可能反而會與衛北決裂。如果淮昱及時醒來最好,否則黃伯然就會私下跟張豫思會面,告訴她以她的身份開出什麼樣的條件才可以在打動洛明房的同時又不會懷疑她兌現承諾的資格,雖然衛南最終得到的結果可能不如本來的設想,但在情況有變下也是可以接受了。黃伯然和洛明房不同,他敏銳的看到了衛南只有選擇皇帝一條路可走,不僅因為他看出皇帝在這場爭斗中贏面更大,也是因為即使衛南投向周克明而且最終贏了,洛明房也還需要面對一個早已投向周克明而且跟對方陣營關系更為密切的洛明堂。這種情況他不是沒有向洛明房提過,但一心為父報仇和受過太多背叛的洛明房現在已經完全听不進去,所以他只能暗地里推動事情的發展,來為衛南和他的女婿謀劃一個未來。
應劭跟張豫思這代表著皇孫和皇帝的兩個人關系出乎意料之外的聯盟戰線讓黃伯然有些措不及防,但之前應劭的表現讓黃伯然意外之下也有些暗喜,應劭和張豫思看不出來但黃伯然知道洛明房已經有些動搖了,只是應劭突然就拋出了以他和張豫思的身份完全不可能保證的條件,無疑讓對背叛深惡痛絕的洛明房立即產生了反感。黃伯然知道這也不能怪應劭,一個並非官宦世家出身十多歲的少年能做到這樣已經非常了不起了,這讓黃伯然都有些暗暗可惜,沒有經歷過真正政治洗禮的應劭自然不會了解以他或者說張豫思來說,開出那樣的條件只會讓洛明房甚至黃伯然有一種「反正不會兌現的承諾,給多少都無所謂」的感覺,那麼以此猜測皇帝給他們的意思也就是暫時把衛南拉過來應急,等完事了再收拾掉。這對洛明房來說正好就是他最痛恨的發生過兩次的背叛,而且現在連黃伯然也弄不不清楚到底實情確實是這樣還是只是應劭沒有經驗說的話讓人誤以為如此,眼看著洛明房輕敲椅子扶手的右手逐漸握成拳,黃伯然知道接下來洛明房的舉動將是自己無法阻止的,一種徒勞心力卻最終落空的沮喪感涌了上來。
一陣輕輕的敲門聲打破了屋內像要爆炸的氣氛,洛明房緩緩松開了指節都已經凸顯的分明的右手,用一種極力壓抑的聲音道︰「進來。」
開門的是常業,他敏銳的感覺到了屋內緊張的氣氛,再見到洛明房的神情,立即打消了請他出去單獨說話的念頭,快步走到洛明房身旁俯身耳語幾句。
雖然不知道剛才洛明房變得極可怕的原因,張豫思也直到現在才敢暗暗的喘出了一口氣,看向應劭,發現他鬢角也有汗水滲出,但臉上的表情露出的意思卻讓張豫思有些迷惑不解,因為她發現那就像自己決心跟應劭合作後覺得身上一輕放下了所有擔子一樣,應劭現在似乎也在透著一種他終于卸下了肩頭重責的意思。
洛明房看著應劭,臉上肌肉微微抽動但最終還是向常業點了點頭。常業退出去後房內的四個人表情各異,張豫思有些不安的捏著衣角,應劭垂頭看著地上,黃伯然面無表情的端起了茶杯,而洛明房又開始了以右手手指敲擊椅子扶手的習慣x ng動作。
應劭過人的耳力听到了剛才常業的耳語,所以他跟洛明房都心照不宣的暫停了這次看似閑聊實則關乎洛淮西面大勢的談判,黃伯然雖然不知道常業說了什麼,但他從洛明房的反應明白事情應該是又有了一些轉機,至少現在看起來可以有一些時間來讓自己為下一步可能發生的事情提前做些準備。房內只有張豫思坎坷不安的如坐針氈,她有一種孤身困在荒山絕頂的感覺,雖然偶有蒼鷹飛過,卻都是高高在雲端對自己毫不理會。
這種讓張豫思非常難受的感覺似乎持續了一輩子那麼長,又好像是沒有過多久,就隨著應劭的起身而突然消去了。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張豫思在應劭的示意下也起身而立,洛明房仍然坐著沒動,但從應劭的舉動已經大概猜測到是什麼人會來的黃伯然作為國相卻必須配合洛明房的抬高身價而備足禮儀,所以也站了起來。
在常業三聲輕聲的敲門聲後,一名青年跨步而入,長眉入鬢,五官猶如雕塑般稜角分明,在應劭的上前迎接下微微一笑,緩緩在屋內各人身上掃了一圈,對張豫思和黃伯然還禮後停在洛明房身上,自然而然的散發出一股沉穩的味道。應劭壓抑住詢問文軒近況的想法,先介紹道︰「老師,查到衛北什麼新消息了嗎,淮昱將軍經過豫思小姐的治療已無大礙,盡可放心。這位是衛南國相黃先生,這位是衛南侯。」
