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三個跑到那兩個孩子的屋子,陸佳已經在里面了。郎中看上去是已經放棄搶救的樣子,恐怕平常手段已經無力回天了。
「看看還能不能救?」我沖無塵說。
「還用看麼,他們的魂魄都已經被勾魂煞勾走了。」無塵面無表情的回了我一句。
這就像那張畫,畫上畫的是牛吃草。你看到卻是一張白紙,解釋是牛吃完草走了。我們看不到兩個小孩的魂魄,只能說是被勾魂煞給勾走了。當然還有一種可能。
「會不會他的魂魄跟著將士的魂魄一起出去了?」
我這一句話倒是把無塵給噎住了,他平時大大咧咧的,很有可能就出現這種疏忽。
「我的陣法只對零散游魂有效,對一整個的三魂七魄是沒用的。」無塵說著臉就開始泛白,「除非,他們原本把孩子的魂魄打散了。」
說完就開始往外跑。我知道他的意思,也要跟著去,卻被陸佳叫住了。
「你去哪里?孩子怎麼辦?」
她這一問我還真沒辦法回答。我不知道能到哪里找孩子的魂魄,就算找到了,也是殘缺不全的,根本就救不活他們。她把我當成了主心骨,可能他們都把我當成主心骨。而現在我只能看著兩個孩子在我面前死去。這是我第一次感覺死亡是這麼真實,先前戰場上的廝殺,我總能當成是一場游戲一場夢。現在不行了,他們是還沒長大的孩子。
「我不知道……」
我胡亂回了一句,就跑出了屋子。
到了外面已經是傍晚了,西邊天空就剩下一抹紅s ,跟沾了血一樣。無塵的身影還能看見,我就跟了上去。一直跑到軍營外面,看見軍營已經關門了。
無塵拿著羅盤,羅盤上放著兩撮頭發,應該是那兩個孩子的。羅盤上的指針一動不動,指著前面。
「就在軍營里麼?」
無塵搖搖頭︰「我們都不知道那兩個孩子叫什麼,可能他們的父母早就沒有了。」
谷柳先!我在心里暗自發誓,在我離開濟南城之前,一定要宰了他。
「是今天那個千戶搞的鬼麼?」無塵突然轉頭問我。
我點點頭︰「他叫谷柳先。你找出折磨這兩個孩子的‘y n陽道’,我來殺谷柳先。」
「一開始我們就救不活那兩個孩子。」無塵說,「他們老早就把前前後後的事情都算好了。甚至那些鎖在孩子身體里的魂魄,再回到將士身體里,也就變了。」
「變了?怎麼變了?」
「等不了多久,你就看到了。」
我們兩個就像傻瓜一樣,在軍營外面站著,直到里面燈火通明。而外面就算我跟無塵面對面站著都看不清對方。
好像是在應和無塵說的話,軍營里面像炸開了鍋一般,混亂起來。
「到底怎麼回事?」
無塵不理我,而是沖到門口開始拍打粗木打造的營門。這貨不要命了!大門兩側有瞭望塔,上面的弓箭手根本不管你是敵是友,就往門口sh 箭。好在我沖的快,將無塵一把推開。
「快開門,讓我們進去,沒看見大營里已經亂了麼?」我沖門里面的守衛喊。
「你們是誰?莫不是趁火打劫的!」守衛並不買我的賬。
「我是牟武,前r 跟著羅世成進的濟南城。」
「你就是牟六也不行!沒有將軍手諭,我們是不會開門的。」
「晚了就來不及了!」大營里的火光映著無塵的眼楮,通紅。
「快走吧,不然我讓弓箭手放箭了。」守衛開始趕我們了。
「那你去叫羅世成,讓羅世成來見我。」
「你以為羅將軍是你想見就能見的麼?」
「小心你後面!」無塵指著守衛的背後提醒他。我也看到一個士兵提著刀站在守衛的後面。
「李士林你出來干什麼,還不回營,身子剛好就拿著把刀到處亂跑。」另一個守衛認識那士兵,走上前去要趕他回去。
卻不想那個李士林冷不丁舉起刀來,往前一戳就捅進守衛的肚子里。
「李……李士林你做什麼!」剛才趕我們走的守衛已經有些害怕了,他沒法不怕,半天前還是戰友的人,剛才卻砍瓜切菜一樣的殺了一個自己人。而且嘴上還帶著詭異的笑。那笑容就像是用膠帶紙在臉上粘出來的,生硬,駭人。
「**開門啊!」我看著從軍營里面已經涌出幾十個跟李士林一個模樣的士兵,他們都拿著刀,身上沾著血,有自己的,也有戰友的。
他們在那些魂魄上做了什麼手腳,居然能讓士兵變成喪尸一樣的殺人機器。守衛慌了,架住砍向自己的鋼刀,卻被撞到營門上。
「快走罷,門一打開就麻煩了!」守衛臨死還對我們勸說了一句。
