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山志 第十章 朝南的叩首

作者 ︰ 挾天子命諸侯

()(今天看到曼舞的書評,真的很開心。)

早ch n來了,長白山的還是涼颼颼的,那些白霜早早便冒起頭來,依附在山間小道兩旁的草葉上,混搭著從北而來地風,讓人覺得蕭索一片。

八只蹄子嗒嗒嗒的踩在鋪滿石子的山道,不快不慢,悠然自得。

「大燕地菩提觀,被天下奉為正途,幾百年歷史的傳承,一直到如今依然屹立不倒,終歸是有些底蘊的。況且,我在那頭混跡了十多年,什麼情況早就模的清清楚楚,他自然是適合去大燕的」說話的是一名發絲中漸漸參透出縷縷白s 的老人,他身體健碩,濃眉大眼,開口時中氣十足,要不是他跨下那只喘著粗氣的蠢驢兒,倒真有些世外高人的模樣。可惜的是瑕疵就是瑕疵,那頭因為長途跋涉早就不堪重負的黑驢,走路都開始搖搖晃晃,的確是將他的氣勢大打了一番折扣。

「呵,吹牛誰不會?菩提觀被人說做正統是不假,可那些禿驢能和大秦的天門相提並論?光那近年愈發令人捉模不透的張逸馳,你那和尚廟怕怕也找不出一個五十歲以下的和尚來對付吧?何況是躲在天門廟店後山的一群老不死,即使不能個個如張逸馳那般匹夫懷璧的擁有大實力,只怕也遜s 不了多少。他跟你們混正道,只有吃屁的份」驢旁高馬上的是一名四十不惑地中年人,他斜一眼同伴,毫不客氣道︰「再說,韓朝雖只依附相廟一家,但人家好歹也是魔道中當之無愧的執牛耳者,我覺得,他去韓朝比較好」。

「放屁」

小老頭勒緊馬繩,怒斥道︰「二哥三哥當年何等剛正不阿,且還和韓朝有不共戴天之仇,他去那里,豈不是墮了二哥三哥的一世英名」。

中年人隨著他拉住馬頭,翻翻白眼,哀嘆道︰「醒醒吧四哥,你應該與時俱進了,別老冥頑不靈的幻想在曾經的往事中,這都什麼年代了?大秦的鐵騎都開始往邊疆上調了,那是去打異域草原上的莽夫,與燕韓毫無瓜葛」。

「放你媽了個臭屁」

小老頭氣極,破口大罵道︰「你這忘恩負義的白眼狼,難不成忘記當年大哥二哥是怎麼死的了?你信不信老夫現在就將你擊斃在這座大山里,讓你做一個被冰凍起來的假死人」。

「誰說我忘恩負義了?」

中年人沒因為他不堪入耳的粗糙話動怒,仰起頭愣愣的看著星空,許久後嘆息一聲,說道︰「你去大燕模底了,我躲在韓朝難道是吃干飯地?別忘了六哥,以前八個兄弟里,我的頭腦一向都是比你好的」。

小老頭皺起眉,望著他嗓音尖銳道︰「狗犢子,直接給老子說是嘛意思」。

中年男人瞥他一眼,嘴角浮現出一道吊櫃的笑容,他拈起路旁一片草葉放在眼前仔細端詳,沉默半響輕聲說道︰「殺人,也要有一環扣一環的計劃才行,而我們要殺的人,並不好殺,但如果距離稍近,配搭上好的布置,那麼原本不大可能的可能可能會變成可能。你也別忘了,這些該殺的人,必須要讓他自己去殺,我們只能看著他殺,不能動手去幫他殺」。

中年人仰起頭,緊緊的閉上眼,臉上露出一抹積壓內心多年的痛苦神s ,他沙啞地說道︰「這是斬足之痛,更是刻骨銘心的家仇」。

小老人提起鞭子輕拍一下驢臀,黑驢再一次有氣無力艱難的行走起來,和它的主人此時一樣,收斂起喘息的粗起,沉默的低頭行走。

「當年走之前你做了些什麼」

許久後,路途中中年人自己率先回答道︰「當年大秦封我為懷化大將軍,守備重地鳩茲,臨行前,我遣散步兵兩萬,騎兵六千,殺門下中書下派監軍一名」。

小老頭嘿嘿一笑,不遑多讓,模一把下巴短細的胡須,自得道︰「那畜生給我一個狗屁鎮西大將軍,老子把它的糧倉搬的j ng光,全部發放到北方鬧饑荒的一代民家,隨後逐個的挑刺,殺鎮西軍大半地將軍千夫長,最後飄然而去」。

中年人嘴角抽搐,轉過頭看著他豎起大拇指,喟嘆道︰「如智慧對比形成的鮮明差距,一樣的道理,我地魄力,永不如你啊」。

小老頭忽然眼神哀傷的低上頭,摩挲大拇指間的一快玉扳指,如今大燕被高高供奉起來地左國師一臉傷感,沙啞道︰「可是即使是這樣,二哥和三哥也並沒有活過來」。

長相其實異常粗獷地中年男人眼眶紅了,他y n森道︰「所以要殺盡那幫畜生一家子,方能解我心頭之恨」。

-------

趙長歌緊皺著眉頭,站起來凝視山歌傳來的方向,捏著黑槍的手心泛起了汗珠。這些年和老頭子的朝夕相處讓他明白了一個很淺顯的道理,自己很弱,弱到連老頭的一根中指都抵擋不了,所以平r 里除了面對李蒼苔,他一直都是一個格外沉默的孤僻少年,不顯山不顯水,不容易被某種事物觸動情緒。可是剛剛那幾段山中小道間傳來的山歌讓他有了強大的危機感,那幾道鏗鏘有力嘹亮的聲音居然可以無視一切阻礙從幾里外傳達到這里,那麼除非是有大修為的修行者,尋常百姓或者山野村夫根本不可能將喊叫聲傳遞到一里地之外,哪怕他中氣再足也不行。