知行隨著應劭話中意思先對張豫思道︰「有豫思小姐,淮將軍那是必然無憂的。」然後才拱手道,「陳知行久仰黃相學究天人,侯爺英武非凡,今r 果然見面更勝聞名。」
張豫思知道說得越多越可能被洛明房和黃伯然看出自己和這個應劭還只是跟她簡略提過的老師陳知行根本不認識,于是只是一笑沒有答話。洛明房在見到進來的是陳知行後雖然沒見過他但也猜出了他的身份,在知行說完客套話後微微欠身︰「知行先生客氣了,請坐。」
應劭走到張豫思的右手邊以一個恭迎長輩的姿勢站定,知行看了他一眼,露出一個會心的微笑走到原本他坐著的西邊上首位置,屋內的五個人重新坐定。
對面的位置換了人,現在不據主位的張豫思和應劭並不合適開啟話端,陳知行才到並不了解原本四人之前談話的情況,洛明房又沒有開口的意思,于是黃伯然向知行道︰「原來閣下就是應小兄弟提及的他和皇孫的老師,皇孫不是和閣下一起的嗎?」
知行灑然一笑道︰「皇孫年紀雖小但膽識過人,他另有要事在身,只是現在廣武有燃眉之急,所以派我先來。」
見洛明房抬手阻住黃伯然,將身體靠向椅背,一臉冷漠的看著知行,應劭盡量不著痕跡的對知行道︰「我從豫思小姐這里也只是知道她和你們宜郡相會後因為巷子的埋伏而失散,然後她就因為聖命不得不停止對你們的尋找和淮昱將軍一起來到廣武,之後老師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番表示關心的話在防止知行冷場的同時向他點明了張豫思的身份和應劭所虛設她跟知行文軒之間的關系,雖然並不詳細但是以知行的智慧已經足夠,知行先向張豫思以熟人的口吻感謝關心,然後轉向洛明房道︰「我們在宜郡城外突遇巷子的埋伏,在對方優勢實力的包圍下只能逃進雪林,借助幾個獵人捕獵的陷阱才得以逃月兌。但巷子的人卻一直在後追趕,逼得我們只能向廣武逃避,這本不奇怪,因為宜郡一帶因為那一帶地形的原因只有廣武和林口兩個方向可以選擇,奇怪的是他們雖然窮追不舍但總是差我們一步,使得我們不得不全力向廣武進發。這時皇孫回想起在雪林的一個細節,他在巷子的人之前也踩到了一個陷阱,因為當時沒有觸發機關所以誤認為是運氣好那個陷阱已經損壞了,但仔細思考下他發現這很可能是一個y n謀。」見洛明房微微冷笑知行看了看應劭,立時明白了這些對洛明房已經不是秘密,于是面露微笑繼續對著應劭說道,「之後我們想辦法在廣武城外讓巷子誤以為我們要直接去洛西營甩掉了他們,轉而去了衛北,所以現在才到。」
應劭暗中用左手晃動了一下椅子扶手,旁邊的張豫思心領神會的接口道︰「陳先生,原來那次你和皇孫出城尋找應劭突然失蹤是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你說廣武有燃眉之急,難道是有衛北最新的情報?」
知行轉回去看向洛明房,見對方面容不變但眼神中多了一些無法掩飾的興趣,以肘部撐在扶手上兩手相握道︰「衛北的兵力已然完成調集,雖然我和皇孫突然的改變行蹤拖延了一些時間,但他們及時的改變了作戰策略,據我推斷,為了阻止衛南集結到足夠的防御力量,最遲明天中午就會發動對廣武的進攻。」
洛明房終于開口道︰「衛北一向對我衛南有不軌之心,如果這是事實的話,衛北如此明目張膽的情況下,陳兄,豫思小姐帶來的聖命恐怕我衛南現在是沒法執行了。」
應劭沒想到知行會這麼快就到而且是在這種衛南主要人物洛明房和黃伯然都在場的情況下,雖然解了自己剛才和洛明房談判中的險境,但所有知行該知道的消息現在都只能通過動作眼神或者暗語傳過去,可是張豫思的聖命問題現在卻一時想不到合適的方法,他不由得微微皺起了眉頭。
似乎是不經意間看了應劭一眼,知行輕咳一聲道︰「豫思小姐的皇命應該是我和皇孫在宜郡外遇襲後才到達宜郡,這種事情太過機密,而我跟阿劭這段時間只通過暗號聯系。不知侯爺是否方便透露?」
洛明房目光如炬的直盯著知行緩緩道︰「聖上要衛南北上增援北諾防線。」
