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拿著報紙念道,據筆樟氣象台發布的天氣預告,未來半個月筆樟將持續大雨,局部地區將出現大到暴雨,氣溫基本維持在8攝氏度到13攝氏度。
司機感慨說,筆樟這個城市,真是多災多難。
囡囡問著司機,是不是三年前這里發過一場大水?
司機說,小姑娘,你不是本地人吧。
囡囡點點頭,說,恩。
司機問道,你是剛嫁過這里來的嗎?
囡囡嘻嘻的笑了幾聲,說,不是啦。
司機接著問,哦,你嫁過來很久了嗎?
囡囡呵呵笑道,我是三年搬來這里的,不是嫁過來的。
司機微笑道,哦,是這樣啊,難怪。
囡囡問,那場大水是不是很大?
司機說,大水當然很大了,你見過很小的大水嗎?
囡囡無辜的表情看著我,我上揚起嘴角,囡囡鑽進我胸膛,回了司機一句,哦。
司機說,那場大水啊,死了很多人呢,下游的那個小鎮的人都搬走了,現在只剩下一個空鎮了。
囡囡說,那里很恐怖嗎?
司機說,這麼多冤魂,你說恐不恐怖?
囡囡湊到我耳邊,用一種詭異的聲音說,我們去冒險好不好?
我說,冒險這種事,人多了不好,要去就一個人去才算得上是冒險,要麼你一個人去吧。
囡囡說,人家怕嘛。
我說,怕就不要去嘛。
在我們說話的過程中,車子走了一段很遠很遠的路。車停在一棟漂亮的別墅前面,我搖了搖懷里的囡囡,囡囡抬起頭看了看外面,說,到了。
我說,可是這里只有一棟別墅啊,你們家在哪?
囡囡指著這棟別具一格的別墅,說,這就是我們家。
我恍然大悟,原來我一直誤會了,我一直以為囡囡家是開飯店的。我說,我們下車吧。
囡囡使勁抱著我,說,你抱著我下去。
我說,你坐在我身上,我使不上力。
囡囡挪開身體,我抱著她下去。雨水灑落在我的手上,我感覺有點冷。我拉著囡囡的棉襖上的帽子,給她戴上。
囡囡看著我,撇了撇嘴角,說,我們進去吧。
我轉頭又看了一眼這棟散發著藝術氣息的別墅,說,不了,你進去吧,我在這里等你。
囡囡點點頭,剛要邁出步伐,我拉住她,把傘撐起來,給她。囡囡接過我手上的傘,然後從口袋里翻出一頂羊毛帽子,戴在我的頭上。我把帽子整理了一下,戴好,囡囡在我頭上拍了拍,就像是在拍一個小孩子的頭一樣。我說,好了,進去吧,你媽媽肯定很擔心你,一晚上都沒有回家。
囡囡微笑著走向房子,門前鋪滿了鵝卵石。從囡囡的背影里,我最清晰的看見那雙白色的平底鞋。囡囡曾經對我說過,她不喜歡穿高跟鞋,因為她喜歡自己平凡一點,穿平底鞋會讓她看上去更樸素。而漫妮和囡囡恰好相反,漫妮覺得穿高跟鞋能顯示出女人的個人氣質,是高雅的象征,所以我從來沒有見過漫妮沒有穿高跟鞋的時候。
我問過漫妮,你整天都穿著高跟鞋,你這樣對得起自己的腳嗎?
漫妮很理所當然的說,必須要犧牲一些東西才能得到一些東西。我慢慢的明白這些,應該是的,犧牲了我們應有的生活,以得到虛榮的滿足。
我想,這應該就是漫妮和囡囡的區別之處吧。囡囡進去之後半個小時不見動靜。不一會兒,囡囡發了一條短息給我︰我媽媽不讓我出去了,怎麼辦?
我︰要麼你留在家里呆幾天吧。
囡囡︰不要,我要和你一起去城堡。
我︰你為什麼要和我去城堡,去了就回不來了,傻孩子。
囡囡︰……
囡囡回復了一個省略號過來,我不想去猜測囡囡此刻的表情。
司機對我笑了笑,說,小伙子,真有福氣,泡了一個家庭這麼顯赫的妞。
我冷冷的回應了司機一句,你誤會了,我們只是朋友。
司機說,我明白,我也是過來人了。
我坐上車,打算回家收拾好東西,然後啟程。小車又開始在蜿蜒的公路上爬行,接受雨水的洗禮。一路上,我感覺心里一下子輕松了許多,終于可以不帶著囡囡這個累贅了。我想去往城堡的路這麼遠,交通又不好,要是路上還要照顧囡囡的話,那得猴年馬月才能到達。最麻煩的問題是,到達城堡後,我要回到過去了,囡囡怎麼辦,讓她一個人回家嗎,還是帶著她一起回到過去?要是她跟我一起走了,她的家人失去了囡囡,一定會很難過的,這麼一個大家閨秀沒有了家人改多傷心啊。再說,我回到過去之後,要和羽芯重新開始生活,囡囡應該以什麼身份介入在我們之間。總不能讓她一輩子當一個電燈泡吧。
回到家之後,我上網查詢了一下通往藏村的路。我首先經過的就是三年前發過水災的空鎮,然後再到到攸縣,過了攸縣才到藏村,藏村一帶都很少人居住,毫無疑問,路途坎坷。
我收拾好了幾套衣服,帶上一些干糧和所有的積蓄,推門而出。外面的天空細雨朦朧,像是在和我道別。我走出門,對著這扇親愛的門,說了句再見,然後下樓。走到樓下的時候,我又回來了,看著這扇門,說了句,親愛的,永別了。說完,我把鑰匙往下水道里一扔,心想,反正用不著了,留著也沒有用。
我剛邁出腳步,發現自己缺少了點什麼東西,呆在原地,想了好久,終于想到了,自己沒有傘。要是去這麼遠的地方,應該要有一把傘才是。但是我想到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淋濕了。我回到家門口,找了半天沒有找到鑰匙,然後就想起了下水道,我把鑰匙扔進去了。
我把包放在門口,打算從窗戶爬進去,把衣服換了再說。下雨的天,排水管很滑,我爬到一半的時候,我才感悟到,做小偷也是要技術含量的。想想自己以前這麼看不起小偷,實在是慚愧。要是此刻有個小偷能幫幫我,那該多好啊,我心想。我好不容易爬到能觸及到我家窗戶的位置的時候,我想一腳踩過去,就在這事關緊要的時候,樓下的一個大媽大喊一句,抓小偷啊!我心一慌,四腳朝天的摔了下去,頓時兩腿發軟,兩手發麻,兩耳空鳴,兩眼無光,兩鼻流血。大有一死了之的氣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