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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小舅起床發動三輪車準備去大河收拾莊稼,珺兒然兒聞聲非要跟小舅去不可。早上的天兒挺涼快,于是老袁就和兩個孩子坐上車打算隨小舅一同前往。這時,小花豬跑了出來。起初沖著老袁他們哼哼。小舅沒理它,開車就走。小花豬跟在後面跑,「吱吱」叫著,聲音像哭喊,。
「爸爸,小花豬是不是想和我們一塊去呀?」然兒問道。
「去,回去。」小舅停車下來驅趕著小花豬。
小花豬圍著車轉圈,死賴著不走。
「舅姥爺,要不就帶上它吧,多可憐呀。」珺兒央求道。
小舅沒辦法,揪著小花豬的後脖梗扔到車上,徑直朝村東頭駛去。
大河位于村子最東面二十多里處,曾是這片土地上最大的一條河流。在老袁記憶里,大大小小的支流有好多個,滋潤著村東部大片良田,成為家鄉主要農作物和糧食產區。大河主干沖積出寬闊的白沙地,兩側是綿延幾十公里的茂密樹林,各種樹木植被交錯叢生,朵朵野花爭奇斗艷。一到夏天,各種鳥禽雲集于此,白天鵝、黑天鵝、紅頂鶴、雉雞、八哥、野鴨等,還有听別人說起的奇特的藍頂鶴、凶猛的綠頭鷂、食肉鸚鵡、河中美麗的跳舞魚、丑陋的鯰蛇魚等。據說食肉鸚鵡和蛇鯰魚是兩種恐怖的動物。食肉鸚鵡以啄食活物身上的鮮肉為生。最可怕的是蛇鯰魚,這種魚屬水陸兩棲動物,頭扁口大,身體圓長,粗細和普通蛇差不多,最長可達10-12米,通體長有長長的十二道如刀片狀的鋒利鋸齒狀硬片,當地人俗稱「十二拉子」。主要以河中各種魚類為生,有時從河中出來吞噬牲畜,並有過吃人的記錄。在攻擊獵物時,甩動身軀,用鋒利的硬片將獵物拉傷和拉死,再整吞進肚里。它的軀體極具伸縮x ng,在吃大型獵物時,身子能迅速膨脹。綠頭鷂是它的天敵,所以村民就捕捉綠頭鷂,加以馴化,到大河時帶上,十二拉子魚就不敢出現和靠近。不過多數十二拉子魚體型很小,不會對人畜構成傷害,長十幾米的很多年前有人見過,後來再也沒出現過,而且它平時主要呆在水里或淤泥里,除非人畜離它太近,它感覺受到威脅,並在饑餓時才會攻擊人畜。兒時的大河就是那麼的美麗和神奇,不知道現在的它會是什麼樣子?
車沿著筆直的土馬路顛簸著向東行駛。夏天的太陽總是比人起得早,雖是晨初,天已大亮,老高的旭r 如孩子般粉女敕的臉,小風吹過,攜帶著清爽ch o濕的空氣撲鼻而來,沁人心脾。兩側是一望無際的剛剛收割完的麥田,行至一半到了曾經的水田地段,但已沒有了水,沒有了綠油油的稻浪,變成了旱地,種上了其他農作物。記得上世紀八十年代初,家庭聯產承包剛剛開始,壓抑了許久的村民一下子迸發出無窮的勞作熱情,一到夏秋時節,田野到處充滿著人們的歡笑聲和牲口的嘶叫聲,小麥香稻一車車從田間地頭拉向打場,一片繁忙喜悅的景象。一首《希望的田野》真情而又真實的還原了那個激情火熱的年代,讓人一輩子都忘不掉。老袁不知多少次向孩子們描述過那個年代收獲的情景。
珺兒和然兒坐在車里,手緊緊把著車幫,身子來回晃動著,滿臉興奮的樣兒。小花豬被車顛簸的一會兒起來一會兒倒下,好玩極了。
「小舅,大河的水還有沒有?樹林還在不在?」老袁大聲問道。
「十好幾年前河里就干了,河兩邊哩樹林也砍光了,村里住上了莊稼。山里面哩樹不好弄,很少人去砍,和早年差不多。這兩年人工種植,加上上邊派人檢查治理,河東哩樹又長起來了,大河哩也有了水,跟過去沒法比,可好歹是保住了。上邊下了死命令,咱村以東一寸地都不能亂佔亂用,這是紅線,宅基地往崗上批,年輕哩都上了崗上,村里剩下哩差不多都是老住戶。」小舅說道。
還好,老袁心想,老天保佑,給後人留點東西吧!
