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們的對手……不是人!它們是怪物,吃人肉喝人血的怪物!它們是魔鬼的僕從!」尤金深吸一口氣道,「這些怪物刀砍不死,火燒不死,如果被它們咬到,自己也會變成怪物。它們的主子一直想要利用各種機會控制所有國家的政局,每隔幾百年,它們積蓄了足夠的力量之後就蠢蠢y 動。這個,侯爺知道,我們青甸鎮漂泊在大海上的騎士們也都知道。這一仗,青甸鎮輸不起,普天之下,沒有任何人輸得起,包括疆域遼闊的光明帝國,包括我們——這些在光明帝國眼中不值一提的蠻夷。」
盧象升的表情變得驚疑不定,連忙問道︰「你說的這種怪物在中原的典籍上也有過,西域來的番商也說過這些,我本來還以為不過是夸夸之談,原來是真的?」
「真的!」尤金無奈道,「與它們戰斗已經消耗了青甸鎮幾乎所有的力量,侯爺實在是……有心無力了……」
盧象升默然不語,良久,嘆息一聲道︰「朝中袞袞諸公,尚不及蠻夷!」
…………………………
「阿弟!阿弟!」穿著短衣裹著頭巾的金步搖笑呵呵地叫道。
「來了!阿姐,什麼事兒?」方濤兩手沾著粘乎乎的面團,飛快地從廚下跑了出來,喜孜孜地問道,「莫不是已經和對方談好了價錢?」
金步搖開心地點點頭,笑道︰「咱們這次倒是沾了阮大鋮的便宜!」
「哦?那個阮……什麼鋮好說話?」方濤也有些意外,原本只不過是在采買的途中看到了貼著大紅紙寫著的店鋪轉手的招貼,抱著試試看的態度請金步搖去問問價錢,沒想到居然成了。
「呵呵,倒不是好說話,只不過他急用錢罷了。這個阮大鋮和阿弟你一樣,也算是個閹黨,魏老狗完蛋之後他也完了。不過如今東林的周廷儒入閣,他的機會便來了。他曾與留守中都的馬士英四處活動,資助過周廷儒起復,如今事兒成了,也正在到處使銀子讓自己起復呢!」金步搖有些開心道,「不過這阮大鋮也算是有眼光的人,嘗了阿弟做的胭脂芙蓉糕之後便當場拍板,只收咱們六百兩銀,三個月還清,余下便就算入股,佔七成。」
方濤先是一愣,旋即盤算了起來。金步搖在旁邊笑道︰「別急,我已經算過了,這買賣咱們不虧的。雖然咱們只佔了三成,可阮大鋮也沒佔上多少,他那七成里面倒有四成是用來轉贈權貴圖謀起復的,說起來他頂多也就佔了三成,說不定只有兩成。何況簽契交割的時候寫得明明白白,這個鋪子是用來做糕點的,你自己不得另起爐灶開糕點鋪;r 後你有了錢自己開飯館兒酒樓的可不算。」
「可是……這阮大鋮口碑可不太好……」方濤猶豫了一下,說出了自己的擔憂。畢竟他自己也是「閹黨余孽」,自己都倒霉成這樣了,兩個「閹黨余孽」湊到一塊兒還不倒霉透了?
金步搖擰了擰眉頭說道︰「我倒是也想過這事兒,只是這阮大鋮與旁人不太一樣。」
「怎麼就不一樣了?」
「這里頭就復雜多了。要說這阮大鋮本來也是東林黨人,只可惜當年魏老狗還沒一手遮天的時候,東林黨在朝堂上也是佔著半壁江山的。只是可惜,東林黨人忒排斥異己了,只要與自家意見相左的便一概視為異類,就算是自己人都在所不惜,如此,原本很多不插手黨爭的人,硬是被逼到魏老狗那頭了。後來先帝身子一r 不如一r ,魏老狗自然要為後事作計較,才會變本加厲往死了折騰東林黨人,」金步搖幽幽解釋道,「阮大鋮學識不錯,人品還算尚可,可是風骨差了一些,為人貪戀權勢、圓滑善鑽營,眼見得東林黨失勢便投靠了魏老狗自保,沒想到不久之後先帝駕崩魏老狗就完蛋了,東林黨人如何會放過他!你死我活斗到現在。」
「那咱還湊過去找罪受?」方濤有些奇怪了。
「都說了不一樣了!」金步搖白了方濤一眼,「復社听說過沒有?如今復社領袖張溥當初為周延儒起復奔走的時候,竟是沒一人伸出援手,只有馬士英和阮大鋮出錢出力,雖說阮大鋮這麼做也有化解彼此恩怨、投機取巧的意思在內,可伸手不打笑臉人。時隔這麼多年,東林黨人重新回到朝堂,他阮大鋮功不可沒,再怎麼說也算是功過相抵了,誰還會再跟他過不去?何況咱們就是一做生意的,圖個飽暖,誰來跟咱們過不去?安心做咱們的生意便是!」
