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王承恩表情y n晴不定,鴻臚寺少卿只得又低聲提醒道︰「王公公……」
王承恩立時一個哆嗦,連忙道︰「哦!咱家正想著呢,這番邦使節接聖旨都是什麼禮節,有人教過他們沒有?別到時候鬧了笑話。」
少卿仔細一想,也對,都說五十里不同俗,相隔百里就會風俗迥異,何況這回相隔萬里?何況剛才下面來的消息說,這蠻夷公主似乎不懂大明官話,又是頭一回來朝貢,這事兒是有點兒扎手了。想到這里,只得試探地問王承恩道︰「公公,去年倒是有幾個離大明不太遠的海外小國來進貢過一些金銀,他們倒是挺上規矩的,今年這個難說了,國小,又窮,怕是不懂禮儀……」
王承恩抬抬下巴示意道︰「先得跟他們說清楚接听聖旨的禮儀。」
少卿一听,立刻點頭答應,走到劉弘道面前,有些神秘地招招手道︰「將軍,借一步說話。」
在常識中,劉弘道此刻不過是個世襲的千戶,正五品,而鴻臚寺少卿不過是從五品,比起劉弘道這個「千戶」還低了半級。不過按照天朝歷來的習慣,別說文官比武將低半級,就算低三級,文官兒也能指揮武將,只不過此刻劉弘道這個「千戶」代表的是番邦公主的衛隊,是大明的臉面,自己又是臨時找不到人手求人家這麼做的,自然要放段客氣點說話。不過這個「客氣」也是「招招手」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禮儀什麼的壓根兒就沒考慮。
劉弘道自小在青甸鎮長大,讀書的時候都是跟青甸鎮普通住戶的子女同窗同舍,沒大沒小慣了,倒也不在乎有這麼個人對自己招手閑談,當下翻身下馬,走到少卿身邊拱手道︰「大人有何吩咐?」
少卿把劉弘道拉到一邊,低聲問道︰「將軍,來時可曾問過這位番邦公主,她到底知道多少大明禮節?不懂的話,你有沒有告訴過她?」
劉弘道有些犯愁,他知道這位少卿這麼問的目的無非就是先讓奎斯提斯跪拜接旨,然後再慢慢「教育教育」大明的各種注意事項。可他怎麼可能向奎斯提斯提起這茬兒!人家只跪上帝,讓她跪活人,絕無可能,這是宗教信仰的問題。對一個有宗教信仰的人來說,你可以觸犯他的利益,可不能冒犯他的信仰,否則後果會很嚴重。
劉弘道可不想剛剛泡到手的女朋友就這麼一下子吹了,更何況,這還不是簡單的「吹」的問題,在「吹」之前他將會受到的來自奎斯提斯的**和心靈上的折磨絕對讓他不寒而栗。認清了輕重之後,劉弘道果斷地回答道︰「這個大人可要見諒了,人家是個小國,丁口實在太少了,所以全國上下女人都當男人來用;她們那兒的規矩,全國上下只跪一個,還是個死人,那死相可難看著呢,被活活釘死在木頭樁子上的死人!她跪接聖旨倒是不要緊,只怕消息傳出去,大家都以為咱們當今聖上是個……」
劉弘道剛說道這里就被臉s 煞白的鴻臚寺少卿捂住了嘴巴。少卿急道︰「我的老天,這話你都敢說,不要命了?你想抄家,本官還不想陪葬呢!不跪就不跪,咱可說好了,就說這個小國侍奉鬼神,只跪死人不跪活人,跪誰誰死……」劉弘道練練點頭,旋即又補充道︰「不過咱們大明的面子還是要的,反正來的是個公主,這會兒一身戎裝比較麻煩,就算甲冑在身不能全禮,按軍中規矩辦;明兒進了城,穿上女子長裙,見禮的時候就蹲著,反正大冷天的衣裳厚,腳在裙子里面,看不出來……」
少卿一听,覺著也挺有道理,當即拍板道︰「那我先去跟王公公招呼一聲。」說罷腳不沾地地跑到了王承恩面前,如此這般轉述了劉弘道的話。王承恩一听,心里有數了,八成這還真是這倆姐弟鬧騰出來的事兒,行啊,都是自己人,犯不著當面把謊給戳破了吧?湊合著上吧,于是點頭道︰「咱家也沒什麼好說的,既然已經顧及天子顏面,那就照這個辦吧。先吧香案抬上來擺上,該怎麼辦還怎麼辦去。」鴻臚寺少卿品級本來就不高,比他品級更高的鴻臚寺正卿都不敢開罪王承恩何況是他?再說人家手上還有聖旨呢!王承恩這麼一說,又是立刻腳不沾地跑出去好一陣忙活。
