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樺朱砂 第二章 兩小無猜

作者 ︰ 高猛酸賈

()正應了托爾斯泰那句「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同」,梁敬出生在一個不太普通的家庭,說它不普通,是因為這個家除了生活水準離小康還遠的很,隔三差五的還會硝煙四起。其實梁敬對爸爸真正的印象僅停留在六歲左右,因為正是在那一年,梁有增被人民j ng察請去喝茶了。這原本也沒什麼大不了,因為據鄰居們說爸爸跟j ng察很熟,經常去喝茶聊天,只是這一次一去就是9年。這9年梁敬順利上完小學、讀了中學。初二那年老媽一天忽然對他說,你爸最近可能要回來了。

那天晚上梁敬翻來覆去的睡不著,這個年紀的他第一次領略了什麼叫失眠。

除了梁敬,家里還有一個大他兩歲的姐姐梁月。梁月小時候有一次高燒不退,去醫院救治,結果大夫用藥的劑量出現了問題,得了小兒麻痹癥。當時眼看孩子已經不行了,梁父梁媽忍痛把孩子丟在醫院獨自回家了,n in i大怒,又打又罵讓他們把孩子抱了回去。老太太從供銷社買來橘汁兒粉,每天半夜也不間斷的沖泡給小月月喝。初始時月月的眼珠只會朝上翻,後來慢慢的居然活泛了。後來梁家東拼西湊從親戚朋友家借錢,帶月月去外地動了兩次手術,命終于保住了,但走路還是跟別的孩子不一樣,走的急了容易摔跟頭。梁敬出生那陣兒正是計劃生育管的最嚴的時候,村里婦女主任得到消息,立馬與大隊書記開著兩台拖拉機帶人包圍了梁家。還在坐月子的梁媽听到消息提前帶著小敬躲出去了,計生辦的人要求男女有一方必須跟著回去做結扎手術,不然就要用拖拉機把梁家的房子拽倒。梁n in i可不吃這一套,盡管抱著月月,但老當益壯的老太太還是一蹦三尺高,把大隊書記和婦女主任的八輩祖宗問候了一遍,覺得不解恨,捎帶著把他們兩家那些見不得人的陳谷子爛芝麻抖了個干淨。任你怎麼罵,領導們對這種事也是見的多了,指揮拖拉機就要拆房。情急之下,梁n in i抱著月月就要往車 轆地下鑽,被人及時攔了下來。眼見事情沒有緩和的余地,只好讓梁爸從地窖爬出來被帶去做了結扎手術,附帶還罰了400塊錢。

據說那天晚上梁n in i哭的很傷心,因為她那一代人的觀念是多子多福兒孫滿堂,她自己就生了三個閨女三個兒子,她的婆婆,也就是梁敬的曾祖母,生了整整十一個,除去一個老五夭折,其他十個兄弟姐妹都長大ch ngr n了。上世紀那幾年自然災害,整個華北平原遭遇了百年不遇的大饑荒。那時候梁爺爺還年輕,百般無奈之下,決定帶著全家去闖關東。在當時來看,到關東去闖一闖未必能活,而留在老家眼看著就要斷糧,大人還能強撐一撐,幾個半大的孩子恐怕挨不了幾天。就這樣,梁家背井離鄉去了一切都是未知的關東。在那里,夫婦兩人沒r 沒夜的種地干活兒,一家總算活了下來。老太爺在保證全家都能吃飽穿暖的同時忙里偷閑,又生下了兩個孩子。後來梁老太爺年紀大了,得了很嚴重的氣管炎,一躺下就喘的非常厲害根本睡不著覺,只能整夜整夜的在火炕上坐著。眼看自己一天比一天消瘦,老太爺不顧全家人的反對,非要回老家。家里人怕路途太遠在路上會有閃失,一次一次的勸,但他非常固執,聲稱老家的氣候好,回去養病能好得快,就是死也要死在老家,要埋在爹媽的旁邊。沒有辦法,梁n in i只好跟梁有增帶著已經不能自理的爺爺回來。那時候其他的子女都已經長大ch ngr n在關東都有了自己的家室,沒有跟著回來。由于梁老太爺當年去闖關東的時候沒有想著自己老了會這麼眷戀故土,以為那一去就再也不會回來,臨走就把屬于自己的那份房產給了自己的兩個弟弟,現在忽然回來,竟沒有了落腳的地方,只能在一個本宗族的兄弟家里借宿。這位宗族兄弟家里原本有很多房產,劃成分的時候被認定為地主,全家沒少受教育,沒收充公的財產不在少數,但總算是瘦死駱駝比馬大。後來瘦駱駝陪老馬去找四爺爺談房子的事,結果一言不合沒有談攏,老太爺氣的從兜里掏出一大把紙幣摔在了四爺爺的臉上。

