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巴佬，我，可以做你的導師。」默幾乎可以想象出那個丫頭指著默的鼻子，毫不謙虛地說出這句話時的樣子。
「悠最喜歡當師傅，因為我也修靈媒，所以她一直想讓我跟她一樣力量靈媒雙修，其實就想過過當師傅的癮。」青衣盤腿坐在病床上，對這個提議十分熱心，「默你要做了她的學生，她會很開心的，肯定好好教你。」
「這個，再說吧。」默模了下鼻子，飛身從窗口躍出去，倒不是逃避，而是緣于戰場上的變化。
數萬人的鮮血化為血霧蒸騰，升空，復又凝結為血液，匯成一條血s 之河，瘋狂涌向與三大家族領軍人死戰的銹鐵棍。
銹鐵棍是個無底洞，數萬人的血吸入其中，棍身卻無絲毫變化。然而以血為能量源，銹鐵棍愈戰愈勇，連續打爆守護庫克•巴朗斯以及杜馬•瓦丘里的器靈。
一柄雙手大劍，一桿龍槍，融化為液體，嗤溜溜吸入銹鐵棍之中。兩位家族領軍人物，天之驕子，突然間離死亡如此之近，不禁茫然不知所措。
「聖光指引我們前進的道路，聖光帷幕！」
莉莉安•迦娜召喚的聖光降下一道幕牆，將二人隔斷在她和銹鐵棍的另一面。銹鐵棍y 打破這白s 光質幕牆，卻未成功，只得轉而攻擊莉莉安•迦娜。
「走！你們已經證明了比喀索那混蛋有骨氣，不必再送死，否則就是愚蠢！」莉莉安•迦娜頂住銹鐵棍的攻擊，背對二人吼道。
「莉莉安！」二人心有不甘，卻在對視一眼後作出艱難抉擇，雙雙遁走。
「聖光指引我們前進，盛世歡歌！」
借著器靈虛影的守護，莉莉安•迦娜繼續召喚聖光，當這一次召喚完成，無數道聖潔的白光垂直降下，使太陽的光芒都為之黯淡幾分。
聖光中無數美妙空靈的聲音在吟唱聖歌，歌聲中的澄澈之意直透骨髓，可以洗滌人的靈魂。
伴隨這歌聲降臨的，是一個個背生潔白雙翼身披潔白紗衣的美麗女子。她們翩翩降下，揮動羽翼，在空中起舞。
銹鐵棍的攻擊為之一滯，沐浴著聖潔的光輝，似乎有被聖歌和聖輝浸染的跡象。然而只是一剎那的凝滯之後，銹鐵棍一顫，十二個聲音同步的話語在莉莉安•迦娜心底響起︰
「想給我洗腦，以你的能力，還差遠了。」
唳！
嗡！
厲嘯聲起，可怕的沖擊波重現，無論天使的舞姿或吟唱，抑或聖光帷幕，盡被沖散，而那守護莉莉安•迦娜的器靈虛影，也終于被撕碎。
銹鐵棍劇烈旋轉著，一端直指這位女騎士的胸膛，似乎下一秒，便可貫穿其甲冑，飽飲其鮮血。
「夠了。」默出現在十米之外，出聲阻止。
……
默和銹鐵棍的關系，似乎只是十年來朝夕相處積累的情感，並無魂印之器與擁有者需要靈魂烙印來訂立的契約關系。默不確定憑借他自以為的情感能否左右銹鐵棍的行動，出聲阻止，只是一次嘗試。
他和銹鐵棍沒有過任何交流，給過青衣的意念，默未曾接收過。按青衣所說，默需要靈魂覺醒後才能嘗試與銹鐵棍訂立契約，所以現在，這根棍子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無主之物。
她可以遵循自己的意志行動。
然而默的話一出口，銹鐵棍一顫，那充滿殺意和暴戾的旋轉驟然停止，似乎是懷著歡欣和激動，在空中翻滾盤旋了幾圈，便飛向默。
默伸手接住，神s 恍惚地打量手上的棍子。還是默最初看到她時的模樣，沒有變化，還是和當時一樣，沉甸甸的。
……
「傳聞但丁在神魔戰場的遺跡帶回的無數件神魔之器中，這一件，是最令他沮喪和糾結的。他以為自己看走了眼，所以為這根棍子立了座無字碑，用以告誡自己。」天空之中，一個聲音在回蕩。
然而抬頭，默沒有看到任何人，也沒有感覺到任何危險的氣息。
「父親！」這一次，莉莉安•迦娜終于听到了她父親的聲音。她的馬疲憊不堪，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抽搐，她，則在劫後余生的恍惚和失落中望著將死亡從她身邊喚走的男子。
她的父親在對默說話，這使她尤其困惑。
「看來，這根棍子也不是但丁認為的那麼一無是處，起碼，它比我女兒的那件半成品要好得多。」穆薩拉•迦娜依舊在對默說話。
「你跟但丁很熟？」默無意詢問對方身份，其實既然莉莉安•迦娜叫他父親，他的身份也已明了。
