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郭先生原本先天體質就薄弱、自幼體弱多病,若是老朽沒有看錯的話,郭先生早些年還大病了一場,正是這一場病,使得這位郭先生元氣大傷。而病愈後,郭先生又沒有加以調理,所以表面上看郭先生的身體好像是恢復了健康,但實際上卻是一直都未好轉。加上郭先生一直勞心傷神,飲酒無度,加上常常服用提神之物,以至成癮,若是再這樣下去,只怕活不到四十歲,郭先生的身體必定再也支持不住。若注意以藥石調養的話,或能多活十來年,只是,到時候那就是藥石無救了。」
送走了大胖子,時間緊迫,韓非也該辦正事了。用罷了早餐之後,在張機的帶領下,一行人齊奔張機師傅的住處而來。而張機的師傅,也不曾露面,只是躲在屋內,有著珠簾為屏障,倒也看不仔細面目。有求于人,韓非也怪不得人家沒禮數,現在,能治好郭嘉的病才是真的!
能拔膿的膏藥就是好膏藥不是!
只听那簾後的老邁聲音說道。竟然同華佗所說者,一分不差。
「神醫既然能夠看出奉孝的病癥,還勞煩請神醫能夠施以援手,救救他吧!」韓非深深一禮,好聲求道。
同時,同樣站在絲簾後的張機也是跟著求起了他的師傅。
就听在絲簾後的神醫卻是嘆了口氣,說道︰「韓龍驤倒也不必如此著急,這郭先生的身體其實也沒有你們想的那麼嚴重。之所以會有如此後果。完全是郭先生大病初愈後沒有注意調養所至,此後只需要多加調補,並且好好休息。再加上老朽給他開出幾副藥,服用一段時間,這位郭先生的身體自然是能夠恢復。不過……唯有一點,那就是老朽剛剛所說的,郭先生先天體質薄弱,最怕的就是受不得累,可這位郭先生偏偏又是個七竅玲瓏之人。若要長久保住性命,郭先生今後還是不要花費太多心血才好,要不然。就算是扁鵲重生,恐怕也治不好先生的病了,這可不是老朽危言聳听。」
听神醫說得嚴重,韓非等人都是不由得心生擔憂。其實神醫所說的很明白。這郭嘉的身體太弱。本來就不適合那種勞心勞力的工作,可偏偏郭嘉如此聰明,心思復雜,同一件事情,別人想到一點,可郭嘉卻是能夠想到四五處要點,可能也正是如此,歷史上才有了「鬼才」之名。可這樣一來。就算是想要郭嘉不費心思也是很困難的!
韓非也有些為難,手頭上有郭嘉這樣的頂級謀主。卻是不能用,那豈不是太浪費了?至于賈詡……不過一想到郭嘉的性命,韓非還是一咬牙,說道︰「神醫所說極是!那今後在下一定會……」
「主公!」還未等韓非說完,原本一直沉默不語的郭嘉突然開口攔了下來,等到韓非有些驚訝地回過頭一看,卻只見郭嘉依舊是一臉淡然的微笑,絲毫沒有因為剛剛神醫的話而有什麼芥蒂,笑著說道︰「主公!嘉蒙主公不棄,以上士之禮待之,嘉只恐這一輩子都償還不過來,豈能因一己小事而廢主公之大謀?」
「哎呀,奉孝,這可不是什麼小事!」韓非也是八面玲瓏之人,立馬就明白郭嘉話中的意思,當即便是急了,連忙是勸說道︰「此事關系到你的性命!萬萬不可大意!我等還是听神醫的安排!這謀劃之事,自有他人為我出主意,奉孝只管將養好身體,就是對我最大的恩惠了!」
「人一生,難得有一知己,而奉孝你與我相知,雖名為主屬,可實為至友,我又怎能忍心?奉孝,難道你想陷我于不義乎?」韓非以言欺道。
郭嘉卻是固執地搖了搖頭,笑著對韓非說道︰「主公,嘉也知道,天下間才智強過嘉者,不泛過江之鯽,比如那賈文和,就不下于我。但主公也當知道,嘉所擅長的乃是兵家詭道!若是以行軍打仗為例,非是我郭嘉自視甚高,他不如我也!可若是講究謀劃大局,卻不是嘉所擅長的了……主公你乃是謀圖大事之人,征戰沙場在所難免,這兵家詭道之事當乃是主公謀圖的重中之重,豈能大意?」
「主公引嘉為知音,嘉又何嘗不是如此?若因嘉的懈怠,而使主公蒙損,嘉之義又將何存焉?」
郭嘉者,句句屬實,確實,比起其他人,郭嘉確實是更擅長這些兵家詭道、排兵步陣的細節。韓非若真想逐鹿天下,這件事還真不能開玩笑!
