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妖賦 第一章 冰障

作者 ︰ 月挽霜

()世間無偶然,只要存在,便是必然。

夕陽斜照,淡淡的金黃將丘石村鋪灑成一副溫和的畫面,各家宅房頂囪煙裊裊。溪塘邊,孩童嬉戲打鬧之聲脆玲盈耳,村內大理石鋪成的小c o場上,年輕的漢子們赤著膊,灑著汗,c o練著刀槍,哼哈之聲不絕于耳,也有幾個孩童,拿著小木棒子,照著大人的樣,站在c o場外稚女敕的比劃著。

溪塘延向村外的盡頭,那是一個扎著麻花小辮,七、八歲樣的小女孩,兩手都拿著不知名的異果,邊咀嚼著,邊踢踢腳下的小石子,款款而來。

末了,一群小孩看著村外這陌生的女孩,有些奇怪,這是從哪冒出來的?粉雕玉琢而j ng致的小臉,狡黠的兩只汪汪大眼上各掛著一條淡淡的嫵眉,縴巧而又翹翹的小鼻下也拖著兩片薄薄的櫻唇,雪白的皮膚透著淺淺的緋紅,那麻花小辮在女孩左顧右盼間也在背後左右搖曳著,衣衫上到處都是污泥與破洞,不看女孩的臉,一定會把她當成乞丐吧,也許,可能真的是乞丐吧。

女孩指著孩子們中個子最高的孩子,「我也要玩,能和你們一起玩嗎?」

「我們要玩躲貓貓了,那就一起玩吧,琴天,你帶著她。」個兒最高的男孩回答道。

這時,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走到女孩面前,女孩比男孩高出小半個頭,讓男孩不得不抬著頭,對著女孩說道,「姐姐,你跟著我,呆會我躲哪里你就躲哪里,嘻嘻。」

女孩不由分說,走到了男孩背後道,「那姐姐就跟著你啦,嘿嘿。」男孩轉身看著女孩淺淺的微笑,臉蛋上兩顆小梨渦佔據了男孩的雙眼,男孩羞澀紅了小臉,低下了頭。

「好了,既然都準備好了,你們躲起來,我數到二十,就來抓你們。」個兒最高的男孩喊道,「開始!一,二,三」

孩子們瞬間就四下跑散了,各自尋找自認為隱秘的地方。琴天拉著小女孩的手,就是往家里跑。「快跟我來,我家有個很隱蔽的地方,每次我躲那里,他們都找不到我。」

門開,入眼的是一個婦人的背影,c o弄著飯桌上的碗筷。「小天,吃晚飯啦,不要再玩啦,快點,飯菜涼了就不好……咦?這個小女孩是誰家的?我怎麼沒見過啊。」婦人轉身,看到的是她的兒子拉著陌生的小女孩往床底下爬。「娘,娘,快點幫我們一下,把我們往里面塞下。」

「好啦小天,听話,快出來吃飯,我數三聲,如果你再不出來,我就把你扔給妖獸讓它們吃了你。一,二」婦人還沒數到三的時候,琴天已經飛快的坐在了飯桌前,嘿嘿,嘿嘿的傻笑著。

小女孩也跟著琴天一起坐在了飯桌前,「阿姨,阿姨,我也要吃。」說著就用稚女敕的小手抓向桌上的食物。琴天一把抓住女孩的手撅著小嘴氣鼓鼓地說,「壞姐姐,吃飯要有吃飯的禮節,這是娘親教我的,看好。」琴天說完,放開女孩的手抓起自己面前的勺子把小女孩想抓的那團大肉圓給勺走了,「啊嗚!啊嗚!啊嗚!」三下五除二進了肚子,還很滿足的模了模肚子。小女孩那個氣 ,一把搶走琴天的勺子,將剩余的肉丸子一掃那個空

婦人看著兩孩子相互打鬧著,臉上也洋溢著淡淡的幸福。

夜,且深且沉。月s 透不過正在緩緩積累的烏雲,風也漸漸大了起來,家家門前掛著的火燭小籠搖晃的更加激烈,從遠處的山上看,就像是螢火蟲小範圍的游蕩著,但是漸漸大的風,將「螢火蟲」的「火」一盞盞的熄滅了。

離丘石村兩里外的高山上,站著一個身形籠罩在黑暗中的影子,暴露在空氣中的是那一雙泛著幽幽藍光的眼楮。當丘石村最後一盞燭火消失後,他緩緩地從黑暗中走出,薄薄的白s 綾羅衣衫隨風擺動,一個眨眼間,只留下一抹淡淡的濕氣,風絲絲吹,吹散了那滴滴點點,似乎此處什麼都沒有變過,什麼都沒有多出過。