「他也許是這世間所有聖域高手中最接近神的人，也可能早已進入神的領域，雖然神出鬼沒行蹤不定，跟我們這些老家伙倒也有些交流。老夫曾在他傳遞的影像中看到過兵器冢全貌，所以記得這根棍子的樣子。你既和他關系匪淺，將來只怕有無窮麻煩。他是被神魔兩界共同通緝的存在。」穆薩拉•迦娜在提醒默，完全無視雙方此時的立場。
或者，在聖域高手的眼中，立場這種東西，是不存在的。
「父親，為什麼你要幫他？」莉莉安•迦娜顯然不理解她親生父親這種敵我不分的做法。
「莉莉安，我的女兒，你的命運和他有無數交集，等到有一天你發現自己的信仰會成為一種負擔的時候，自會明白。現在，你需要考慮的是，他為什麼沒殺你。」穆薩拉•迦娜的話音逐漸遠去，向藍的天空升騰，而後消失。
「為什麼不殺我？」莉莉安•迦娜則很快便向默尋求這答案。
「我不知道。」默丟下這答案，轉身離去。
「你殺了我幾萬同胞！」莉莉安•迦娜跺腳，用盡力氣沖默怒吼，淚水奪眶而出。
「殺人者要償命是嗎？你我都是殺人無數的劊子手，為何我們都還活著？這世間的強者，有誰不是劊子手？」默沒有回頭，似是回應對方的憤怒，也是在自問，死亡不是能觸動他的東西。
有多少人該死，有多少人是無辜的，從來不是絕對。
……
「勝利了，我們勝利了！」
似乎終于意識到此間的戰爭已結束，有人率先醒悟大聲疾呼，頓時，天音關上以j ng靈族佔絕大多數的守軍歡聲雷動。
這些曾經離死亡那麼近，曾感受過絕望的人，狂喜之下完全沒有了j ng靈族應有的從容優雅。
他們狂奔出城門通道，或從城牆坍塌的缺口鑽出，或從城牆上跳下，繞過侵略者留下的噴火戰車，跨過他們留下的尸體，向著返回的默狂奔。
好吧，無疑，他們把戰爭中一直在打醬油的默當作了英雄。
心頭涌起不祥的預感。
默只來得及模了下鼻子，便被一群人團團圍住，抓起，拋飛在空中，落下，再被拋棄。
好吧，不管這英雄式的老套待遇如何讓默狼狽不堪，不管他之前給予別人的形像是冷酷神秘抑或冷漠孤僻，此時卻被為勝利歡呼雀躍的人們的熱情所淹沒。
「呃，他好像很痛苦。」透過一扇窗旁觀關外的狂歡，卡蘭對默的表現很好奇。
青衣站在一旁，也在看外面的一切，于是說道︰「大概覺得自己什麼也沒做卻被當成英雄，覺得受之有愧。」
「那就當他什麼也沒有做吧。」卡蘭老狐狸一般微笑著。
「這樣最好，畢竟他是跟黑暗元首扯上關系的人，繼續留在這里會給大家帶來更大的麻煩。」青衣神情有些黯然，世間事有很多無奈，她雖然有心幫助j ng靈們做更多事，但更不想幫倒忙。
「不，世事無常，我們只知道黑暗元首但丁大人為神魔兩界所通緝，卻不知這世間，神和魔並非最強的力量，否則，但丁大人再強，一個人也無法活到現在。並不是每個人都害怕跟那位大人扯上關系，黑暗領主們不也因為鬼王與黑暗元首的關系密切而費心巴結嗎？」
卡蘭此時眼中盡是睿智和詭詐之意。
「力量不是絕對的，強者之間也在互相牽制，表面看，聖光教會以神的代言人身份蠱惑人心，成為人界最強勢力，連黑暗領主們也不敢公然違逆。但是他們不是絕對皈依和服從，其實在觀望，等待沉默中的反對勢力浮出水面。」
「反對勢力？」青衣對于世間事的認知，在真正的強者面前，終究有限。
「人類被轉移到新大陸之前，舊大陸的格局比現在要復雜得多，那時的人類是何等卑微的存在，在諸神和惡魔們的庇護下，于龍族、死靈、以及各種虛空生物的夾縫中艱難求生。那時，神魔雖舊大陸的統治者，卻也面臨著其余不死生物強勢崛起的風險。如今的新大陸就仿佛一個人類的避難所，所有人都是井底之蛙，在這里稱王稱霸毫無意義，而且荒唐而可笑，一旦有新的力量介入，必然會產生翻天覆地的變故。」
卡蘭平靜語氣中帶著些許自嘲或譏誚的意味。
「事實上，早已有新勢力試圖突破神魔兩界的封鎖，進入新大陸，聖光教會雖然嚴加防備，總會有防不住的時候。有人認為黑暗元首就是某個新勢力的代表人物。」
「他們的目的是什麼？」青衣悉心求教。
深深吸口氣，卡蘭道︰「尋找隱藏在人類身上隱藏的某種秘密，據說這秘密關系極大，天機不可泄露，所以，我也不知道。總之，我的意思是，聖光教會並非表面上看的那麼強大，只是暫時沒人來戳穿其紙老虎的真面目罷了。」
「也許，當年的黑s 月亮降臨之r ，就與此有關。」青衣低著頭，想到了痛苦的記憶。
「或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