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淮 第十六章 只若流年

作者 ︰ dzpper

()吊鍋據說是從北方傳進來的,切好的鮮女敕牛肉在鍋內煮得爛熟,合著調料還有辣椒的香味彌漫在整個隔間之中,讓人食y 大漲。延香用小刀挑起一塊牛肚,吹了吹後丟進嘴里,旋即皺起眉頭,又把辣料倒了一大袋進去,待見得煮開著的湯水從底里翻上來的都變成了紅油才露出滿意之s ,將筍子,豆腐等物全都丟了進去,然後直勾勾的盯著鍋里等再次煮開。

「也不用放這麼多辣椒吧,光是看著我都覺得舌頭有點疼了。上次在寧界吃一種叫火燒魚的菜,吃的時候沒覺得怎麼樣,吃完後有好幾天我舌頭都沒有任何感覺,再吃什麼全跟啃木頭一樣。」已經忍不住被刺得連打了幾個噴嚏的應劭見延香那副像餓了幾天的樣子,再一次確認了自己當年看到她錢袋里都是黃金的記憶絕對沒錯,這才把她是不是這幾年來都沒有吃飽過的想法否定掉。

「你懂什麼,牛肉不是辣得吃到嘴里像刀子割一樣的話能吃嗎。對了,那個火燒魚我也听說過,一直想嘗嘗來著。」

「可這里面不止是有牛肉」

很快吊鍋里的湯水就又煮開了,延香歡呼一聲就用勺子連肉帶湯直接裝了一大碗,先是把看著就叫應劭頭皮發麻的赤紅辣椒水嘗了一口,然後毫無儀態的對里面的牛肉開始大快朵頤。應劭倒抽了口涼氣,抓過一個饅頭放進嘴里,自我安慰著君子不立危地,只是在鍋里翻著所沾辣油還不算多的筍子下嘴,饒是如此也已經汗如雨下,于是隨手從放在一旁的包袱中掏出塊手帕擦了擦。

延香的眼楮立即從她面前的食物轉到了應劭的手上,不懷好意的盯著那塊手帕。這是應劭非常熟悉的那種延香終于找到他的小辮子可抓後在盤算著怎麼讓他倒點小霉的神情,于是趕緊在吊鍋里撈出幾塊最大和帶著最多辣油的牛肉和豆腐,也不顧燙嘴,三下兩下大嚼後吞落了下肚,連著對著旁邊呼了十幾口氣,接著又是一輪風卷殘雲,然後猛灌了兩大碗溫好的花雕酒下去,稍稍緩解已經覺得要噴出火來的脹痛感。自覺應該差不多了,于是應劭特意大著舌頭指著窗戶那邊含糊不清的咿咿呀呀了幾句,成功引開了延香的注意力後不動聲s 的把手帕藏到了身後,換作以衣袖擦汗。延香一回過頭就醒悟上了當,不過她有些無奈的表情只維持了一小會兒就隨著眼珠一轉消失不見。應劭不知道她又想到了什麼辦法對付自己,只是知道肯定大事不好,唯唯諾諾下不敢拒絕延香巧笑嫣然的幫他盛的一碗幾乎全是表層最辣的辣椒油的湯水和牛肉,閉上眼楮一咬牙全落了下肚,只覺嘴里已經完全感覺不到舌頭的存在,現在是真的想說話都說不出來了。應劭鼻涕眼淚一起流下來的狼狽模樣似乎讓延香很滿意,見他還是死咬著牙關寧可繼續毫無形象的用袖子也不肯再拿出那塊手帕,居然雙手輕拍鼓起掌來,連口用很假的嬌膩聲音稱贊。

應劭以為自己終于舍得一身剮後逃過一劫,才閉上眼楮連喘了幾口氣,伸手揉了揉有如喝下了幾斤烈酒的胃部,卻听得延香語氣一變,像是漫不經心的道︰「嗯,看來你現在應該是真的說不出話了,不過這還不夠。以你現在這點吃辣的道行,到林家堡這一代的主人面前根本上不得台面,所以路上還要繼續鍛煉,總不能到了林家堡後讓主隨客便不是?而且林管家答應了送馬給我們,他說過喜歡鴨腸和臘鴨腿的,相信吃辣的功夫也不在話下。」