雖然著急,我卻對這個守衛恨不起來。他說的是實話,如果把營門打開了,那些「變了質」的士兵就會沖出去,到時候整個濟南城就遭殃了。最危險的是百姓可能就對守城的士兵失去希望了。
突然幾十名騎兵騎著戰馬舉著火把狂奔向營門。老遠我看到帶頭的就是羅世成。那些曾經丟過魂的士兵也知道害怕,臉上沒有了剛才僵硬的笑容,怪叫著開始往回跑。
「羅世成開門!」我沖著他喊道。
「你們怎麼會在這里?」羅世成原本是帶著騎兵來趕那些失去理智的士兵的,听到我叫他,便勒住馬頭,回頭看我一眼。
「我知道怎麼治那些士兵!」
其實我不知道,可能無塵知道。也可能他也不知道,甚至這些士兵根本就沒有法救。但是現在我很想進去,至少還有希望救。
「你添的亂已經夠多了,趕緊回去吧。」
沒想到熱臉蛋貼了個冷,羅世成根本沒把我當回事。我他媽什麼時候給他添亂了,現在倒鬧起個人恩怨了。
「無塵,你有沒有辦法把他們給治好?」我在門口對無塵說,「魂魄是你放回去的,現在里面的混亂跟你也有關系。」
「當然可以!」無塵說這從自己背包里拿出一把道符︰「只有這些東西能救他們了。不然只能將他們全部殺掉。」
沒有用,羅世成根本就沒空理我,帶著自己的騎兵隊,又去追那些失控的士兵。既然無塵說有辦法,那我就信他一次,即使信他總沒什麼好事情。
就在我的魂魄要穿過營門,到里面開鎖的時候,那個大難不死的守衛已經將門打開了。
「求求你們,救救他們!他們都是跟我一個營的兄弟,我不想看著他們沒有在城上戰死,卻被自己人給殺了。」
怎麼能看得下一個三四十歲的漢子,在那里哭得跟孩子一樣。
「你這符要怎麼用?」
「先貼到他們身上,讓他們不能動彈。」無塵說,「他們身體里的魂魄很不穩定,你也能看到……」
現在整個軍營里已經亂成一片了,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軍營外面卻沒有人覺察里面的混亂。那些沒丟過魂的士兵為了保命也不得不對那些失去控制的戰友痛下殺手,一時間自己人殺自己人,火光、鮮血、殘肢,我又一次看到了修羅地獄。
我也能看到正常和不正常士兵之間的區別。像無塵說的,魂魄不穩,我就能看到,那些士兵身上籠罩著一層黑氣。我不想听他嗦那些什麼「原理」,一把奪過一半的符紙,就沖進了混戰中。
那些士兵手中的刀砍到我身上也會疼,也會流血,甚至也會丟命。都說磨刀不誤砍柴工,像我這樣蒙頭沖進去才發現,想要把道符貼在那些士兵身上還真是無從下手。
只能讓魂魄出來幫忙,「他」把發瘋的士兵給抱住了,我再往那家伙頭上貼紙符。一不留神,剛被魂魄抓住的士兵就被旁邊的另一名士兵給一刀捅死。麻煩死了,還得防著他們自己人傷自己人。
「下手注意,別往死里打!」我吼了一句。吼完才想起來,只有我的魂魄能听見。
沒辦法只能先把已經被砍怕了的正常士兵先推開,再往他們身上貼符紙。被貼了符紙的士兵,就像是被繩子捆住了一樣,倒在地上縮成一團滾來滾去。
無塵就高明多了,他肯定是練過的,手法上比我高出一大截。我偶爾走神,看見他就像蝴蝶穿花一樣,身法迅速鬼魅,所到之處必有士兵蜷身倒地。
有了我們兩個在里面搗亂,那些正常士兵都站在外面圍成一圈,只消防備發瘋的戰友不要跑出去。這種防備有點多余,那些發瘋的士兵也知道我跟無塵是最大的隱患,都圍過來想要先用人海戰術把我給滅了。
上百個瘋子拿刀把你圍在中間,你就是功夫再好也要任人宰割。不消一刻鐘,我已經渾身沒有力了。我不就往他們腦袋上貼了幾張紙麼,怎麼會累成這個熊樣?眼前都有些模糊了,要不是我的魂魄在惡狠狠的看著我,我都想就這麼把手里的紙符往地上一丟,躺著算了。
「牟兄,快,往外跑啊。」
听到聲音的時候,我看無塵,他的身子已經扭曲了。回頭看看,到處都是一樣樣的士兵,根本就分不出哪個是正常的,哪個是發瘋的。
往哪跑啊。意識里最後的景象就是一個斷了右臂的士兵,瘋狂的把我撲倒在地,剩下的左臂抵著我的胸口,沖我脖子咬下去。
千萬別咬我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