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門勇闖九置山 第四章 信仰在哪里(1)

作者 ︰ 混易無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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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行縣是國家級貧困縣,位于省城北面,相距百里左右。縣城以前叫城關鎮,後來又改稱龍城鎮。一下車,一陣熱浪襲來,還夾雜著土腥味,讓人不由得努了努鼻子。到省城時老袁給哥通了電話,沒讓家里人接,打了個面的往家里趕。縣城變化不大,還是東西三條大街,只是多了十幾座幾十層高的大樓。路上小汽車來來往往,與行人、自行車、摩托車、電動車、三輪車、面包車攪合在一起,擁擠混亂,聲音嘈雜。

老袁的家在縣城中南,周圍全是平房。已是下午三點,狹長的街道,空無一人,只有幾個老人坐在朝街門洞里嘮嗑,旁邊懶懶地趴著一條狗,咧著嘴,吐著舌頭。老袁下了車領著孩子往一條逼仄的胡同里走,不幾步到了家門口,大門虛掩著。「媽。」老袁推開門走到院子中間喊道,珺兒然兒陌生地環顧著四周,院子很大,地上鋪著紅磚,四角四棵參天梧桐樹,屋前兩個柿子樹,枝繁葉茂,交錯在一起,把炙熱的陽光遮擋起來,幾個知了在懶散的唱著。房子還是二十年前蓋的,看樣子剛翻新不久,坐北朝南,很寬大,外邊貼著白瓷磚,鋁合金門窗,白瓷磚台階。

「小軍子回來啦。」一個中年婦女從中間屋里走出來,身子寬寬厚厚,很壯實,穿著松松垮垮的花s 半截袖和灰褲子,腳上塔拉著拖鞋,臉黑紅,打著哈欠,揉著眼,一口家鄉話。

「嫂子。」老袁走上前很親切地叫道。

「快進屋,快進屋。」嫂子連忙讓著。

屋內是客廳,里面是套間,客廳北段打了隔斷,上半部分瓖著玻璃,里面又分了兩間,分別是廚房和洗漱間,沙發靠著西牆,東牆放著電視櫃,上面是40英寸的液晶電視及其他影音設備。

進屋坐在沙發上,老袁指著嫂子對珺兒然兒說道︰「快叫大娘。」

「大娘。」珺兒和然兒叫道。

「唉----」嫂子邊答邊問老袁︰「她們倆誰大啊?」

老袁說道︰「是龍鳳胎。閨女是姐姐,小子是弟弟。」

「龍鳳胎?長哩可不大像,這閨女長哩真好看,眼眉毛跟畫哩一樣,小子和你長得像,幾歲啦?叫啥啊?」嫂子邊夸邊問,一口家鄉話。

珺兒和然兒沒听清楚,疑惑地看著大娘,心想︰大娘說的話比老爸還土氣。

「快告訴大娘你們的名字。」老袁提示道。

「我叫軒轅珺菡。」「我叫軒轅默然。」

「好家伙,這名兒提哩真繞得慌。」嫂子笑道,「不是姓袁麼?咋又成了咸啦?」嫂子沒明白。

「大娘,姓軒轅,不是咸。」珺兒笑道。

「他媽姓宣,宣傳的宣,加上我的姓,咱中國有個老祖宗不是叫黃帝嗎?他也叫軒轅,我們倆的姓合在一起,發音一樣,就把字也改了,意思是黃帝的後人。」老袁解釋道。

「你真有法子琢磨。」嫂子壓根沒听懂。

閑嘮幾句後,嫂子要去做飯,老袁說已在冀定吃過,便從地窖里取出個西瓜,切開讓老袁和孩子們吃。

老母親沒在家,嫂子說去大姨家了,已有好些天,一直教大姨練太極,身體壯實得很。哥在店里。十多年起早貪黑,一個水果攤現在變成了一個中型超市。甭看有這麼個超市,供倆孩子念書也很吃勁。佷子、佷女都很爭氣,也很懂事,在外地讀大學,暑假不準備回來,要勤工儉學,想給家里減輕點負擔。

嫂子把老袁和孩子領到母親的房間。房間結構和嫂子住的屋一樣,套間北側也打了一樣的隔斷,里邊是臥室,外邊一張布衣沙發、玻璃茶幾、兩把木椅和一張老式三屜木桌,桌上擺著一台老式電視機和錄音機,靠窗台還有一張木床。屋里收拾的一塵不染,曾是醫生的老母親還是那麼愛干淨。

「就住媽屋里吧。」嫂子整理著床鋪。

「爸爸,牆上那兩個老爺爺是誰。」珺兒指著牆上的兩張肖像畫,一個仙風道骨,一個鶴發童顏,老袁走近一看,下面分別寫著張三豐、陳王庭,旁邊還貼著一張陳氏太極拳訣,上面寫著︰