知行眼皮微垂立即抬起道︰「原來如此,可是衛北異動和北上北諾這並不矛盾,侯爺說沒法執行可就讓人費解了。」
洛明房冷哼一聲道︰「還請陳兄賜教如何並不矛盾。」
知行收起笑容道︰「可能需要在侯爺府上借住一些r 子,在下想先請教侯爺幾個問題,還望侯爺不吝如實賜教。」
洛明房在知行到來後首次露出虛假的笑容道︰「陳兄遠來是客,我衛南一向有好客之道,陳兄無論住多久都是可能的,如果有什麼疑惑處但問無妨。」
玩味著可能兩字,知行與洛明房相視一眼,自信的道︰「在下只有三個問題,首先是廣武城外附近農田秋收之後的稻草麥稈是否都運進城作保暖之用,其次,明天廣武會有多少j ng銳守軍,最後是洛明房還是洛明堂或者是沒有人繼承了李重的榮耀。」
洛明房勃然s 變,緊握成拳的右手帶動得整條手臂都不時發出骨骼作響之聲,應劭張豫思和黃伯然都大感不妙,提心吊膽的看著似乎有火花在兩人間 啪作響的洛明房和陳知行,都緊張得不敢發出聲音。應劭見到張豫思臉上再次出現剛才自己向洛明房許諾條件時的表情,這才了解到她那時的感受,如果自己當時不是趕鴨子上架,而是跟現在一樣作為一個某種意義上的旁觀者,怕是也不敢直接說出那種話的。
知行仿佛對洛明房狠辣的目光和急促的呼吸毫無察覺,似乎自言自語道︰「衛北在衛南之北,衛南要前往北諾自然可以借道衛北,值此履行皇命之時,忠于聖上又與衛王交情極好的洛西營只要侯爺打聲招呼肯定會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給予方便。正如侯爺所說,衛北如此明目張膽目無聖上而且有皇孫和豫思小姐親眼為證,作為衛北王的親哥哥侯爺也月兌不了干系,聖上一怒之下極可能會有懲處比如收回賜姓。但侯爺同時忠心為聖上辦事有功只罰是不行的,再加上其他的一些事情,聖上必然有所補償,至少不太會讓侯爺在向北行軍之後除了洛姓之外再上交其他東西。侯爺能成功的話皇孫和豫思小姐也就能完成使命,這份功勞可以說全拜侯爺所賜,對侯爺定然感恩戴德。現在侯爺可以回答我的,兩個問題了嗎?」
一陣落針可聞的寂靜後,仍然緊張無措的張豫思發現旁邊的應劭偷偷對著自己露出了一絲微笑。見張豫思仍然一臉茫然的樣子,應劭又偷偷給她使了個眼s 。順著應劭的眼s 看過去,張豫思這才明白了應劭會露出微笑的原因,對面的黃伯然雖然仍然配合著洛明房不露絲毫表情,但看著知行的眼中已經清楚的流露出一種夾雜著滿意,欣賞,甚至還有些感謝的神采。應劭和張豫思當然不會明白黃伯然的感謝是因為知行讓他為之付出艱辛努力的心願和計劃最終沒有落空,但應劭對黃伯然是最了解洛明房的人這個判斷卻沒有絲毫錯誤,果然洛明房的右手漸漸松開,臉上的神情也緩和下來,道︰「陳兄可能不知道,你去清遠閣的那年,我因為年齡的原因沒有去成,一直引以為憾,覺得洛淮最優秀的人才沒有被送往清遠閣。但現在看來,只是年少輕狂罷了。陳兄對我衛國的生活習慣研究的很透徹,雖然有豫思小姐的及時示j ng,但為了保證援軍到來路上的安全,明天中午之前,加上城內本來的守軍,大概可以有三千五百人左右。在後方安全地點聚集到可以一戰的實力,則最少需要二十天以上。」
知行道︰「侯爺過謙了,在下枉費天賜良機在號稱天下學府的清遠閣學習十年,最大的所得也只是跟侯爺一樣知道了當年的自己年少輕狂,這絕不是取笑侯爺的意思,而是在下真實的感悟,明白以前的自己多麼幼稚,才能知道現在的自己有什麼樣的進步。侯爺自己就能領悟這條人生的真諦,可比在下高明得多了。衛北從軍營和行軍集結時間等各方面資料綜合來推斷,去除截斷援軍的兵力,圍攻廣武的主力該在兩萬至兩萬二之間,因為豫思小姐的及時示j ng衛北應該沒有了派大量ji n細潛入廣武奇兵破城的機會,借助城牆,三千人守衛十天絕無問題。」