剛覺對延香的用心良苦有些感動,應劭立即又j ng覺起來,以他對延香的了解,她是肯定不會給棗後不隨棒子的。當下應劭不再強忍住苦痛,努力裝起可憐來,想著不管延香說什麼,反正她也認可自己現在是說不了話了,她難不成還要自己寫字。延香很是高興的又連吃了幾大塊牛肉,才又裝滿了一碗,覺得有些燙嘴,放在了桌上。應劭知道要來了,不顧嘴里火爐風箱一樣的感覺死死的把嘴巴閉緊,而且把本只是擋在身後的手帕悄悄塞進了腰帶里面。

「你看我這麼好心的幫你,想問你幾個問題你應該不會拒絕吧。我知道你現在說不了話,所以你只需要點頭或者搖頭就可以了。」

看延香胸有成竹的樣子應劭有些發虛,不過又一想,不管點頭或者搖頭意思都不會太明確,就算怎麼樣了反正以後再狡辯另作解釋就是,于是遲疑著點了點頭。

「那好啊,我問你,剛才那塊手帕不是你的小芸給你的定情信物吧?」

應劭本是緊閉著的嘴巴不由得膛目結舌的張了開來,一下子就呆了,下意識的想點頭,然後猛然搖了搖頭,又立即停住。趕緊想要辯白和說清自己的意思,誰知道無論怎麼努力發出的聲音都只是含糊不清。

「你在說什麼,我完全听不清楚啊,一下子吃不得這麼辣剛才就不要勉強嘛。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很著緊那塊手帕,我又不是要搶你的,何必這麼激動。」延香很是得意的笑著,又裝出仔細在听後苦苦思索的神情,「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讓我不要告訴你家里那個,我不會那麼多嘴的,別怕。其實你家里那個是公主,你的小芸也是公主,算起來半斤八兩,誰也不會怕了誰,就是苦了你了,夾在中間兩邊不是人,哎。」

應劭算是認清了自己仍然遠不是延香的對手,只得心底嘆了聲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反正就算能說清楚手帕是當初為解決蘇依的事借了以後還給洛芸的時候她說自己連塊手帕都沒有所以送給自己的,搞不好反還會被延香強辯成更離譜的解釋,應劭也就不急著緩解舌頭的麻木感,狠心裝了一大碗牛肉。舌頭麻木後也有些習慣了,反倒是沒再覺得怎麼太辣。

「既然,你都這麼听話的回答了我的問題。而且,嗯,而且算是沒有忘過答應我的事情,那我也好心告訴你一些或許你不會有興趣知道的事情吧。」延香見應劭一副你跟以前一樣騙我玩就是,我反正是在听著,不過不會上當的模樣,也沒有多說什麼,繼續很自然的道,「東岳毒吞噬人的生命力量,對普通人來說根本就是死癥。可是東岳毒兩千年來出現得極少,流傳的原因是東岳毒是由穿雲那個混蛋帶到這個世界的,後來絕大部分都跟鼬狐的尸體一起被封印,只有少量散在世間。可是你既然在清遠閣待過,我想你應該知道,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東岳毒一旦從沉寂中被生命氣息吸引導致蘇醒,開始吞噬感染者的生命元力後就無法再次回到沉寂的狀態,而且會融合並且只習慣于被吞噬的那個人特有的生命元力特征,這是東岳毒幾乎無法治愈的原因之一。但這種特點對東岳毒本身來說也是一個極大的缺陷,因為隨著被感染者的死亡,他所感染的東岳毒會無法再次適應其它人的生命氣息,從而失去維系的根本。換言之,也就是東岳毒一般情況下不會傳染,而且會隨著宿主的死亡而消散。」

「東岳毒出現得少,而且一般人感染後即便有龍涎草的幫助也堅持不了多久,所以我想清遠閣也應該跟世間一樣不知道,東岳毒感染並且習慣被吞噬那個人本身的生命氣息後,仍然會有一種情況下是能夠傳染並且殺死另一個人的。」見應劭已經專注的看向了自己,延香有些不自在的把目光逃開,「如果東岳毒在兩個人的生命元力進行融合的時候到了另一個人體內,就可以借助這個融合的過程再次適應新的生命氣息。而且因為不需要蘇醒和適應過程的原因,新的感染者被吞噬生命元力的情況更為猛烈,一般來說普通人在這種二次感染後的一兩天內就會被殺死。」