車搖搖晃晃慢了下來,距離大河越來越近。前面是一片白沙土地,車駛離主道向南拐入一條小路,路面松軟,車「嗒嗒」冒著黑煙,蹣跚行進,又朝東走一截停了下來,環視四周,紅薯、土豆、花生等此類的農作物散布其間。
小舅跳下車對老袁說道︰「你帶孩子們去玩吧,我鋤鋤地。前面就是大河,我年輕時候常到這兒打獵。可別讓孩子瞎跑,這幾年動物多起來了,注意著點兒。要不是國家禁止,我今兒就背上獵槍帶你們打獵去。」
老袁他們和小花豬跳下車向東走去。老袁小時候常跟著大人來這里玩耍,小舅沒事兒就扛著獵槍在周圍打獵。早先一進大河地界,先是一大片一大片稻田,然後是縱橫交錯的水塘和小河,堤上種著用來編織籃筐的水柳,接著是果林,挨著果林便是茂密的樹林,穿過樹林就是大河。現在腳下空曠的沙土地就是當年的密林處。可如今,稻田、水塘、小河、水柳、密林只存留在記憶中。向東望去,不遠處是由北向南走向的綿延山丘,山頭被罩在葵花s 的r 光里,自山脊至山下是青翠的山林。走了一二百米,腳下變成了白s 的沙地,再往前,一條明亮的河流映入眼簾。河水泛著粼粼的金s 光靜靜向南流淌,沒有明顯的岸堤,只有遠看才能感覺到兩側緩緩向河中傾斜。河邊長滿各種各樣的水草,緊緊固定著周遭的水土,岸上盛開著各s 各樣的野花。河水寬深不一,最寬處有幾十米,最窄處六七米,最深處幽藍不透,最淺出清澈見底,形s 各異的鵝卵石鋪滿水底。河東岸是與河水攜手相依的人工林,與山林交融一起,愈加顯得郁郁蔥蔥。久違了大河,久違了樹林,老袁感嘆道。
「爸爸,你看,那邊好多鳥。」珺兒指著北邊一處寬寬的水面大聲喊道。
一大群鳥兒聚集在水中和岸邊,不停地飛起落下,後來的相繼加入。老袁他們走近一看,不由得驚呆了。
這群鳥兒五顏六s ,體貌各異,足有二十多種。
「天鵝,鶴,鴛鴦,還有鴨子。」兩個孩子高興地辨認著,還不停地問道︰「爸爸,那是什麼?那是什麼?」
小花豬搖頭擺尾沖著鳥禽直哼哼,像是在打招呼。老袁仔細分辨著,這里邊除了人們普遍知道的白天鵝、黑天鵝、紅頂鶴、野鴨、鴛鴦、白鷺、雉雞、鸚鵡等鳥類外,終于看到了奇特的藍頂鶴,這種鶴比紅頂鶴要高大,頭頂覆蓋一層界限分明的湛藍s 羽毛,尾巴是玫瑰紅s ,體毛異常潔白,身材修長,顯得優雅高貴。這些鳥兒或河中飲水,或低頭覓食,或追逐戲嘻,或梳理羽毛,或親密交流。它們歡快的叫著,鳴奏出天然律動的音符,在寂靜空曠的天地中清澈響亮地傳播、回蕩。老袁和孩子正入迷地欣賞著,群鳥忽然對著天空齊叫起來,不停地拍打著翅膀。抬頭見一對s 彩斑斕的大鳥從空中翩翩飛來,直落到珺兒和然兒面前,迅即飛離,又落在河對岸的一塊大石頭上。細一看,一只體格碩大,錦雞頭,燕頷,蛇頸,鸚鵡嘴,嘴基上羽額聳立呈紅s 靈芝狀,金黃s 翹冠,鵬翅,尾長如絲帶,尾形如孔雀,強健銳利的仙鶴腿,身如鴛鴦,頸部血s 紅羽毛細長蓬松晶亮,通體羽毛七彩斑斕,舉止優雅,器宇軒昂,口中發出「唧唧」的叫聲;另一只體型較小,銀白s 翹冠,嘴基上羽額微聳,雉雞尾,通體羽毛藍、白基s ,灰、褐、黑、黃相間,異常潔淨素雅,溫柔地依偎在大鳥旁,發出「足足」的叫聲。看樣子,兩個顯得很恩愛。
「是鳳凰,是鳳凰。」老袁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他大叫道︰「孩子們,看,快看,這就是鳳凰,這就是鳳凰。」
