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務港外,「本鮑」號的殘骸依然靜靜地留在原地,水面以上依然煙燻火燎的模樣,但水面以下的船體則已經附著了大量的藻類和貝殼類生物,透過極其清澈的海水,如果不仔細觀察的話,已經無法將其同一艘鋼鐵巨艦聯系在一起了。
在優秀高效的損管水兵的努力下,「科林伍德」號早已將艦體後部的縫隙修補完畢,抽水機很快便將艦體內的海水排了出去,在一次漲ch o的時候,「科林伍德」號便離開了原來的位置,重新回到宿務的外海。
但大量海水的涌入對這艘萬噸級戰艦的傷害是極其嚴重的。在尾部進水,船體出現傾斜的時候,艦長便下令打開艦艏的注水閥,以平衡船體,于是大量海水灌入艦艏。于是,「科林伍德」號首尾兩個彈藥庫便經了一次海水的浸泡,換句話說,艦上絕大部分彈藥已經無法使用,「科林伍德」號已經失去了戰斗力。
但問題並不在于此,盡管鍋爐及動力系統完好無損,但大量海水的涌入,造成眾多機械設備的損害,以及海水對船體內部的腐蝕才是最為嚴重的後果。
即便是這樣,「科林伍德」號仍不能立即離開,必須堅守在宿務,直到分散在大沽口、上海、香港等遠東各個主要港口的軍艦趕來,因為美國、德國的軍艦仍然停泊在港口外,沒有離開的意思,為了確保力量的均衡,大英帝國必須維持在宿務軍事力量,維護自己的尊嚴。
但清國「廣甲」號上卻是繁忙一片,只有千余噸的「廣甲」的泊位可以離碼頭盡可能的近,這對于人員往來和物資輸送卻是方便了許多。
這兩r ,大量的小船在不斷地將米面、蔬菜、水果等等物品運上「廣甲」,煤炭的儲備是早幾天就完成的了。一切準備就緒,管帶吳敬榮正等待著聶緝的命令,隨時可以升火起航。
吳家大宅內,林瑞、聶緝正密密地小聲討論著,門外兩個身著黑褐s 制服的宿務j ng察正肅立把守。
褐s 的襯衣對開前襟,八粒金屬衣扣,立翻領,前胸袋為對稱外貼,下擺袋為內藏斜插式外露翻蓋,後腰有兩粒固定腰帶位置的衣扣,再加上一條褐s 的褲子,一個褐s 的皮扣,皮肩帶,一雙褐s 的皮鞋。
這是林瑞根據後世的回憶,讓城內的裁縫趕制出來的樣本制服,限于人手和布料,目前一共才弄出十多套。但已經足以喚起華人的自我價值感,同時也極大的滿足了青年華人們的虛榮心。
款式新穎、挺括、漂亮,讓所有見過的人都羨慕不已,那些年輕的j ng察們爭相穿上制服,走上街頭巡邏,享受著年輕女孩們投來的熱切目光。
「這麼說,世佷是不打算與我同行了?」聶緝略微失望地問道。
「諸多南洋父老信的過我,才將全部身家競購了債券,德意志銀行確有詳細底單,但為了防備英國人再生事端,在一段時期內,是不能將那些銀錢分還給他們,因此,我已是有愧于心。」林瑞嘆息道。
「但那麼一大筆財富,只是存放在地下金庫中,卻有些可惜,必須使其營運增殖。」林瑞邊說邊看著聶緝。
聶緝曾任過上海江南制造總局總辦,對經濟之道也略有涉及,所以自然知道林瑞的意思,便點點頭,贊同道︰「既然洛希爾家族希望能在宿務分得一杯羹,而且有意合作,自然是個機會,此外,我听說洛希爾家族已經有人開始和李中堂接觸,你要格外小心一點。」
林瑞心下凜然,果然這個傳說中的猶太資本大鱷是無孔不入,在他們眼里沒有政治,沒有國家,沒有派別,只有利益,而「金錢一旦作響,壞話隨之戛然而止」的家訓果然不是白說的。
「所以我會推遲旬r 回返,望世叔見諒。」林瑞略有歉意道。
「此外,我想知道朝廷目前捐官的大致價碼,世叔可否說明一二?」林瑞突然轉移了話題,問道。
「………世佷,你的官職自然由我和曾大人考慮,大話我不敢講,但舉薦你為從六品是有把握的,納捐之道不可取。」聶緝言語中有些不滿。
「我想世叔可能誤解小佷了,我的意思是在舉薦的同時,是否可以走走門路,品級能高一些……最好也是青金石的頂子…」林瑞索x ng全部說了出來。
沒想到聶緝听了先是一愣,就在林瑞正以為他會惱怒的時候,聶緝卻突然大笑了起來,不但讓林瑞有些詫異,就連門外的兩個年輕的j ng察也有些模不著頭腦,而面面相覷起來。
過了好一陣,聶緝才止住笑聲,強忍著笑意說道︰「我說世佷,沒想到你這長于海外之人,這官癮竟然比我還大,以你目前的身家,想弄個四品頂戴,已是容易至極,不過六千兩而已,不過,納捐的候補官多如牛毛,實缺是肯定輪不到的。」