應劭雖然所修煉的不是提取本身生命j ng元的通氣之道,但也知道延香所說的本質生命元力的融合是什麼意思,腦海間瞬間閃過了無數念頭,所有的動作都停住呆在了那里。雖然他一直讓自己相信延香所說大成的龍息術可以驅除東岳毒,但是不管這個說法的真偽還是龍息術修煉的難度都讓他心底其實很理智的知道這只是個聊勝于無的渺茫希望而已。在清遠閣僅有的三起感染東岳毒的詳細記載中,那三個人有一個體弱者不到五天就死亡,還有一個堅持了半個月左右也受不了那種絕望的痛苦而自殺,只有一個在龍涎草的幫助下勉強挺到了一年的時間,但那一年里那個人除了食y 旺盛以外也幾乎喪失了所有能顯現出來的生理機能。除此以外,其他所有有關東岳毒的記載都只是見到了毒發後的尸體而沒有太大的意義。剛跟延香見面時應劭並不了解東岳毒,所以也就沒有懷疑過延香所說一二十年內要不了命的說法,但到清遠閣的藏書室翻閱相關典籍知道真相後,應劭就在心底隱隱做了當初的廣武就是永別的準備。延香的話無疑是讓應劭跟她重逢的欣喜過後的腦海中無法抑制的掀起了滔天大浪,即使除去那個意義仍然不清楚的「銘香」和延香心底的真正想法,目前應劭也還有蘇依的麻煩在身,此時又得知面前是一個隨時可能離開這個世界,而且還不能有肌膚之親的人。

「看你的樣子好像不怎麼喜歡听這件事情,我也就不想再說了。」延香的笑容有些勉強,注意力回到了面前碗里的牛肉上,「不過可說好了,我不管什麼理由,你有什麼想問的只能現在問,過後我可不會再回答你。」

應劭抿緊嘴動了動,還是放棄了勉強出聲的努力,因為想到這肯定也在延香的計劃之中,她不希望這個時候自己開口說話。隨手拿起一旁的酒壺,發現已經所剩無幾,應劭看了一眼旁邊另一個溫好的酒壺,把手伸到一半又放了回去。延香頗為好奇的看了看應劭,拿起那個酒壺遞給他,應劭接過後放到了一旁,然後慢慢把先前那個酒壺里所剩的殘酒倒進杯里。那個酒壺只倒了不到半杯就已經空了,應劭卻不放下,保持著那個姿勢耐心的等待著酒壺里殘余的最後一丁點酒水一滴滴的落下,最後又搖了搖壺身,確認真的再沒有任何殘余,這才端起那小半杯已冷的花雕,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入喉。

當初應下跟蘇依的事情時,雖然知道事實上算是佔了很大便宜,但除了情勢所逼外也有那個「銘香」和以為延香不會再出現的原因。後來雲州事了去了清遠閣,看到了東岳毒的記載,又真的一直都不再有延香的消息,接到文軒的書信後有誰也就在心底打開了一線看看到昆定後跟蘇依間會怎麼樣的口子。緊接著在昆定發現了洛海樓的事情,他便不再多想,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到了幫助文軒上。這一番心底的真實想法應劭從沒有對任何人說過,其實此刻他很想握住延香的手,但想到那個銘,終究只是默默飲盡了最後的一小口酒,把杯子放到一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是終點,剩下的每一點時間只會更值得珍惜,即使只能像現在這樣。