琴家小屋內,燭火輕輕跳躍,將屋內帶來片片光亮。

「我睡了一個好長好長的覺,醒了之後就什麼都不記得啦,但是在夢里,我會時不時的听到一個聲音,‘小玲,小玲,小玲’」小女孩指手畫腳著在桌子上默寫著「玲」字。婦人听著女孩說的話微微蹙著眉頭,心里面有著淡淡的焦慮。「這女孩怎麼問她,說話都是不清不楚的,但是後面她說小玲,小玲,難道這女孩子名字叫小玲麼?」婦人心里想著,嘴上繼續問︰「那你是怎麼來到這個村子的記得麼?」女孩回答︰「記得的!記得的!我追著一只小白兔,但是追丟了,然後就看到這個村子啦噗呲」

小女孩突然笑了出來,原來琴天在他母親後面扮著鬼臉,正在逗著小女孩。「原來你叫小玲啊,小玲小玲,真好听。」

婦人又好氣又好笑,微蹙的眉頭稍稍舒展,兩眼一瞪,假裝嗔怒道︰「小天又不乖啦,快點好好看書認字,今天夫子教的那些字都認識會寫了嗎?」

琴天微微不服道︰「我那麼聰明,當然會咯!」

這時一道雷聲打斷了各家屋里交談的聲音。嗚嗚作響的風帶著雨,紛紛降落在屋頂、石階、稻田之上,池塘里的魚也因為雨水的降臨游得更歡騰了。未久,天地間一片模糊。

丘石村內,一些膽小的孩童都因為電閃雷鳴而畏畏顫顫,不敢做聲,唯有琴天,看著窗外的電閃,听著雷鳴,若有所思的樣子。因為琴天听說過一位絕世強者在雷雨交加的夜空中斬殺萬年妖獸的故事,受萬民愛戴。于是琴天也想成為這樣的人,所以不管外邊如何恐怖的環境,琴天都不為所動,反而沉醉在自己的幻想之中,手持絕世神兵,屠斬妖獸。

突然,地面開始微微顫動,琴天從思緒中醒來,望向窗外的眼楮頓時瞪大,一副吃驚的面容。借著雷電的閃光,只見從地面涌出一面水牆,望不到邊。「咳呲咳!」水牆由下往上迅速變成了白茫茫的一面冰塊。

「砰砰砰!砰砰!」急促的敲門聲響起。「里面有人麼?妖獸來了!」門外響起了村民的叫喊聲。「一起上,一定能殺死這畜生,大家不要怕,一起上」

琴天三人望著門邊的窗外,幾十個漢子圍住了一個光頭男子,那光頭男子在空氣中的肌膚透著淡淡的光亮,像是水晶一般,在黑暗中,和他的眼楮一樣,散發著幽幽光澤。眼神淡淡的一瞥剛才說話的漢子,輕輕嘟囔了一聲「聒噪,死!」邊揚起左手,掌心朝上,身上的綢緞像是被輕風揚抑了一下,幾十個圍著男子的村民全部凍結成冰,手落下,冰碎,和著雨水散落男子四周滿地。

腳動,剛走了兩步,卻又停下。男子面前一個白發駘背的老人,倚著拐杖,堵住了男子的去路。

「啊!娘親,你快看!那是村長爺爺。」躲在屋內的眾人內心惶恐不安。「娘親,村長爺爺不是重病在床了嗎?為什麼起來了呢?是不是病好啦?」琴天輕聲問道。

婦人看著自己的兒子,撫模著兒子的腦袋,微微搖頭︰「傻孩子,你知道當年那斬殺萬年妖獸的絕世強者是誰嗎?就是你的村長爺爺,當年妖獸來襲,他為保全村人的安危與那妖王斗法,雖然最終打敗了妖王,卻已深受妖王妖法的毒害,至今重傷未愈,如今怕是那妖王的同伴來尋仇了吧。」

琴天嘴巴微張,呆萌得望著自己的娘親,眼神漸漸煥發出光彩,轉頭望向窗外那佝僂的背影。那是自懂事以來,第一次知道了自己的偶像竟是村長爺爺,迷茫間,那幻想中挺拔偉岸,手持神兵的身影漸漸與這傴僂的身軀重合,也不知是那窗前雨水,還是小琴天自己的淚水,雙眼一下子就濕潤了。