黃伯然奇道︰「如果只是十天的話從衛南各地集結的兵力並不足以配合廣武反攻,一旦廣武城破衛南就有覆滅之虞。而如果想在十天之內集結完畢根本不可能,即便援軍不顧一切的趕路也要十五天以上,而且到來之時已經是疲憊之師不說,衛北只需要圍住廣武把目標改為各處援軍必然可以使衛南軍隊整體實力大損,之後的決戰衛南會因為兵力不足而失敗。而且衛北肯定已經有一些ji n細潛伏了進來,豫思小姐剛才的遇襲就是證明,再者衛北既然籌劃已久,必然攻城器械充足,以廣武的兵力能不能守十天都是問題。」
知行笑道︰「攻城器械龐大不便于運輸,即使衛北這次準備再多,從離廣武最近又可以隱藏的衛北城市運來也需要不少時間。衛北這次本來的打算是奇襲,以輕快為主,我觀察過廣武附近,沒有多少樹木,衛北軍也就沒有就地制造的可能,即使有足夠木材,制造也需要時間,也就是說最開始的三到五天之內,廣武不需要面對威力強大的攻城器械。再者以天象來看,十天之內必定會有一場大雪,只要大雪降下城外天寒地凍衛北軍能堅持多久。最主要的是,衛國的人民都是懷念衛王的,洛明堂他對自己的親哥哥,衛王本應襲爵的大兒子侯爺發動戰爭,這根本不會有人支持,他才需要找被污蔑為謀反的太子之子皇孫在衛南的理由來讓這場戰爭冠冕堂皇,同時他也知道這個理由隨時有可能被揭露,因此采取了急行軍奇襲的戰術。所以說,豫思小姐和阿劭及時趕到廣武的那一刻,就注定了這場戰爭的勝負。接下來需要做的,只是在廣武本來完備的守城體系外,再加上一點小計策來確保勝利。」
知行和洛明房,黃伯然再商議了一些時候,時間已經到了寅時,洛明房決定先行休息,為隨時到來的大戰準備充足的體力。
在其他三人先出去後,洛明房突然對知行道︰「你和豫思小姐之前其實沒有見過吧?」
知行笑道︰「這並沒有區別,當皇孫在衛南面對衛北的進攻還擊出第一箭的時候出現在侯府時,就沒人會在意這件事了。」
張豫思本就在衛南侯府安排有房間,加上還要看護淮昱的傷情所以先行離開,黃伯然給應劭和知行安排好房間之後也跟洛明房一起走了。本來應劭覺得知行會有很多話問自己,但知行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了句你做的很好後就讓他先好好休息。
見知行進房後房間的燈沒有亮起應劭才想起知行這些天在被追殺後一路帶著文軒從宜郡逃到廣武,然後那些衛北的情報收集肯定又是花費了極大的功夫,而且在看到自己的暗號後這麼短時間可以立即趕到衛南侯府想必是也一直在密切關注著廣武的各種情況,這些事情想起來都知道有多累,知行現在不是不想,而是實在沒有j ng力再跟自己詳談了。他把手放在黃伯然安排給他房間的門上,想了想,又放了下來,向拐一個彎就到的延香休息的房間走去。
應劭本想在房間外看一眼安心後就回去,卻意外的發現在原來剛才自己看到的燈光不是外面的燈籠而是延香房間里映出來的,他輕輕敲了敲門,發現門沒有鎖,于是輕輕的推開。屋內一片暖意,還殘留著一股淡淡的香味,應劭環顧之下,窩頭在一個臨時支起的小床上和衣而臥睡得正甜,延香靜靜的縮在被子里。應劭見床前的凳子還在自己擺放的位置,輕輕的坐了上去,凝視著延香恬靜的臉龐。延香的臉s 比起昨天在街上被張豫思淮昱截住時已經好了不少,但卻明顯比在地動湖時要差的多了,雖然暫時有些紅暈,應劭卻知道這只是龍涎草的藥效和熱水燻泡的結果。
見延香沒有咳嗽,應劭心里舒服了些,輕輕的站起來,閉著眼的延香卻輕聲開口道︰「到哪去?」
應劭一驚,小聲道︰「我吵醒你了?」
延香用一種夢囈般的聲音道︰「我本來就沒睡著,剛吃過東西。」
應劭心里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最後只是難受的道︰「老師來了,一切都沒有問題。你好好休息,我就在隔壁。」
延香沒有傳來回應,這讓應劭恍惚間覺得剛才她是不是在說夢話。又站了一會,應劭走到桌前,想了想,沒有吹滅燈火,而是把燈移到了屏風的側面,使燈光不會直接照sh 到延香和窩頭,然後輕輕的走出去,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