延香看著那壺新酒愣愣的出了會神,繼續對付起吊鍋中的肉,含糊不清的道︰「快些吃,吃完了趁身上暖和我們今天多趕些路。」

應劭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微笑,點了點頭。

出龍口鎮後往東南方向的長陽有兩條路可選,陸路可以直達,也就近一些。而如果往南走一段到淮水的主河道乘船南下再上岸往東走,路程則要遠一些,不過因為近半路程都可以借助水力的原因,旅途無疑會輕松得多。時間非常充裕,這次又不像當年被巷子追殺出迷霧森林逃往衛國時那樣需要隱藏行蹤,應劭自然是挑選了不用那麼勞累的路線。在清遠閣知道東岳毒的特x ng後應劭也就知道了延香的食量為什麼會那麼大的原因,他沒有把心里的黯然表現出來,只是跟所租的船的老船公打听著淮水和登岸後到長陽沿途上有名的風味小吃,然後跟延香一路的吃了過去。應劭心照不宣的就像從沒听到過在歸來晚的那些話,面對延香的偶爾調笑也是全然和以前一樣,這樣一來就只能是著實頭疼于延香問起當年廣武之後的事情時對他稍有提及的所遇到的女x ng都會繪聲繪s 的給他編排上一段。好在應劭早就已經習慣了,一般情況下悶聲裝沒听到就是,實在編排的情節太邪門後才反擊幾句,結果往往大敗虧輸越描越黑,被延香旁征博引無中生有的再抓出一些听起來牢不可破的鐵證來。到最後連應劭只見過兩三次面話都沒怎麼說過的劉輕月也被延香說成是生恨一身不能做兩半,所以文軒覺得虧欠了應劭,這樣還坐死了蘇依的事情是文軒的有意而為和他想把妹妹洛芸送給應劭做補償。好在這時候長陽已經到了,應劭暗松了一口氣,心想著好歹可以找些事情絆住延香了,否則搞不好她找不出什麼新角s 了萬一連寧界的太皇太後都不放過的編排上了,就算是不會傳出去,自己可也承受不起。

應劭原本的打算是一個人騎馬從陸路趕到長陽,遇到延香後改變了路線,水路上馬匹攜帶不便只能是用皇孫的名義托給了一處驛站送回昆定去,現在到了由文軒繼承的故太子封地長陽,見過太守後對方自是主動為應劭補足路上所需。想著文軒信上的叮囑,應劭以讓延香為林管家親自挑選作為禮物的鴨腸鴨腿為由,又托太守派了幾名便裝城衛軍保護著,支開了她後獨自前往信上所寫的地點。

出城後西郊是李家村,聞名于世的神匠李鐵手就住在這里。不像龍脊山一脈手藝的秘不外傳,李鐵手徒子徒孫眾多,因此世間現在所流傳的普通良質兵器多是出自這里,也就更為一般世俗所聞名。不過說到如東脊盟主謝元的通天戟和象征長羽弓手首領身份的雲纏弓這類名聞天下的神兵,龍脊山一脈的傳人不入世和不收門徒的原因,自然也就要比俗務纏身的李鐵手能有更多的時間打造,而且李鐵手難得的幾件珍品都是在洛淮境內,比起龍脊山一脈散布在各處的世之名將們手中,名頭無疑也要差了一些。應劭在清遠閣的兩年獨自翻閱過大量藏書,自然是不會因為李鐵手和龍脊山不同的處世之道而跟世俗一樣被表面所惑對他們的技藝高低得出一些有失偏頗的見解,而且他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和能力,運氣好的情況下也就是能得到一件跟十五那把劍的品質相仿的兵器。這樣來看的話,無論事實上李鐵手和龍脊山所出最頂尖的兵器到底誰勝一籌,也跟他關系並不大,倒是李家村優等兵器豐富的產量更可以讓他不會空手而回的希望大為增加。

李鐵手不是輕易可以得見的,應劭也沒有天真到認為憑著自己現時的身份可以借文軒的父親故太子跟李鐵手的交情求得他親手所打造的兵器,因此只是在李家村門口專責接待的人員那里報明了身份並且把一份禮物以文軒的名義托他們送到李鐵手那里,隨後打听了文軒信上所寫的地址後便向目標而去。來到一處鋪子前,應劭打量了一番,發現這里在李家村里也算得是佔地較大的,而且生意興隆。正張望和思量進去後該怎麼開口間,店里的伙計見到他久站在門口,便走了出來詢問他有什麼事情。應劭謊稱自己的姐姐當年在太子府里做丫鬟時有個情同手足的姐妹,後來那個姐妹出府後就失去了聯系。最近自己的姐姐听說那個姐妹是嫁到了李家村里,自己又正好路過這邊所以姐姐托自己來打听一下消息。那伙計听應劭這麼說便道好像是听說老板娘當年在故太子府里做過丫鬟,應劭趕緊問他能不能見一見他們老板娘。那伙計見應劭既然是替人來尋訪故人,那人又極有可能就是自己家老板娘舊友,當下就把應劭引進了後屋,讓他在客室等候,自己去傳話給老板娘,看是否相見。