「唱歌的人是一個修行者」李蒼苔神情淡漠的看著那個方向,遲疑道︰「修佛不會唱出這麼沾染世俗氣息的歌兒來,應當是修道的」。

趙長歌轉過頭看著她,眯著眼問道︰「很強大?」。

李蒼苔輕聲道︰「是的」

哪怕是早料到來人並非庸人,親口听到她對對方無保留地夸贊仍舊使趙長歌身軀一震,他出神許久,半響後驚疑道︰「連你也不是他的對手?」。

李蒼苔搖搖頭,睫毛在微風中輕輕顫抖,說道︰「至少我現在還不行」。

趙長歌眉頭又皺起,疑惑道︰「不知道他是為何而來」。

李蒼苔拂一把衣袖,眼簾望向遠方,說道︰「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準備翻閱這座大山,山的那頭是長滿鮮草的空曠平原,有諸多牛馬羊群,那是荒人的地頭」。

頓了頓,似乎自己也覺得這種可能並不可靠,李蒼苔接著又道︰「第二種可能就是他地目標便是這座大山,山崖那邊的那個木屋,屋里的老頭子」。

趙長歌愕然,如果來找老頭子那可就稀奇了,這麼些年也沒見過有人願意來這座山受遭種罪來找他,他一直認為那個整天喝酒的糟老頭是一個極不合群的老怪物,所以想到有人來找他,趙長歌不僅不擔心,還好玩x ng質的下意識問道︰「他總不能強的過老頭吧?」。

這一次李蒼苔沒作考慮就直接開口,蓋棺定論道︰「那不可能」。

趙長歌怔了怔,接著張開嘴呵呵傻笑兩聲。

是啊,老頭子這輩子到死會敗一次嗎?

-----

驢和馬被栓在一顆樹上,它們互望著,並且吞咬肥女敕野草的嘴巴上的鼻孔中呼出不正常的喘息氣。

先前山道中的小老頭回過頭看了眼兩頭畜生,笑道︰「老六,小心你那匹母馬回去的時候變成了兩頭馬」。

中年男人瞥一眼瘦弱不堪站都站不穩的黑驢,嗤笑道︰「就它?」。

小老頭一臉促狹,調侃道︰「某些特定的情況下,它總能表現出超乎尋常的本領,比如,它曾經強ji n過很多身高馬大的母馬」。

中年男人質疑的仔細看看黑驢,最後仍舊選擇了不相信,搖頭道︰「我這匹黑馬也踢死過很多身強力壯的公馬的,它還會咬馬,吃馬肉」。

小老頭嘿嘿道︰「至于是我的驢強ji n你的馬還是你的馬踢死我的驢,總得拉出來溜溜才行,空口無憑太沒根據,如果晚些我們從上面下來後,我那匹蠢驢被你的馬踢死,我就走回去」。

中年男人努努嘴,不置可否。

兩道依附山體的人影,以令人膛目結舌的姿態向山上沖去,猶如如履平地,垂直與山體朝上奔跑,每一步都極富于濃厚的技巧意味,那些被內力碾碎的碎石被踩踏過後飄著淡淡的焦糊味,那些飄蕩在空中的石粉就像雪花燦爛。

到了那座山崖頂,同時落地。

眼前有木屋一棟,大山內略顯孤苦伶仃。

木屋中穿透出昏黃的燈光,更加顯的孤單。

小老頭與中年男人一改之前的嬉皮笑臉,強壓抑心中的激動,掀起衣襟毫不猶豫的齊齊跪下,肅穆道

「大哥,四弟前來請罪」

「大哥,六弟前來請罪」

即使這兩句幾乎折疊在一起的話聲音足夠洪亮,但是燈光暗黃的木屋始終沒有發出任何動靜,一切在‘請罪’二字後又歸于平靜。

小老頭和中年男人跪倒在地上的額頭貼著泥土,已經過了許久那棟木屋依然固執的沒有傳出任何聲音,他們還是選擇繼續的保持著這個姿勢跪著,而嘴巴上,安分老實的沒多說一句話。

夜風襲來,帶有草間花香。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木屋被緩緩打開,走出一名衣衫襤褸的老人,微紅的臉應證出他已經喝到酩酊大醉,青袍上的灰塵比以往更多了一些。

兩人靜靜俯在冰涼的岩石地面上,不敢妄動分毫。

老頭子緩緩走到兩人的面前,沉聲道︰「抬起頭來」。

啪啪!

在他們抬起頭的那一瞬間,老頭子不知何時雷霆出手,一人一個清脆響亮地耳光,聲音回蕩在山谷中久久不肯散去。

那個趙長歌眼中終r 混沌度r 地老頭子忽然老淚縱橫,形象卻依舊高大無比,他呵斥道︰「朝南邊,跪下,磕三個響頭」。

小老頭和中年男人抹一把眼楮,沒有過多的動作,甚至沒相視一眼,沉默的轉過身面朝南方,干脆的用血肉的額頭與山崖上堅硬的石頭使勁的踫撞。

咚咚咚!

碎石飛濺!

兩人抬起頭,即使有強硬的真氣護體,額頭也血流滿面,甚是猙獰可怖!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河山志最新章節 | 河山志全文閱讀 | 河山志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