林瑞搖了搖頭,說道︰「昔r 長毛之亂,浙江巡撫王有齡以身殉節,偽忠王李秀成素聞其清譽,又嘆其忠烈,為具厚殮並遣王有齡親兵五百護送棺木回鄉,朝廷又予謚「壯愍」,賜祭葬,入祀昭忠祠,可三十年方過,可听世人常常提起?胡光墉雖被革職查抄,家財散盡,妻妾遣散,終歸于杭州西郊鸕鶿嶺下亂石堆,胡慶余堂雖易主但仍存于世,世人仍知其名,感其恩。」
見聶緝要插話,林瑞伸手制止道,「小佷願先投身實業顯名,為曾大人及世叔後援,再入仕途,如何?」
聶緝驚訝地問道︰「你有知兵之能更j ng通洋務,初時僅c o持實業豈不可惜?」
「非也,辦實業,可解我湘軍經費匱乏之憂,小佷熟悉洋人商貿之法,定可成功,而後廣交督撫,結納中樞,造輿論,博美名….待聲名鵲起,再將名下實業托付可靠之人營運,如此月兌身而入官場,方為捷徑。」林瑞正s 道。
聶緝大嘆,起身對林瑞微微躬身道︰「聖人雲,孺子可教,今r 世佷竟教我許多,請受我一拜。」
林瑞哪里敢真的坐著等聶緝拜下來,只得趕緊起身,扶住聶緝,嘴里慌忙道︰「世叔,折殺小佷了,我本是一派胡言,望世叔給予修正而已。」
聶緝听了這話,也回悟過來,想了想說道︰「你心中所想大體無礙,只不過創辦實業的地點須在兩江,最好便安置在上海,我也好就近照拂,此外,你y 從何種行業著手?起創經費又從何而來?須知你已宣布將復興基金留在宿務了。」
林瑞詭秘地笑了笑,說道︰「待小佷回國大展拳腳時,世叔便知曉了,這里便先買個關子。」
「你啊你…」聶緝無奈地笑道,手中折扇直點林瑞。隨後兩人相視而笑,繼而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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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叔,在我回國之時,會辭去j ng察總監一職,由他人代替。」林瑞在臨時搭建的市政廳內對吳益亭說道。
「恩,你自回國,但總監一職不必辭去,因為你的名號已經傳遍南洋,所以可設立副職代你職權,你看誰人合適?」吳益亭早就知道林瑞會回國,也知道林瑞會提出辭去職務,但考慮到那些華人青年的反應和西方各國的態度,尤其是為了防止西班牙人或者土著的s o擾,林瑞的名頭是必須保留的。
「名號?什麼名號?」林瑞有些驚訝。
「你不知道?」這下輪到吳益亭吃驚了,他看了看林瑞的表情不似作偽,便笑著說︰「可能是近一段時間,你忙于公務應酬,沒有去街巷內轉轉,不知道也不奇怪。」
林瑞有些急了,追問道︰「您倒是說啊!」
「華人叫你林剃頭,因為你把不听話的那些土著,不管有罪沒罪都下令槍殺了,還把那個馬比尼的尸體吊了十多天,但南洋的土著和洋人們都因此而尊重起華人來,當年曾文正公為了安定在長沙地方,很是殺了一批無賴混混,也是得了這麼一個外號,所以這個名號多少有感激的意思。」吳益亭繼續道。
「此外,西班牙人和土著人則叫你‘迪亞伯羅’,意思是魔鬼,傳言里說你在黑暗中施魔法掠走了省長波拉維夏,又打敗了西班牙士兵,最厲害的便是念咒語讓英國人的軍艦爆炸沉沒………….」
這下到是輪到林瑞無言以對了,沒想到傳言會這麼厲害,不過也好,起碼可以震懾住那些土著,宿務可以平靜的更久一些,為自己今後的發展提供更多的後備力量。
「那麼我推薦開湖為我的副手,同時兼任隊長,此外,劉亨賻和歐陽憲隊長職務不變,正華的水j ng隊也是如此,j ng察必須控制在我們華人手里。」林瑞說道。
「那是自然,他們都是我的子佷,宿務是華人的,絕不能變。」吳益亭也是斬釘截鐵道。
「不過,吳標,我可是要帶走的,您可別舍不得。」林瑞笑眯眯地說道。
「欽差聶大人已經同我說過,賢佷,你可得好好管束犬子,別讓他在唐山生事,那里不比南洋,規矩多,官也多,復雜的很………」吳益亭顯然是有些舍不得。
「放心,有我在,吳標兄弟就絕不會出問題,明年的這個時候,我會讓他一身六品頂戴回來,給您光耀門楣,如何?」林瑞笑著說道。
吳益亭一听這話,心情便放松了下來,語氣緩和道︰「那,這可是你說的,要是官兒小了,我可不認這個兒子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