拳經總歌

縱放屈伸人莫知,諸靠纏繞我皆依,

劈打推壓得進步,搬撂橫采也難敵。

鉤棚逼攬人人曉,閃驚巧取有誰知,

佯輸詐走誰雲敗,引誘回沖致勝歸。

滾拴搭掃靈微妙,橫直劈砍奇更奇,

截進遮攔穿心肘,迎風接步紅炮捶。

二換掃壓掛面腳,左右邊簪壓根腿,

截前壓後無縫鎖,聲東擊西要熟識。

上籠下提君須記,進攻退閃莫遲遲,

藏頭蓋面天下有,攢心剁脅世間稀。

教師不識此中理,難將武藝論高低。

打手歌

才朋攄捺須認真,周身相隨人難進,

任人巨力來攻擊,牽動四兩撥千斤,

引進落空合即出,沾連粘隨就屈伸。

「咱媽啥時候又練上太極了?」老袁笑問嫂子,心想︰這老太太,真能折騰。

「就去年,還專門拜了個師傅。」嫂子鋪著床答道。「咱家哩快成練武場了。天一亮,一院子老頭兒老婆兒,咱媽領頭,播著錄音帶,俺們也不敢吭聲。以前這個功、那個教,俺們也沒少說過。我看不上這亂七八糟哩。咱一個小老百姓,不好好過r 子,信這信那,瞎折騰啥。就想轟它們走,你哥哥不讓。想想也是,咱媽都這麼大年紀了,就由著她吧。」

「爸,爸,太極圖,太極圖。」然兒在臥室里面喊道。

老袁走入一看,一張太極圖貼在臥室對床的牆上方,圖下面寫著︰太極者,無極而生。動靜之機,y n陽之母也。動之則分,靜之則合。

「爸爸,n in i也學易經嗎?」珺兒閃著大眼楮問。

老袁平時必看的兩本書,一是《易經》,一是《黃帝內經》。珺兒和然兒自會說話起,老袁就試著教他們學易經。

「妮兒,外邊那兩個老爺爺是n in i的老師,n in i跟他們學太極拳呢,太極拳是根據周易的y n陽原理編出來的。」老袁解釋道。

「我能學太極拳嗎。」珺兒問道。

「當然可以,大人小孩老人都能學。」老袁答道。

「那我也要學。」珺兒一本正經道。

「行,回頭爸找個老師,你和弟弟一起學。」老袁說道。

傍晚,哥從店里回來,個頭不高,瘦瘦的,戴著眼楮。吃過晚飯,珺兒和然兒坐了一天車,早早睡了。哥倆在一塊閑聊。

「哥,媽怎麼改練太極拳了?以前不是對圓相功挺上癮的嗎?」老袁問道。

「咱媽,哎,跟那幫人一樣,啥沒練過。昨兒個那個法,今兒個這個教,明兒個那個功,弄得跟穿衣服似哩,今兒個穿,明兒個扔。要不就像買吃哩,買這個吃著不行,再換一個,這個不行,再換一個,整天瞎折騰。老黑哈娘,那信佛信得誰都沒法比,可到了不信了。老黑是單傳,就為了兒媳婦能生個孫子,整天價求佛祖保佑。老黑哈媳婦肚子也不爭個氣,連著生了仨,全是閨女。老黑兩口子實在不想生了,他爹就整天啊哭,說是抱不上孫子,沒臉活了。還說老黑哈娘,信了一輩子佛,求來求去,那佛祖咋沒顯靈呢?老黑哈娘一看只好改信了耶穌,這一改倒好,老黑哈媳婦肚子兩年愣是沒動靜。老黑哈娘又信了什麼真主,也不知道改了幾回,老黑哈媳婦肚子還是沒動靜。後來听說咱縣里有個師婆在這上面兒有兩下子,就去求了求。也不曉哩是師婆能耐大,還是該著,老黑哈媳婦真生了個小子,可把一家子高興壞了。老黑哈娘對師婆那一套信得都沒了邊兒,最後自己個兒也成了師婆。」哥點了顆煙接著說道,「咱這條街上,練香功哩圓相功哩,信佛信耶穌哩,拜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哩,師婆神漢跳大神哩,亂踢八糟啥都有,每家只要信哩不一樣,就你勸我我勸你,誰也說服不了誰,急了就不來往了。有哩一家子誰和誰信得都不一樣,練不到一塊,就互相打。我倒不是反對咱媽練功,我跟咱媽說,逮住一個好好練,別亂信,別瞎練,要不就亂了法門,容易招災引邪,不听。」

