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花銅鏡前,我抱著雪兒端坐在椅子上,阿巴錦站在我的身後,為我梳理著頭上冗雜的煩惱絲。她的手很巧,讓我有著說不出的舒服。
我閉著眼楮享受著,可阿巴錦卻在我的身後嗚咽出聲來。我模著雪兒的手一抖,讓雪兒從我的腿上跳了出去。
銅鏡里的阿巴錦咬著下唇,眼楮紅腫紅腫的像是兩顆桃子,饒是她這般難過,還不忘將自己的身體遠離我,不讓淚水滑落到我的身上。
我輕嘆了一口氣,「看你這麼大的人了,竟比我還喜歡哭哭啼啼。」
離父親要我去剌達的日子已經過了九天,明日我便要離開我的家鄉。父親雖沒有和我說我前去的原由,但我大抵是知道的——與剌達聯姻。
「小姐才到適婚的年紀,為何首領不讓小姐多在身邊陪伴一些時日?」阿巴錦的聲音悶悶的,略帶些哭腔。
帳內的柴火燃燒著,讓我的嗓子有些干澀,我輕咳了一聲,本也無多大用意,阿巴錦卻是如同驚弓之鳥一般伏在了我腳前的地板上。瑟瑟發抖道︰「是阿巴錦多事了。」
我自四歲起便與阿巴錦在一起,彼時的她帶著我下河捉魚,將河里的泥巴抹在我的身上;不時還拉著我的手帶我去草原之上偷騎牛羊,用樹杈做成的彈弓射下天上的鳥兒……
「阿巴錦,你可願意同我一起去?」我嘆了口氣問道,未叫她起身。年少時的親密終究是被時光洗盡,成為了單純的主僕關系。
她腦門貼地,在地上沉默了半晌,「願意的。」
興許是大雪的關系,一夜無月,一夜無星星。我遣了阿巴錦回帳,自己在雪地里坐著,感受著周身冰涼。
身邊驀地發出了一聲聲響,是雪被坐下去而發出來的。身旁那健碩魁梧的挺拔身材在黑夜中朦朧著,我可以看得見他剛毅且稜角分明的臉。
「朵兒可會怪我?」他聲音有些沉重,自那天他在帳中當著眾叔伯的面告知我去剌達的事情之後,連續著幾日都沒有出現。我原以為就會這樣,直到我離開回鶻,他都不會再來見我。
我往他身子里一靠,他胸口那熱烈的暖意立刻將我包圍,我舒服的在他懷里蹭了蹭。此時我的姿勢,大抵跟雪兒在我懷里時的相差無幾。
「父親是為了朵兒好。」我說。如今局勢這般混亂,剌達與回鶻相距甚遠,只怕尋求著剌達的庇護亦不是長久之計。「父親,回鶻要歸順剌達了是嗎?」
他模著我的頭沒有說話,我的眼楮竟有些酸澀起來,腦袋沉沉的,不由閉起了眼楮。睡夢之中,那人好似在我的頭頂說︰「能保你平安就好。」
我名為述律平,月理朵是我的小字。在我出身之時便讓我的父親失去了妻子,而我亦失去了母親。
有人道我是天生的掃把星,是災星,可父親卻寵我如命。我的名字便是由他取的,他說,希望我這一生如月亮一般淡泊皎潔,如花兒一般燦爛明艷,一世平安,一生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