天,依舊是雨,夜,依舊是黑,轟隆之聲也緊隨電閃之後,一刻不停。

場中,男子平靜地望著老者︰「壽之將至,讓開吧。」

「咳咳……咳!……閣下控水御冰之術了得,老朽無法阻之,也知無力回天。可否告知來鄙村有何目的,想要得到什麼?老朽自當無不贈之,只求閣下能放過全村人的x ng命……咳……咳咳……咳!」村長望著將全村環繞住的嚴實冰壁,無力的說著,蒼白的臉滿是痛苦,強撐著病痛,雨水卻是無情拍打著村長,一副孤立無援的場景下,誰知這份悵然,卻為何故。

當然,一定有人知。「嘎吱……嘎吱……」村民們紛紛打開屋門,盡是些老弱婦孺。狂雨下,所有的村民,甚至還有十多歲的孩子無畏的都站在了村長的身後。

幾雙手扶住了村長快要倒下的身軀︰「村長大人,謝謝您為我們做的這些,如今便是整個丘石村生死存亡的一刻,哪怕我們再弱小,也不會躲起來,即便是死,大家也都死一塊,到了y n曹地府,也有伴了不是嗎!」村民們心照不宣的相互點頭,仇恨的眼光看著男子。

「娘親,娘親,不要去……嗚嗚……」琴天抓著他母親的手不肯放。

婦人含著淚︰「小天乖,娘不會有事,有大家在,娘不會有事的,娘也是村子里的一員,村子有難,娘也有義務去幫忙的。」

琴天兩眼堅定的望著自己的娘親︰「那麼我也要去!」

「不!不!孩子,你是娘唯一的希望,我不能看著你出事。」說罷,婦人走到床邊,將床底下的一個古樸木箱拉了出來,打開,一件淡粉華麗衣衫和一條紋著郁金香花紋的吊墜被婦人取出,隨後,婦人沒有半分遲疑的將衣衫把琴天和小玲套在了一起,將吊墜戴在了琴天的脖子里。在將他們塞進了床下後,婦人又模了模床板,一個暗坑出現在了床底下,琴天和小玲摟在一起滾進了暗坑,婦人又是模了模床板,暗坑不見。

「娘親……娘親……你不要離開我,娘親!」琴天在底下夾帶著哭腔不停地低吼著。

婦人急忙低聲哭泣道︰「孩子,這衣衫能掩蓋你身上的氣味,不管多麼強大的妖獸都聞不到。如果你逃出升天,記得,一定要帶著吊墜去峰隍城郁金香公爵府,你的爹爹就在里面。對不起,我的孩子。」言盡,婦人起身打開屋門,迎向風雨ch o襲。

對持的雙方一直僵到婦女來到眾人的身邊結束,男子輕仰起頭,鼻孔稍稍動了一下,像是聞到了什麼好聞的香味,微閉著雙眼。

睜眼!男子望向那後來的婦人,左手伸向她五指一招,那婦人竟騰空而起,迅速飛往男子身前。「你們已經沒必要存在了,再見。」男子右手又是一揚,村長和所有村民凍成了冰塊。

男子冰冷的臉蹭在婦人身上,深深地聞了一下婦人身上的味道︰「孩子在哪?」「什麼?什麼孩子?」婦人惶恐的反問道。男子輕摳手指,凍結的一個村民化成了冰屑。「孩子在哪?」「原來是小玲。」婦人剛想好所有的一切緣由後閉上了眼,像是做了重大決定的樣子。「嗯?」男子望著嘴角流出血的婦人,左手放,婦人被摔在了冰冷濕漉的地上。「咬舌自盡,哼!我還是自己找吧,就在這個村子里了吧,應該不會錯。」

「這個孩子……不是……這個……不是……這個……還是不是!」男子煩躁的將每一個否定掉的孩童全部冰凍,等待著孩子們的是心跳慢慢的停止,體溫漸漸的下降。

「咯吱……」琴天家的屋門被打開,暗坑下,兩個孩子的心跳聲自己都已經能听到了,琴天眼角掛著淚痕,一動都不敢動。小玲微微摟緊了琴天緊張的身體,都想讓自己不要那麼緊張,可是冷汗已經將二人徹底濕透透了,奇怪的是,套在他們身上的粉s 衣衫卻沒有半分濕意。

不知多久,也許對兩孩子來說是一個世紀,腳步聲遠去,徹底放松下來後,琴天與小玲各自帶著疲憊睡去。

雨,依舊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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