「咱媽要是不在家,她屋里大白天有事還敢進進,一到黑瞎,俺們都不敢過哩。」嫂子插話道。

「咋了?」老袁好奇地問道。

「屋里鬧動靜。」嫂子神兮兮說道,「有回黑瞎,你哥哥進咱媽屋里拿東西,剛進屋,就喊著跑出來了。」

「估模著是听錯了,屋里又黑,自個兒嚇唬自個兒。」哥看樣子不想嚇著老袁和孩子,忙解釋道。

「那大前個兒,你和老崗是咋回事?」嫂子反問道。

話音剛落,簾子一撩,一個又胖又高的男人從外邊進來,是嫂子的弟弟老剛,老袁和老崗寒暄了幾句。忙問︰「老剛,你跟我說說那天你進我媽屋里的事。」

「好家伙,可把我嚇壞了。」老剛看了看哥,咧咧嘴,心有余悸,「那天個兒天快黑了,我過來串門,姐夫神道道跟我說你敢不敢進俺大娘屋里,我不知道咋回事,就往里頭走,姐夫在後面跟著,剛拐進睡覺屋里,就看見有個女哩,半透明,在屋里飄著,還嘆了口氣,說句你怎麼剛會來啊,我當時嚇哩渾身一激靈,沒看清模樣,掉頭往外跑,一下子把姐夫給撞到了,俺倆連滾帶爬就跑出來了。」老剛說完「嘿嘿」笑了,老袁他們也跟著笑起來。

哥突然嘆了口氣︰「唉,你再回來,咱家就不在了。」

「為什麼?」老袁驚訝地問。

「明年這里就要拆了。」哥點了支煙深吸了一口,一臉的郁悶。「說是蓋成樓房。這事兒說了好幾年了,大家伙不同意。」

「不是挺好嗎?是不是想多要點?」

「好什麼好?」哥看樣兒很生氣。「也不是想多要錢,就是覺著不公平,也不樂意。就咱家這麼一塊地兒,少說能蓋兩棟樓。可他們呢,給咱們家兩套房。兩棟樓和兩套房差多少?這還不說。你猜怎麼著?給咱們家哩房子在縣城最南邊,老遠,那地當兒房價多便宜。再說這拆遷房蓋哩也不好。咱家在城里,房價高一大截,你說里外里他們賺多少。忒黑。要不是大家伙頂著早哈娘拆遷了。前兩兒年,咱們縣里和開發商見不好弄,就花錢買通了幾家,讓哈們帶頭搬走。大家伙一看,人家都搬了,咱們還擰個什麼勁兒,搬吧。可後來個兒被大家伙知道了,可哈娘哩氣壞了,去哈娘來逼哩,搬個**。咱們這塊兒又不是亂踢八糟哩地方,房子好好哩,一家一個院,屋子又寬又大,住著多舒服,好多人家都不願意住樓房。樓有什麼好,屁大地方,吃喝拉尿都在屋里,跟豬圈有啥兩樣,花銷又大。咱這叫別墅,院里還能種菜,吃著放心,又不用花錢,比上市場上買強多了。」

「那怎麼又同意拆遷了?」

「唉,胳膊擰不過大腿。老百姓,老背興,那斗得過當官的和開發商。他們弄了一幫人整天價上家里鬧騰,連蒙再嚇唬。有哩人家都被打了,要不就強行拆遷。更可氣哩是趁人家家里沒人就把房子給拔了。加上又多補了一塊兒,咱家一開始時一套,又改成兩套,還給點錢。沒辦法,拆就拆吧。」

哥的一席話使原本輕松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壓抑起來。

過了一會兒。老剛吞吞吐吐說到︰「姐,你家里有錢麼?我老丈人心髒病在冀定住院了,花了十來萬。手里沒錢了,能借我點不?」

沒等嫂子開口,老袁忙問道︰「怎麼花這麼多,不是有醫保嗎?」

老剛苦笑了一下︰「嗐,俺老丈人是合作醫療,錢你得先墊上,兩三個月才給你報呢。要是再拖拖,說不定得好幾個月。再說又不給你全報,報70%。老丈人做哩搭橋,還在醫院住著哩。估計還得花個幾萬。錢不夠了,醫院又讓交錢呢。我約模算了算,除了報銷那塊兒,個人差不多得花個四五萬。」

哥說道︰「說是有醫保,其實還是自己個花錢。」

「哎?這話新鮮,怎麼講?」老袁感到很奇怪。

「這個病本來該花兩千,醫院里讓你花一萬,醫保報銷八萬,剩下兩千個人出,你說這病是不是自己花哩錢。你說說這醫保有啥用?」

「那醫院為什麼不讓你花兩千呢?」

「你搞過醫院你還不知道,一看病醫生先問你自費還是醫保,你說自費,他就讓你少花錢,花多了怕你不治,要不就怕你欠費。你說醫保,那好說了,各種檢查全上,什麼藥貴用什麼。反正有醫保頂著呢,他們得利,老百姓一點實惠也沒有。」

「嗯,你還別說,這話在理兒。我以前開的醫院是中醫特s 醫院,靠手藝吃飯,根據患者的病情,多少錢就是多少錢,這方面還真不知道。看來這醫保制度還得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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