「你不是要錢嗎?好!全都給你!」隨著這一聲暴吼,爺爺急火攻心吐了一大口血不省人事。本來病情就很嚴重,再加上又氣又恨,兩天後就去世了。從回到老家到去世,前後總共才九天的時間。多年以後,當梁敬學到那句「鳥飛反故鄉兮,狐死必首丘」的時候,他想到了一生坎坷的爺爺。

梁有增不在的那些年,整個家都靠梁媽支撐著。初始時她帶著兩個孩子在外面開理發店,平r 里的收入還能勉強度r ,可一旦兩個孩子有個發燒感冒,家里的那點兒積蓄實在就捉襟見肘了。後來理發店那里新建了一個大宗商品交易市場,附近房租越來越高,周圍的人也是越來越雜。有一次一個c o著南方口音的商販竟然在理發時拉扯梁媽,梁媽也不是好惹的,上去一把就在他的臉上抓了幾道血印,兩個人就扭打在了一起。這時候周圍店里的人听到打罵聲都趕了過來,那人看見人多,掙開梁媽,撒腿跑進了附近的一個中學。梁敬的姥姥家離n in i家不遠,兩家只隔著一個村子。姥爺為人老實忠厚踏實肯干,所以相對來說r 子過的比較殷實。那件事以後,老兩口覺得閨女一個人拉扯著兩個孩子在外面實在太不妥當,就讓梁媽帶著月月和梁敬回了娘家。梁姥姥家的房子靠著一條大馬路,臨街有幾間門臉兒,梁媽就搬到了其中比較大的一間,中間拉上簾子將整個屋子隔開,外屋給別人理發,里屋住著一家三口。

自打搬了家,月月和梁敬也就轉到了姥姥村子上的小學接著讀書。這個時候梁敬已經上二年級了,正是在這一年他明顯的懂事了很多。在這以前,小梁敬鬼點子特別多,調皮搗蛋那是出了名的,沒事兒就拉攏幾個小孩子跟別的孩子打打鬧鬧,打的急了有時候也就真的打起來。由于爸爸告訴他,要想不被欺負一定要先下手,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梁敬充分的領略到了這句話的j ng髓,所以三天兩頭的總是會有孩子的家長到理發店找梁媽告狀,梁媽這時候就會擰他的耳朵問他下次還敢不敢了,而梁敬似乎從小就比較堅強或者是不好意思認錯,就算梁媽把他耳朵擰的通紅他也不肯求饒。低年級的學生寫字容易犯錯,所以統一都用的是鉛筆,有一次梁敬偶然撿到一只圓珠筆芯,這位天才想到的當然不是這東西能用來寫字。他讓另外兩個小學生把一個長相比較怪異外號叫「小貓」的孩子拉過來,把竹簽伸到筆芯里面蘸一蘸,在「小貓」的臉上涂了起來。老師發現以後把那幾孩子結結實實打了一頓,讓他們幾個拉著「小貓」去水管給他洗臉,你想幾個小孩子,又沒有肥皂,能把圓珠筆的顏s 洗掉才怪。不洗還好,這一洗,臉上的顏s 抹的更勻了,簡直就成了戲台子上瘦弱版的竇爾敦,晚上冷不丁的放出來恐怕能嚇死一兩個。放學後「小貓」的姐姐帶著他到家里告狀,梁媽哭笑不得,只得一遍又一遍的給那個倒霉孩子洗臉,不知道當時有沒有搓掉一層皮……

月月腿腳不好,走路很慢,上學放學需要梁媽接送,但有時候店里忙的走不開,姐弟倆只能走著上學。也許是梁敬嫌自己每天背著兩個書包太沉,也許是因為他真的懂事了,二年級那年暑假,他硬是跌跌撞撞的學會了騎自行車,從那以後每天帶著姐姐上學,一直持續到中學畢業。朝夕相處,梁家的人習以為常也就不會覺得有什麼特別之處,但在外人看來,月月走路確實跟別人不一樣,所以學校總是會有人給她起「小瘸子」之類的外號。一有人喊她小瘸子,月月總是會哭著去找梁敬。梁敬已經乖了很多,從不肯惹是生非,但每次看到姐姐被人欺負,他二話不說就會去給姐姐出頭。有一次他拿著一根板凳腿追的月月班里的一個大胖子滿校園跑,最後嚇的那哥們兒居然哭著去找月月道歉求饒。整個小學期間,梁敬跟人打架鬧仗的次數並不算少,一方面是因為月月,另一方面,學校的孩子基本都是同一個村子里的,誰家什麼情況基本都知道,小孩兒從多事的爹媽那里听來了閑話就在學校里散布,有的甚至當眾指著梁敬和月月說「他爸爸不是好人,現在被抓起來坐牢呢!」,梁敬忍無可忍總會上去和對方廝打。基本上每次梁敬都能把對方教訓一頓,但每次跟人打完架,梁敬都會忍不住自己在那里哭起來,不知道是委屈還是想起了別的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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