不多時那伙計便引著一名婦人出來,給應劭介紹那就是他們老板娘朱夫人,應劭趕緊跟她作禮見過。朱婦人吩咐那伙計去上茶,而後請應劭坐下,問他是當年哪位姐妹的弟弟。應劭等那伙計下去後才先告聲得罪,相詢朱夫人出嫁前的名字是否是文芷婷。見到那婦人听聞後的面s 確定沒有找錯人後,才拿出文軒所托的信和一串珠花遞了過去。朱夫人見到那串珠花明顯的一震,待得那伙計端茶上來時才回復過來,掩蓋住自己的失態,讓那伙計出去招呼客人,隨後向應劭笑了一下,接過了信打開來。

讀完信後朱夫人臉上露出了一種夾雜著懷念和欣慰的神情,向應劭問道︰「小軒,不,皇孫他還好嗎。听說他馬上就要大婚了,娶的是寧界廷尉的女兒。」

應劭答道︰「皇孫一切安好,我這次是去東脊林家堡幫他取迎親的駿馬,皇孫記掛夫人,所以讓我來探望夫人。」

那夫人一怔,隨即笑道︰「皇孫他沒有跟你說過他跟我的關系吧,否則你肯定不會這麼說的。」

應劭有些不好意思的道︰「皇孫只是讓我把信和東西單獨送給夫人,其他的什麼都沒說。」

「這是為我好,畢竟我現在已經是朱夫人了。」朱夫人把那串珠花拿在手里仔細的端詳,而後跟信一起放到一旁,「當年皇孫出生的時候,我也還小,才進太子府,因為手腳勤快很得太子和太子妃的信任,讓我去服侍皇孫。後來太子妃又懷了芸公主,沒辦法帶皇孫,所以皇孫可以說是我一手帶大的。我有個弟弟,不過很小就夭折了,他跟皇孫年紀差不多,因此我心里一直都把皇孫當成了我的親弟弟。皇孫小時候怕冷,睡覺都要我抱著才能睡得著,他又好動,老是喜歡把我這串珠花藏起來讓我找,就這樣一直帶著他。」

朱夫人搖了搖頭,從回憶中出來,看著應劭繼續道︰「太子妃生下芸公主後又過了幾年,大概是皇孫九歲的時候,體弱的芸公主身體也好了些,她想抽出時間來照顧皇孫,皇孫卻過于依戀我,根本不認太子妃為母親。太子妃努力了一段時間後情況不見絲毫改觀,她終于勃然大怒,有一天就指著我問皇孫到底是要我這個丫鬟還是要她。沒想到皇孫不但是選了我,還說將來要娶我。太子听到這話也很生氣,不過他到底是個寬厚的人,于是給了我一筆錢讓我出府到長陽來。這里是他的封地,他也跟這里的官員打了招呼盡快給我找個好婆家嫁了。那時候皇孫還小,不過他好像卻知道我要走了,所以最後那天他把我的這串珠花藏起來後留在了身邊,沒有像以前一樣在我實在找不到的時候拿出來還給我。」

「皇孫的信上寫著他怕過了今年以後還會想起我,所以這麼多年以後把這串珠花還給我。我想他大概是誤會了,我一直都只是把他當成我的親弟弟看待,並沒有其他的感情在里面。雖然他當年當著太子妃的面說選我,還說要娶我的時候我真的很高興,可是就算當年我沒有出府,最後如果他要求的話我也不會拒絕成為他的妻妾。」朱夫人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又把那串珠花拿了起來,「可是在我而言,那也只是因為他是一個我並不反感嫁給他的人,而不是因為他是我喜歡的人,跟他所想我跟他是彼此相愛實在是差得太遠。」