在一旁的黃忠等人再也不敢吭聲了。
他們不說,但並不代表韓非不說,韓非一臉嚴肅的走到郭嘉的面前,沉聲說道︰「奉孝……我不管你擅長什麼不擅長什麼,其他人又有多不如你,也不管我有什麼謀圖,現在最重要的,就是你的性命!就算除了奉笑你以外,到時候其他人做不來,我還可以再去找別人!我現在給你的任務,就是安心養病,一切……等把你的病養好了再說!」
郭嘉被韓非這麼一說,整個人頓時就呆住了,正所謂士為知己者死,韓非如此待他,郭嘉又怎能不感動?微愣了半晌,郭嘉便是連著後退了兩步,拎起了長褂的前擺,對著韓非就是拜了下去,面容激動地說道︰「主公對嘉之恩,嘉此生怕是無以為報了,唯有鞠躬盡瘁,才能報主公之萬一!」
韓非長長嘆了口氣,放著這麼厲害的謀臣而不能用,要說他心里不可惜,那絕對是騙人的!但可惜也沒用,總不能為了自己的野心,讓郭嘉白白丟了性命吧?說到底,還是自己的心腸不夠硬!
突然間,韓非想起了曹操那個家伙,歷史上的曹操難道真的就一點都沒有察覺到郭嘉身體上的問題嗎?華佗和那廝可同是譙縣的人。請個華佗當不是什麼難事才對嘛,可郭嘉卻只活到了三十八歲……
看來,這奸雄果然不愧為奸雄啊!
「咳咳!」
突然響起了幾聲咳嗽聲。卻是從絲簾後面傳過來的,這才讓韓非等人回過神來,貌似現在他們可不是在他們的小軍帳內,而是在別人家中呢。
就听得在絲簾後面的神醫慢悠悠地說道︰「你們未免也太心急了,至少也要等老朽說完了,你們再來安排後事才對啊!」
這神醫的話雖然不好听,但卻說得韓非等人無以應對。而最熟悉神醫的張機卻是從神醫的話中听出了點不同的意思。忙是瞪大了眼楮轉向絲簾,驚問道︰「師傅,莫非你有解救之法?」
「倒也算不得是一個萬全的解救之法!」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神醫這才慢悠悠地說道︰「這位郭先生的病因乃是因為長期得不到調養,若要救治,則是要時刻為他準備對應的藥方來醫治!只要這位郭先生的精力不是耗費得太過厲害,又能及時得到救治的話。想來再活個四五十年是沒什麼問題了!」
听得神醫這麼一說。韓非突然有種欣喜若狂的感覺,這個年代人們的平均壽命也不過是四五十歲,郭嘉若是能再活個四五十年那不就等于和普通人的壽命沒什麼兩樣了嘛……等等,不對!
豈是和普通人一樣?!
簡直就是壽星的存在了!郭嘉今年二十一歲,若是再能活上個四五十年……不,往少了說,就是四十年的話,那也是六十一歲了啊!
