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美術往事
初懂人世習美繪,父教無識亦乖行。入小參社漸起興,因母執迷廢置筆。
我父親從參加工作就入了黨,因為一直積極參與黨組織的各項活動,而且工作認真努力幾乎年年被評為勞動模範,所以經過幾次參選工會主席終于在我臨近上小學的時候勝出。這一作就是7年,因為工會主席有津貼,所以從那以後我家境況有了一些改善。
我父親一直都喜歡美術,平時有事沒事都好畫上一幅,雖然按標準美術解釋我父親的畫最多屬于簡筆畫,但他卻能用一個個的簡筆畫法畫出山水畫、風景畫的韻味。在我懂事時起,父親就交我畫畫,雖然當時我覺得畫畫一點都沒意思。但是小時候我真的很听話,所以在他教導我時,我都有認真的學。直到我上小學,因為學校的一系列美術活動,我的繪畫興趣才被勾起來。
八八年八月末,開學前報道,那是我第一次踏入我生命中學業開始的學校。我上的小學是一所大工廠的子弟小學,是祖父原來就職的一家校,音樂、美術、體育都很有名。平時課外活動很多,有專門的興趣班,比如音樂、美術在周末都有老師組織去不遠的一座小山上去練樂與寫生。在當時可都是免費的,老師們也是為了興趣和真心的職業c o守。如果放到現在,估計費用驚人。
報道那天听了班主任的興趣班介紹,我沒有猶豫馬上報了美術班,因為畢竟可以出去玩嘛,在家憋了那麼久,能有時間和一大堆人去玩還是滿心期待的。
但其實寫生也是很枯燥的,完全沒有我想像的那麼好玩,雖然也有間歇大家休息休息聊聊天,可參加完這第一次的寫生活動後,我就有點不想去了。一方面是因為本來我就對美術不太感興趣,另一方面我本以為到山上寫生是可以玩耍的。盡管如此,因為抹不開面向老師提退出的要求,所以我仍然繼續堅持參加,但是都沒有怎麼用心畫過。
真正勾起我繪畫興趣的是一年級下學期剛開學時候的一次畫展,是一位區少年宮作客美術老師劉老師的個人畫展,是受校長邀請來我那所小學開的。這位劉老師是市書畫家協會的成員,他所展出的畫大部分是水彩畫,還有少量的人物素描,最讓我著迷的是一幅名字叫「老父親」的素描作品。
作品中是一位記著頭巾的「老漢」,之所以叫「老漢」是因為看著就明顯是一位農民伯伯,而且有注釋說明也確實是一位農民伯伯。這幅作品畫的非常巨細,每一條皺紋都畫的很細致,就連胡子的粗大毛孔都畫的細細入微,那憨厚的微笑也非常震撼人的心靈。當時我感覺這根本就不是畫的,簡直就像黑白照片一樣逼真。
因為被那幅畫深深的吸引,所以在劉老師畫展後留校做短期授課時,我幾乎一直粘在他身邊,他講的每一句話我都听的很認真。他說的最令我記憶深刻的一句話就是︰「你的筆,畫的不是死板的平面藝術,而是富有生命的生活。」
劉老師在即將離開的頭兩天,給我們參加興趣班的同學每人發了一張邀請函,是他即將開的個人商業畫展的特約邀請函,背面是畫展簡介,也就B5紙那麼大很簡陋,我們拿著這張邀請函加一些錢可以去指定地點換取一張門票。
不了解那個年代的人可能覺得掏點錢換票很正常啊!其實,在那個年代花錢看畫就跟現在花錢去看音樂會一樣,那不是老百姓能夠接受的。在那個時候,搞藝術的確實很貧苦。買畫的人本就不多,大多都是買古董畫,而且名氣不大就更難了。專搞藝術的大多有些怪毛病,就算想當老師,正規學校都不願意要,雖然到少年宮作客教學也能拿點錢,但真的很微薄,最多對付個溫飽,有時候連新畫筆和紙張都買不起。所以像劉老師這樣能找到贊助商開個商業畫展已經不易了,收我們點錢也是能理解的。
發邀請函的時候,劉老師說請希望我們放學回家能和家長說一下,他期待家長能陪同我們一起去參加畫展,他想讓我們的家長也欣賞欣賞。因為畫展中他把所有最得意的作品都拿出來了,如果我們的家長在欣賞完畫展後覺得他繪畫造詣夠的話,可以找他做導師,他願意接受一對一指導。
听到劉老師這麼說我十分興奮,好像已經看到自己拿著畫筆听劉老師專門指導時的場景了︰在一個大屋子里,四周牆上掛滿了各式的畫框,畫框里都是劉老師的j ng品。劉老師坐在一張大長椅上,旁邊是一張大桌子,桌子上擺著瓶瓶罐罐。我坐在離劉老師不遠的小凳子上,面前是畫架和畫板,我一邊听著劉老師的講解一邊在畫板上畫著什麼。
那天放學,我把邀請函緊緊捂在上衣口袋里,是用飛奔著回家的。到家先見到的是父親在門口擺弄著幾根木方,我跑道父親跟前氣都沒喘勻就把劉老師說的話和他表述了一遍。
父親停下手抬頭看了看我問︰「你真的想去?」,我一點沒猶豫馬上點了點頭。
但父親想了想才說︰「我正想著打個新立櫃呢,得花點錢,你媽扣死了!我這正愁怎麼下料呢。你要真想去得跟她商量商量。」,說完就繼續擺弄他的木方了。
我一听,雖然不算完全同意,但也沒反對啊,有門!我樂呵呵的跑進屋,看到母親正在洗衣服,我先進了里屋把書包放下又出來蹲在母親對面笑嘻嘻的看著她。