應劭突然似有所感,臉s 變得很差,朱夫人不疑有他,以為應劭是听了這些後為文軒感到失望,續道︰「這些話我也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不過既然你都知道了,就由你決定吧。」

應劭點點頭,起身道︰「我想既然皇孫馬上就要大婚,還是讓他保留這個無傷大雅的美好回憶吧。信已送到,也打擾了夫人這麼久,我這就告辭了。」

朱夫人把珠花和信都拿在了手里,也起身道︰「還請留步,本來我是請外子為皇孫大婚打造了一把劍作為賀禮的,現在看來,還是不要送的為好。作為禮物自然是不能再賣給別人,也不能留下來,不如就送了給你。」見應劭臉有猶豫之s ,解釋道,「皇孫的意思我懂,不用多慮,我也很高興能跟他有那段相處的時間。」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多謝夫人了。」

應劭跟著朱夫人走到鍛冶間,見朱夫人似是隨手的把那封信扔進了一個火爐里,然後手拿著那串珠花站了一小會,收了起來,向內進走去。

「外子到鐵手師父那里去幫忙了,這段時間又有了不少訂貨,都由我一個婦道人家做主擺弄這些刀槍劍戟,東西丟得亂七八糟,倒叫你見笑了。」朱夫人笑了笑,讓一名伙計幫忙在屋子里搬開那些打造好的貨物。

應劭見到一個設計j ng巧的盒子,好奇的問道︰「這是什麼兵器,我怎麼從來都沒見過。」

朱夫人看了一眼,回道︰「鐵匠可不是只打造兵器的,按鐵手師父的要求,農耕器具和菜刀等r 常用具的訂貨都不得拒絕,這些才是鐵匠的本職,不能因為兵器利潤大就忘本。這個盒子是上次來的一個年輕人定做的,不知道是不是哪家王爺要吃遠地的新鮮菜蔬瓜果或者是什麼,費了外子一個多月的功夫才達到他密封和保鮮的要求。」

應劭拿起盒子看了看,見整個盒子都以各種極其名貴的器材所制,內里更是密封得嚴絲合縫,關上以後完全跟外面隔絕開來,一般的食物放進去恐怕無論過多久都不會變質,確是遠途運載保存的好東西,只是成本就有些過于奢侈了。把盒子放回原處,正想問朱夫人要不要幫忙,又一名伙計進來道︰「夫人,上次定密封鐵盒的那位客人來取貨了。」

朱夫人答應一聲,把一把鑰匙交給應劭,指了指屋子最里面的一個箱子道︰「就在那里面,得勞煩你自己拿出來了,我要去把貨交給客人。」

應劭忙道︰「夫人請先去忙生意。」

朱夫人點點頭,拿起那個盒子便跟伙計們出去了。應劭打開箱子,里面橫放著一把連鞘的長劍,拔出來看時,只見劍身呈現黯啞的古銅s ,只有鋒刃處隱現含而不露的光華。應劭拿到眼前細細觀察,才發現劍身上因著打造材質的紋理在交匯處顯現出星星點點的斑紋,又拿到屋外試著空揮了幾下,幾乎感覺不到任何空氣的阻力。整把劍狀如河流穿石時破出的水痕,尤其配上那些點綴其上的斑紋在陽光下才反sh 出的細細金黃s 光點,揮舞起來就如同帶著一片淡淡的星光。應劭還劍入鞘,欣喜的撫了一遍,便準備去向朱夫人道謝,順便也看看那個訂制奇怪盒子的客人是什麼人。

到了店鋪大堂外,听得一個年輕的男聲正告辭,應劭心里微微一動,總覺得在哪里听過這個聲音,只是一時想不起來,于是加緊幾步進到大堂里,那人的腳步聲卻已經出店去了。應劭不好當著朱夫人的面追出去看她的客人,于是只得放棄,向朱夫人夸獎了手中之劍後鄭重道謝,朱夫人叮囑了一些保養之道,無奈又有客人上門來,應劭便告辭,朱夫人客氣幾句後也就不再挽留。

出得店門之時那訂制盒子之人早已無影無蹤,應劭也就不多想,看看天s 已不早,回往長陽太守執意安排下的住處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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