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四點鐘,鬧鈴還在裝死,梁敬已經習慣x ng的爬了起來。三兩下收拾停當,提著衣服趕緊往外跑。水產市場離他的住處有一個小時的路程,必須在五點以前趕到那里,去的晚了,新鮮肉肥的蛤蜊就被別人都買走了,被人挑剩下的個兒小不說,里面還總是摻著很多死蛤蜊。這兩者的區別一般不大明顯,只有在端上桌子以後才能見分曉。挑蛤蜊其實有個技巧,拿起來輕輕敲一敲,如果是「砰砰」的聲音,那這蛤蜊十有仈ji 是死的,做出來不但不能吃,里面的泥沙還會流出來攪的整個鍋里全是海腥味兒;相反,如果是「咯咯」這種比較清脆的聲音,那這蛤蜊就是活的,做出來會非常鮮女敕。
按說夏天這個時候應該已經大亮了,但今天有些反常。梁敬費勁的蹬著一輛從二手市場淘回來的人力三輪車,剛一拐進沿海大道就感覺到一陣海風吹過來,身上累出來的汗被這一激,猛的打了個寒顫。其實梁敬前幾天就從五金店買來了發動機一類的各種配件,準備給三輪車安上助力。這事兒擱一般人可能不知道怎麼下手,但對于他這種破壞高手來說容易得很,只是這幾天實在太忙,晚上收拾完就已經累的爬不起來了。人說天才和瘋子只有一步之遙,其實善于創造的天才比一般人更善于破壞。梁敬有時候就是這麼一個善于破壞和創造的瘋子。此時滿頭大汗,更加堅定了他盡快對三輪進行改裝的決心。
不到五點,水產市場上已經停滿了各種型號的車子,而像梁敬駕駛的這種第一代三輪車卻是僅此一輛。遠處的海面上停著許多海鷗,飄在上面一動不動離得遠了會讓人誤以為是一些白s 垃圾。有個別大膽的會飛過來落到車上,餃起一顆露頭的蛤蜊然後呼的飛走了,一會兒又回來,好像知道大家沒有閑暇顧及他們。
說這是水產市場,其實不過是海邊的一家養殖場,每天早上各個大大小小的攤販會來這里上貨。這家養殖場的老王本是浙江人,因為養殖技術非常有一套,買賣做得很j ng明,為人還算厚道,他經營的蛤蜊肉肥而且干淨,從不會在里面摻些沙子。不管有意無意,蛤蜊里面摻了沙子是很要命的。這小東西本來肉就少,完全是為了吃它的一個鮮,如果嚼著嚼著突然在上下牙之間出現一粒沙子,那就大煞風景了。梁敬初始做爆炒蛤蜊的時候經驗不足,買回來里面沙子總是很多,淘洗很多遍吃著還是牙磣,以至于基本上都沒有什麼回頭客,無奈之下他只好不斷的換地方。現在他儼然已經成了一個老手,拿起一個蛤蜊,僅根據它的大小輕重就能基本上判斷出來成s ,根本不需要敲打。
老王對這個小年輕格外熱情,一看到梁敬的那輛破三輪車就遠遠的沖他招呼︰「梁老板,今天來的還挺早啊,怎麼著,還是老樣子來上一百斤?」
梁敬不笑不說話,「哈哈我說王老板,淨想著賺黑錢了是吧,你看今天這天兒說不上哪會兒就得打雷下雨,拉一百斤這石頭回去賣不出去不得都砸到哥們兒手里?」
「你小子還真j ng,都不用我提醒。今天預報的是有大雨,少上點兒貨吧。」說話間老王已經走過來,從兜里掏出煙就往前遞,「怎麼,來一根兒?」
「謝啦,我不抽煙,王老哥我勸你也少抽些,光我每次進貨在這待這個把小時就見你一根接一根的煙不離嘴,這可不好啊。」
「好,不抽好。這東西,夾起來這輩子就別想放下。做咱們這行的,整天價跟這些個鮑魚之肆打交道,沒個好味兒。那時候年輕,咱也要個面子,抽根兒煙,還能去去味兒,到頭來這腥臭味兒沒見少,煙也戒不掉嘍……」
「哎呀我說行了,你在那磨嘰個啥呀,還不趕緊給人家小梁上貨!這老東西,嘴怎麼越來越碎!」c o著一口濃重本地話的老板娘忙的腳打後腦勺,對丈夫有些嗔怒。她跟老板裝束幾乎一模一樣,離得遠了完全看不出來是男是女。因為整天在海邊,r 光強烈,臉上和胳膊上的皮膚黝黑發紅,但不經意間的一顰一笑還是能看到年齡埋沒不了的風韻,看得出來,年輕的時候這是一個很有姿s 的女人。
「大嫂,今兒給我來60斤,挑大的肥的!」梁敬趕緊笑著打哈哈圓場。
稱完自己那份兒,看時間還早,梁敬留下幫著老王打理了一會兒。走的時候,風比來的時候更猛了些,海上的浪花明顯混亂了,連海鷗也不知道被吹到什麼地方去了。如果昨晚梁敬稍微梳洗一下,,此時他的長發迎著風肯定會顯得十分飄逸。自從兩年前從家里出來,他從沒有進過理發店,現在頭發已經過肩,只好扎了起來。嚴格來說,他從來沒有進過理發店,或者說從一開始就是在理發店里生根發芽成長起來的,因為老媽是個理發師,自己家就開著理發店,從小到大的發型都是由老媽來捯飭的。在他看來,去理發店讓別人給自己理發就是對老媽最大的傷害。實在太長的時候,他就自己拿剪刀對著鏡子稍微修剪一下。因為有點兒少白頭,一次來了興致,自己買了瓶焗油膏索x ng統統染成了白s ,但因為技術不夠嫻熟結果頭發成了花白的,再加上本來就長的老相,猛的一看跟四十好幾大五十了似的。
隨著一股腥味兒,一滴雨滴落到了臉上,涼颼颼的,緊接著是第二滴,然後就嘩嘩的下了起來。致遠這地方兼具季風和海洋x ng氣候,夏秋季節濕氣比較大,初始時梁敬很不適應這種氣候,感覺全身上下都涂了一層汗漬,像是要長出苔蘚地衣似的。軟軟綿綿的小雨那是家常便飯,有時候都分不清到底是起霧了還是在下小雨,而像今天這種狂暴痛快的大雨倒是少見。梁敬心想,所謂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幸好老子賣的是蛤蜊不是大米面粉之類的,不然可就遭了秧了。如果這個時候海水突然漲ch o,梁敬肯定悲催的葬身大海,但對于他車上的那60斤蛤蜊,肯定算的上是世間難得一見的生命奇跡了吧。
周圍昏暗的就像是晚上,雨水連成串順著他的辮子往後淌,落在了脊背上,與淋灕的大汗交織在一起。此情此景,讓他想起了兩年前的那個晚上,也是這樣的大雨,正是在那天晚上他逃離了那個夢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