倒是在一旁的張機一下就听明白了自家師傅話中的意思。忙是說道︰「師傅!這位郭先生治病的事情,徒兒卻是做不來啊!」
張機這些年一心都是撲在治愈傷寒癥上面。若是尋常的病癥,張機還能夠解決得了,可像郭嘉這種情況,要是隨時針對郭嘉所出現的病癥做出相應的對策。要是換作寫出《傷寒雜病論》後的醫聖張機或許還有那個本事,可現在的張機卻是沒有那個自信能夠做得到。
雖然張機自承無法為郭嘉治病,但韓非此刻反倒是不著急了,他听得出來,神醫既然這麼說,肯定是有解決的方法。
果然,只听得神醫似乎是呵呵的笑了幾聲,淡淡的說道︰「仲景!你的本事我自然是清楚,這件事也的確在你的能力之外,所以我打算和你們一同走。」
「啊?!」
這樣的話語,卻是大大的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即便是張仲景也是滿面的呆滯,結口說道︰「師傅,你說什麼?徒兒沒听錯吧?你要同徒兒一同走?」
「怎麼?仲景,很奇怪嗎?想為師沒有子嗣,就你這麼一個徒弟在旁,難道,不指望你來養老,還指望他人不成?」神醫語帶詼諧,滿是打趣地說道。
「不不不,徒兒萬無此意!」張仲景連連擺手,口稱不敢,這年代,不尊師重道,這罪名可是太大了,走到哪里,都只會另人瞧之不起,抬不起頭來做人的!
「仲景啊,為師年紀也大了,今日月兌下了鞋子,也不知道明日還能否再穿上,你去了冀州,為師的這里沒個把人在身邊,即便是老朽有一天不在了,想也無人料理後世啊……為師就你這麼一個徒弟,這一身的醫術還沒盡數教于你,若是為師真到了那麼一天,豈不遺憾?更何況,你此去冀州,雖是應了韓龍驤之請,但也確不失一正事,為國為民,當乃醫之大者,沒想到,倒是讓那韓龍驤一小輩走到了老朽的前面……為國為民,老朽也要散發下余熱,也算對的起這身的醫術了!」
神醫長嘆一聲,說道。
「師傅,徒兒本就擔心老師你上了年紀,身邊無人照料,本以為你老不願意同去,故爾本想留下些人來照料你老人家。如今,既然師傅你願意同往,卻是皆大歡喜也,徒兒也好早晚求教!」張仲景很是興奮的說道。
那種興奮,卻是由衷的,發自內心的,卻是感染了屋內的眾人。
「難為你有這份心思了!」簾後的神醫對張機的態度甚是滿意,隨即對韓非說道︰「韓龍驤。老朽想同仲景他一同前往冀州,你不會在意多我這一個老頭子的碗筷吧?」
「哪里哪里,神醫能降臨天都。乃是小子的榮幸,故所願爾,不敢請也!」開玩笑,韓非能不願意嗎?
傻子才不願意呢!
一個是未來的醫聖,一個更可能是比之醫聖更為牛x的存在,傻子都知道,到手的香餑餑不能丟掉!更何況。有著這老先生在,郭嘉的病就能夠得到及時的醫治,到那時。郭嘉又可以發揮出他天馬行空一般的謀略了,如此還不曾買就送好多的買賣,想他韓非又有什麼理由拒絕?
「好好好!」神醫連叫了三聲好,笑道︰「韓龍驤果然如老朽所听說的那般。小小年紀。卻乃是人中龍鳳,他日必可扶搖九霄之上也!老朽听聞,冀州雖也經過了動亂,如今卻也是安寧,其富庶比之荊州也不遜色許多,比之宛城,更是天上地下,老了老了。能有這樣一處棲身養老,卻也是人生一大樂事。更何況還有這般的事業等著老朽……仲景,推為師出去,我們這就同韓龍驤上路吧!」
推出來?莫非這老神醫他……
韓非驚疑的看著簾後,心中忍不住想道。
「是,師傅!」張機恭敬的應了一聲,只听簾後 轆碾在地面上發出的「 轆漉」一陣的響動,簾籠一挑,張機連同他師傅一同自簾後走了出來。
神醫這一出來,卻是把外面沒有見過神醫模樣的幾人驚得倒吸了口冷氣。原來這神醫坐在一個造型古怪的椅子上,在椅子的兩邊一前一後還安上了四個車 轆,韓非一看這構造,幾乎和後世的輪椅差不多,倒是和電視劇《三國演義》里諸葛亮所乘的四輪車一般無二!