珺兒和然兒呆呆地看著。
老袁記得《爾雅•釋鳥》是這樣解釋的,鳳凰特征是︰雞頭、燕頷、蛇頸、龜背、魚尾、五彩s ,高六尺許。傳說**有五類,分別是赤s 的朱雀、青s 的青鸞、黃s 的鶵(yu nch )、白s 的鴻鵠和紫s 的鸑鷟(yu zhu ),《山海經•圖贊》說有五種像字紋︰首文曰德,翼文曰順,背文曰義,月復文曰信,膺文曰仁。神話中說,鳳凰x ng格高潔,非晨露不飲,非女敕竹不食,非千年梧桐不棲。鳳凰每次死後,會周身燃起大火,然後其在烈火中獲得重生,並獲得較之以前更強大的生命力,稱之為「鳳凰涅槃」。如此周而復始,鳳凰獲得了永生。有文獻記載︰鳳鳴如簫笙,音如鐘鼓。鳳凰雄的鳴叫聲是即即,雌的鳴叫聲是足足,雌雄一起鳴叫就會發出鏘鏘的聲音。鳳為雄,凰為雌。雖然眼前這兩只鳥與傳說中的描述有差異,但可以斷定是鳳凰無疑。那個大個兒的發出「唧唧」的叫聲的是鳳,個小的發出「足足」的叫聲的是凰。看它們的恩愛樣,很像五類中的鸑鷟。鸑鷟是雌雄雙飛,比鴛鴦更恩愛。當它們中有一只死去時,另一只就會悲鳴三個r 夜。最後熱血冷了,血液干了,與死去的相從于九泉。
這時鳥越聚越多,攏在鳳凰周圍,俯首齊鳴,好一副百鳥朝鳳的畫面。「嗐,真後悔沒帶相機。」老袁急得只拍大腿,忙拿出手機照著。這對鳳凰似乎接受完了百鳥的朝拜,展翅飛起,又在珺兒和然兒的頭上舞動了一圈,接著向山林深處飛去。
老袁和孩子們怔怔地望著鳳凰逝去的背影,珺兒喃喃地說道︰「它們這是去哪呢?」
「爸爸,它們是不是回家了?」然兒問道
老袁沒有回答,他在想︰鳳凰作為中華民族的圖騰和祖先,離今天太過久遠,它只存在于傳說和神話中。或許在人類出現前,隨著地球的變遷,和其他一些生物一樣,由于無法適應環境的變化,早已不復存在。可今天它們怎麼會出現在這里?它們從哪里來?又到哪里去?正想著,听到珺兒喊道︰「爸爸,你快看,有條魚在水上跳舞呢。」在鳥群不遠處,一條魚直立著身子在水面上扭來扭去。走近一看,長有十五六公分,身型如圓柱,紅綠白s 呈橫條狀相間,魚鱗晶瑩剔透,頭如龍魚,兩側魚鰭如蝴蝶的翅膀張開著,s 彩鮮艷,有各種花斑,隨著身子不停地擺動,整個身子幾乎全部浮在水面上,只留尾巴在水里,扭一會兒,就從水面躍起,在空中翻個跟頭,再落入水中扭動,如此不停地反復,大大的雪白尾巴,如打開的折扇,攜帶著水珠,劃出優美的銀s 弧線。「寶貝,這是跳舞魚,這是跳舞魚。」老袁興奮地告訴珺兒和然兒。這當口,又有幾十條跳舞魚從水中鑽出,扭著跳著,宛如一群美麗的舞女在展示優美的舞姿。老袁他們坐在沙灘上盡情欣賞著。
「爸爸,我們能不能抓幾條回去呀?」珺兒問老袁。
「舅姥爺車上有桶,我去拿去。」然兒起身要往回返。
「孩子,咱不能抓,它們屬于大自然,離開這個環境會死的。小時候爸爸抓過這種魚,這種魚氣x ng很大,放到盆里或魚缸了,它就使勁撞頭,一直到撞死。」老袁勸釋道。
「爸爸,我想起來了,昨天晚上做夢夢見和姐姐一塊抓跳舞魚,拿回家,魚就在魚缸里撞死了,和你說的一模一樣。」然兒又坐下說道。
「我昨天晚上做得夢和弟弟的一樣,可那是夢呀?」珺兒邊說邊撅著嘴,一副不情願的樣子。說話時,跳舞魚像是有人統一指揮,齊刷刷地鑽入水中再沒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