等到香案這些東西都擺好了之後,王承恩終于開始宣旨,旨意的內容也不多,大體也就是番邦前來朝貢既是識大體的表現又是明智的選擇,這是仰慕聖人教化的結果,對抱著友好態度前來朝貢的國家,大明一向是友好相待的,希望從此以後兩國邦交在友誼之路上走向光明;為了讓朝貢使節吃好喝好玩兒好,大明準備了一些助興節目,並且安排了專門的陪同人員,希望使節們在京期間既要注意本人的素養,又要考慮大明的臉面,互相尊重彼此習俗,成為宗主國和藩屬國交往的典範,至于接見事宜,等使節與有關部門商議之後再定。
整個過程,除了奎斯提斯和宣旨的王承恩以及隨行的殿前侍衛,其他人都得跪接,好歹都是大明臣子,跪接聖旨是必然的。三呼萬歲之後,奎斯提斯按照劉弘道的提示雙手接過聖旨,向王承恩道謝。
王承恩看了看裝作沒事人一般的劉弘道與金步搖,表情變幻了一下,對鴻臚寺少卿道︰「大人且先屏退閑雜,咱家有幾句話要問問番邦使節……哦,萬歲家事……」
少卿會意,皇帝的親隨替皇帝問幾個私人問題,多半也就是一些風土人情,民俗風情之類不方便在朝堂上提出來的話題,順帶問一問這樣的窮國有沒有什麼物產……就是那種在他們那兒不值錢,到了大明就會值錢的物產。要說當今萬歲也是受朝貢上了癮,去年年底韃子南下值錢很是有幾個從來沒到過天朝的番邦突然帶著金銀朝貢來了,嘿,還真別說,這些個小國別的不多,就是金礦銀礦多,朝貢了大錠的金銀之後想要天朝回賜的東西居然只是文房四寶,老天,這玩意兒就算御用的也頂不上整船的金銀那麼來勁兒吧?皇帝一高興,還真把自己用的東西送給他們了。今年一開ch n,又有番邦使節來了,這不,都眼巴巴地盼著再來一些個金銀度r 呢!沒準皇帝也就是想先問問這回有多少錢吧。想通了這一節,鴻臚寺少卿自然識趣,立刻帶著人退下了。
神機營幫忙安排下的營地只是草創,除了營地正zh ngy ng留給奎斯提斯住的大帳已經按使臣制搭起來之外,其他的都只是釘下的木樁。營地的規格是「圓環套圓環」式的,奎斯提斯的帳篷在正中,周圍留下的空地是留給她的女官的,外面一圈是留給使節帶來的衛隊,留下一點空地安置教坊司的歌舞伎以及堆放賞賜的酒肉糧秣,再外面一圈則是大明士卒,一來體現大明對使節人身安全的重視,二來你使節就算想冒什麼泡出來,也是被大明軍隊緊緊包圍,老老實實夾起尾巴做人才是正經。劉弘道簡單下令之後,各處就開始熱火朝天地趕在天黑之前搭建帳篷,而王承恩則老師不客氣地帶頭走近了奎斯提斯的帳篷,金步搖兄妹兩個趕忙跟進,方濤吩咐招史德威和方富貴監督家丁扎營,財和進寶兄妹分配酒肉,這一條招財最贊同。
一進帳篷,王承恩立刻收起了欽差的模樣,直接哭喪著臉向金步搖和劉弘道說道︰「二小姐、三公子,你們唱的這是哪一出啊!侯爺這會兒還留在京城呢,若是鬧出什麼事兒來,還不得讓劉家被人一鍋燴了!」
金步搖滿不在意地說道︰「沒事,還在跟韃子交手的時候我就接到父親的傳書,讓我等韃子退了之後進京面聖,算是襲爵之後的常例朝拜。我這不是沒耽擱麼?」
「那也不用找這麼個借口啊!」王承恩只覺得自己嘴里發苦,「今年大正月里就收到了德王被俘的消息,萬歲這幾天火氣正大著呢,今年別說金殿夸功了,不問罪算好事!您二位還這麼一攪和,讓不讓人活了?」
金步搖聳聳肩膀朝劉弘道努努嘴道︰「這事兒得問老三,餿主意都是他想的,連個商議都沒,等我想阻止的時候這家伙已經說出口了。」
劉弘道無奈道︰「我也不想啊!到了京城要駐扎在城外十里,還得等各地勤王兵馬都到齊了,到齊了還不算,楊嗣昌和高起潛兩條老狗不回來,都不算完的;這一等怎麼也得等個十天半個月吧?就算咱們有面聖的旨意,這遞條子求聖意再下旨,內閣再刁難幾天,還是得十天半個月啊!咱們手頭就只有一天口糧了,擅自進城罪同謀反,不讓進城買不到糧食;拖上這麼久,不餓死也得凍死,到時候還不如直接替咱們收尸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