切,自己還以為這東西是諸葛亮發明的呢,想不到,早有先例!神醫端坐在這四輪車上,自膝以下兩條腿已經齊齊斷了,看這樣子,難怪神醫會讓張機把他推出來,也難怪,他會躲在簾後不出來。
當然,如果只是這般的話,還不至于令韓非、典韋、黃忠等這樣的沙場宿將倒吸冷氣。韓非等武將表情算是好的了,而那郭嘉、黃敘等人,一個個卻是被嚇得驚呼失聲,那表情,就如同見了鬼一般!
神醫這兩條腿倒不是最恐怖的,最為恐怖的,卻是神醫的那張臉!在那張臉上一邊是慘白,而另一邊卻是一片漆黑,而從兩邊的臉頰開始,一道道宛如蜘蛛網一般的疤痕朝著額頭分布,看上去甚是恐怖!
有著「古之惡來」之稱的典韋也已經算是夠嚇人的了,可典韋的容貌再和這神醫相比,那簡直就像是善人了,小巫見大巫,根本沒有可比性!饒是韓非、典韋、黃忠這幾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在見到神醫的尊容之後,那也是暗自感到心驚肉跳。難怪,這老頭一直躲在簾後不出來!
該死的華佗,他一定知道,為什麼事先不說一聲?!
韓非心內誹謗不已,只是片刻的震驚後,臉色就恢復了正常。
面相奇異之人,必定有奇異之處——龐統丑,卻多謀善斷為鳳雛;張松丑,卻心機頗多畫西川圖;典韋丑,卻赤膽忠心少有人敵……
朱元璋也丑,卻是一代開國之君!
「是不是很奇怪為什麼老朽會是這般的模樣?」神醫對眾人的反應,卻不意外,他也知道自己什麼樣的容貌,要不,也不會有違禮節而槨在簾後了!
看著點頭的眾人,神醫淡淡一笑,道︰「其實,老朽本來不是這般模樣,這全是賴一種毒物所致,才會變成進日這般模樣。」
說著這話,神醫面色不由有些黯淡。
「原來是這樣,不過,究竟是什麼樣的毒物,令神醫你變得如此?」韓非奇道。
他兩世為人,還從來沒听說有這樣的毒物存在。
「不知道韓龍驤有沒有听說過,這醫術的高手,同時也是用毒的高手?」神醫問道。
「這個小子卻是听說過!」韓非點點頭,這道理,他還是知道的,畢竟,有的病就是要以毒攻毒,要是對毒不了解的話,何談治病救人?
「老朽當年曾在南蠻之地游歷,在一山區見到一小甲蟲,起初也不曾在意,不想卻被其叮咬了一口,所幸的是,老朽本身也擅長解毒,這才保留下了一條性命。不過,這毒的毒性甚是霸道、迅速無比,即便是老朽解毒及時,卻也變成了今日這般模樣,而且,自中毒之後,在床上一躺便是三年之久,這兩條腿,也是在那時候斷去的。」神醫悠悠的說道。
「想不到,這天下,竟然還有如此的毒物,著實可怕也!」韓非忍不住驚嘆。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老朽能僥幸的撿回了一條命,苟活至今,時已六十有八,早是知足了……好了,話不多言,仲景,你給為師的收拾下東西,我們這就起程吧,畢竟韓龍驤軍務繁多,卻不是在此耗費時日的閑人。」
神醫語調中帶著古怪,但說出的話卻是在情在理,韓非也不禁為其善解人意而點頭不已。
「還不曾請教神醫高姓大名。」韓非禮道。
「老朽姓董,名昭,字子義,侯官(今福建長樂)人,少時便隨家父學醫,也好游歷……只是想不到,當年南蠻之地一行,竟淪落至廝,想來,老朽已有三十多年不曾回過家鄉了,怕是老父已是不在……」
說到這里,神醫董昭的眼中泛起了濃濃的思鄉之情。
姓董?
侯官人?!
驀地,韓非心中就是一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