母親抬頭看了我一眼,然後低頭又忙活著問我︰「啥事?」
因為著急所以我也沒賣關子,直接就把劉老師說的和母親又表述了一遍。
但母親卻說︰「怎麼還要錢啊?!那有找小孩兒去捧場還要錢的?!這不是騙嗎!」
我趕緊解釋︰「不是騙不是騙!劉老師說展出的絕對都是好作品,您去看看,如果真好我想跟著劉老師學畫畫。」
母親听我這麼說好像十分不耐煩,她說︰「跟著他學?!那得要多少錢啊!你別想一出是一出,我這忙著呢,看畫的事等吃完飯跟你爸合計合計再說吧。你趕緊寫作業去,飯就好了。」
一听母親這麼說我有點沮喪,看來吃完飯得和他們好好說說,最起碼畫展得先去。
我剛往里屋沒走幾步,母親就在背後叫︰「等會兒,回來,把你上衣月兌下來,怎麼出這麼多汗?我趕緊揉兩把,不然該留鄂粼( l n)(污痕的意思)了。」
我走回來,月兌下衣服隨意的丟給母親就回里屋了。
正當我在櫃子里翻找干淨衣服時,突然听到母親喊︰「怎麼兜兒里還揣著東西呢」
我一個激靈,哎呀!邀請函!我沖忙跑回外屋,看到的是母親正用雙手拇指和食指各捏著**的邀請函的一角前後翻看著。我趕緊過去小心翼翼的從母親手中接過邀請函,上面的字已經有些模糊了。我眼淚都下來了,那叫一個心疼。我曾見到父親把濕的紙貼到牆上晾干,說是這樣紙張不會因為沁水而褶皺。于是我便把滴著水的邀請函拿到里屋,一點一點的貼到了鏡子上,因為我想鏡子能反光,那貼到鏡子上貼在鏡子的那面也應該能被光照到,干的應該會快些。長大後回想這事覺得自己很荒謬,不過敢設想還是好的。
飯後,我一個人坐在小板凳上在門前發呆,直到天徹底黑了才回屋睡覺,沒有搭理父母他們,也沒問他們是否有討論去不去看畫展。
第二天一早起床,我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邀請函怎麼樣了,結果不見了。我正急的打轉,母親進屋來了,我馬上問見到邀請函沒有。
母親很隨意的說︰「哦,在冰箱里。」
冰箱里?!我跑到冰箱前,打開門就看到邀請函躺在一層冰碎中,我當時的心就跟那些冰一樣涼。
我大叫︰「誰把它放這兒干嘛呀?!」
母親走出來說︰「喊什麼!我放的,這樣干了以後上面的字不會更模糊了。」
我簡直瘋了,有這理論嗎?!我進里屋抓起書包就沖出家門了,氣的我早飯都沒吃。
上學後,我情緒很低迷,我想邀請函沒了畫展是沒的去了,劉老師的專門指導更想也別想了。第二節課間c o中,我正站在同學們整整齊齊的隊伍里做c o時,我母親出現在我站的那排的一側喊我過去。
我很疑惑的走了過去,結果母親將那張已經干了的但字跡已經模糊不清的邀請函遞到我面前說︰「給你,我用熨斗燙干了。」
我哇的一下就哭出來了,一下拍掉邀請函大喊︰「我不要!」
班主任听到聲音快步走過來,把我和母親拉到c o場一邊了解了一下情況,勸我說不要這樣,她說可以去和劉老師說說再給一張。可我心已經涼了,已經沒心思去了,所以拒絕了班主任的幫助,一個人先回了教師。班主任和母親談了很久,中午快放學才看到她從班級門前經過。
最後兩天劉老師的課我沒有去上,劉老師歡送會也沒有參加。打那之後我好一段時間都悶悶不樂,美術興趣班再也沒有參加過。班主任找我談過一次心,雖然她極力勸我要繼續參加美術興趣班並說我繪畫蠻有天賦的,但我還是拒絕了。至此除了正常美術課我應付著交作業和考試才畫一些畫之外,其余就再也沒有動過畫筆。
長大後回想這段回憶還真讓我有些惋惜,其實我對繪畫還真一直無法真正放懷,也許當初應該听班主任的勸。就連在念初中時喜歡上看漫畫後都幾次有過執筆的沖動,但最終都沒能解開自己的心結。
後來我問母親之前的那個冰凍解水法真的管用嗎,母親說記不得是在什麼書上看到過的了,就記得說是紙濕了自然晾干的話,在沒干之前水還會繼續污化字跡。但如果馬上冷凍水就結冰了,字跡也就離開水分不會繼續模糊了。然後冰直接升華成蒸汽,紙和字跡都不會被破壞的很嚴重。
可是我在網上和一些物理化學書籍上都沒能求證到,試驗是真沒心情去做,可能是怕處境傷情吧,所以到目前為止我都不知道這個方法是否真的可行。
分分分,老師的命根。考考考,學校的法寶。這是我們八零初一代悲崔的經歷。
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會有一些興趣愛好,如果有條件應該去深挖掘一下,尤其是在有天賦的情況下。中國地大人稠,在社會上競爭更是如戰場之上死傷慘重,就是因為大多數人都沒有一技之長。如果我們大家都能從小培養一些興趣愛好,也就不用愁沒有吃飯的本事了。
不過,今天我所看到的景象好像與我們那個年代整個反了過來,每個家長都想著招兒的讓孩子學這學那的,累的孩子們每天都昏昏沉沉的,這樣做又是不是太極端了一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