「說得也是!」方濤呵呵笑了起來,「阿姐就是有見識的!」
金步搖笑了起來︰「也不看看阿姐我以前是干哪一行的!不把士林里的這些恩恩怨怨模個七七八八,到時候莫名其妙得罪哪路神仙都不知道呢!」
方濤點點頭道︰「我也是佩服阿姐這個,要說別人家還不知道要混跡多少年才能有阿姐這般手段,沒想到……」
听到這話,金步搖臉上浮現一抹憂s ,淡然道︰「只是如今消息又不似以前那樣靈通,將來難免要得罪一些人的;南京是留都,不是如皋城那樣地小地方可比,一個不小心就得罪了惹不起的人物那就禍事了。唉,如今這世道,就算一個不入流的小官兒都能要了咱們的命哪……」
方濤寬金步搖道︰「咱們就是一個賣糕點的鋪子能得罪了誰去?阿姐多慮了。」
金步搖想了想,笑道︰「也是!糕點鋪又不是青樓楚館,犯不著如此小心。文書已經交割妥當,我也已經雇了人在收拾,月底就能搬進去,下個月便能開張了。如今往夏天過,天兒越來越熱,這南京可比別的地方熱得許多,你可要注意些,別弄得辛苦做好的糕點都白得擺壞了。」
方濤連連點頭道︰「我省得!我剛剛就在試制幾樣能擺放長久的糕點呢!倒是又要麻煩阿姐跑一趟藥鋪,買些薄荷之類的回來使。」
金步搖笑道︰「小意思,你開個單子來。」
到了晚間的時候,方濤特意托金步搖出去買了些酒菜,親自下廚好好收拾了一番擺了一桌,四個人圍著桌子坐下,細細地品味著將來。
「阿姐……不知道可能找到人往蘇州的桃花塢送一封書信……」方濤端起酒杯飲了一口,小心地問道。
「書信?給誰的?」金步搖笑眯眯地問道。
「哦……是給一個叫刑沅的姑娘……是朝雲姑娘的姐姐。我答應過朝雲姑娘,自己的鋪子開張的時候……要請朝雲姑娘來做客的……」方濤有些不自然地說道。
「哦……」金步搖會意,點頭道,「不是什麼難事。書信可以送到,不過朝雲來不來就難說了。這丫頭比起她姐姐來還要漂亮幾分,若是真要出現在南京城,恐怕就走不月兌了。不說別的,單就是各處館閣的邀請就足夠把她難住不是?」
「這個……」方濤也有些為難,想了想說道,「若是真的會給朝雲姑娘惹這麼大麻煩,那……就算了吧!咱們r 後總有衣錦還鄉的時候,屆時再備好禮物,找到朝雲姑娘隱居之所登門擺放便是。」
金步搖微微笑道︰「信我會發,你的話我也會照樣轉述,她來不來看她自己的。不過我估模著她也不想給你惹麻煩呢!」
「唔……還有兩封書信……」方濤支支吾吾道。
「又是哪里的姑娘?」金步搖笑得更歡了,「你小子怎麼跟那些個男人一樣,兜里有了兩個錢就不安份了?」
「不!不!」方濤連忙解釋道,「阿姐想差了……」
「別解釋!」金步搖制止了方濤,頗認真地說道,「阿姐我也是在歡場中打過好幾年滾的人,自認看人還算準。世上沒什麼絕對的好男人,不在這方面好,便在那方面好。嚴嵩知道麼?他倒是對妻子極好,可他是什麼貨s ?魏老狗是不貪女s 了,可事實上這家伙做人更糟;男人有點兒小毛病不要緊,只要能分得清是非便就是對的。」
方濤更窘了,連連擺手道︰「阿姐,我真不是那個意思!」
「我也沒這個意思!」金步搖白了方濤一眼,「以前我在青樓干活兒的時候,像你這樣兒的見得也不少,我記得初掌碧水樓的時候,手下有個紅姑叫鳴鸞的,漂亮,十四歲上梳攏破身之後就一直在碧水樓營生,我接手的時候她已經二十七了,陪一夜的客還折扣了又折扣都沒人樂意,換做心腸狠一些的老板早就把這個吃白飯的趕出去了。可就這麼個老姑娘,卻在兩年前被一個巨富海商給贖走了!而且還是當初的賣身錢加上這麼多年來的利息一塊兒結清,那個海商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嘶——」方濤倒吸一口涼氣,連忙追問道,「難道這中間有什麼曲折不成?我記得青樓的賣身錢本來倒是不多,可一般簽文書的時候為了防止當紅姑娘被人挖走,開下的利息可是快趕上印子錢了,這海商當真就花這麼多錢贖走了那個鳴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