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擁有龐大版圖的帝國的「心髒」,帝都梅斯菲爾德在大雨的籠罩下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活力。
雖然帝國漸漸的陷入了戰爭的泥潭之中,但是行人稀少的原因卻是出自於今天的滂沱大雨。即使是戰爭時期,也許是因為這里離前線仍然有相當遙遠的一段距離,從各國遠道而來的游客和商人絲毫也沒有減少的跡象。
縱使梅斯菲爾德有著不夜城的別號,但是今夜這條大雨下顯得一片迷蒙的街道上,除了三個披著暗藍色連帽披風的醒目身影在這種沒有人願意出門的時間急步走過之外,幾乎就沒有幾個別的行人。
領頭的一個人身高明顯比後面跟著的二人矮上不少,從身形上看大概是個十多歲的女孩,雖然由於整張臉都藏在兜帽的陰影之下而無法看到她的表情,不過從她急促的腳步看來似乎正趕往什麼地方,身後的二人也是一樣──只是在這大雨之中,又有誰願意多作停留呢?
「大小姐,要不休息一下?這樣子趕路對你的身體還是……」
後面其中一人這樣提議道,已經氣喘呼呼的領頭人遲疑了一下後還是點了黠頭,帶著身後二人走到在最近的一家酒館的屋檐下稍作休息。
休息的時侯被稱作大小姐的領頭人輕輕地把兜帽放下,一頭銀色的長發就像瀑布一樣傾瀉而下,縱使在這種大雨之下趕路,那頭銀發仍然沒有沾上太多雨水,那些在秀發上少量地點綴著的水珠更是讓少女有種月兌俗的美感。
當少女甩了一下頭打算重新套上兜帽繼續上路的時侯,旁邊的酒館大門突然被粗魯地打開,兩個滿身酒氣的男子從酒館里走了出來。
「好……好!這、這場該死……嗝……該死的雨還沒停啊?我們接下來到哪里喝……」
兩人搖搖晃晃地走出酒館,正好遇上正在避雨的少女一行人,也許是誤以為少女是陪酒小姐,其中一人竟然一邊吐著酒嗝一邊跌跌撞撞的來到少女面前說︰「小妞你、你是新來的,長的挺不錯嘛?大爺……大爺我給你一枚金幣!來陪大爺喝、喝酒!」
少女只是稍稍皺了一下眉,然後自顧自地繼續把兜帽套上,冷冷地吐出了一個字︰「滾。」
醉漢原本也沒有惡意,只是打算尋點開心而已,但是他萬萬沒想到眼前的「陪酒女郎」竟然會叫他滾。
「你……你說、說什麼?」
「要淑女把同一個字重復兩次實在是太沒禮貌了,我就大發慈悲再說一次……滾。」
這個醉漢在這條大街里也算是有點斤兩的角色,平時只有別人對他恭恭敬敬的,幾乎從來沒有人敢於對他惡言相向──更別說叫他滾了。
即使平時他也還算是個溫和的人,但是在酒醉之後判斷力多少還是會受到影響的。只見醉漢一邊罵著髒話一邊怒氣沖沖地把手舉起正要向少女的臉一掌打下去,卻被他那才剛走出酒館就大剌剌地直接站在路邊小便,完全沒注意到情況的同伴阻止了下來。
當然,若是他的同伴沒有把他阻止,少女身後的二人也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他們的「小姐」被人掌摑。
「媽的!你、你快給我放手!看我……嗝……看我把這個賤貨……」
「閉嘴!」
醉漢的同伴向他示意了一下少女身後的二人,當醉漢看到二人在披風底下已經出鞘的武器後立時感到後背一涼,被酒精所影響的腦袋似乎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
把醉漢震懾下來的除了發著寒光的兵器之外,還有他那一開始並沒有注意到的,三人繡在披風上的紋章──兩支交疊在黑色三頭龍上的銀色騎士槍。
「你、你們難道是……」
醉漢驚訝地叫著,同時他高高舉起的右手即使已經月兌離了同伴的控制,但卻仍然僵硬在半空之中,既沒有朝女少打下去,也沒有要收回的意思。
「明智的選擇。」
少女沒有回答醉漢的問題,冷笑著說出這幾個字後便徑自走進大雨之中。一直跟隨少女的二人只是遲疑了一下,便把已經出鞘的長劍收回劍鞘,一言不發的隨著少女離開了醉漢,最後消失在醉漢的視線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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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我離開斯杜威堡時算起,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月。
這兩個多月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帝國在北方的前線已經差不多一個多月沒有捷報傳來,帝王的軍隊在奪取了符騰堡要塞之後並沒能繼續往北推進,反而被無窮無盡涌來的蜥?人大舉反擊殺了個措手不及。
目前帝**雖然勉強地抵擋住了蜥?人的攻勢,不過卻也沒有繼續北上的希望,殘酷的拉鋸戰在符騰堡要塞區周圍不斷地展開,要塞區就像一個巨大的絞肉機一樣把雙方投入進去的生命吞噬殆盡。
就在已經在戰爭之中泥足深陷的帝國源源不斷地把兵源送往前線的時侯,有傳言周邊的各國也開始蠢蠢欲動起來,不過這些流言自有帝國的諜報機關去關心,我所關心的可不是這種事情。
再過兩條街就到我在這座帝都的新家──或者嚴格一點來說,是池田的團長宅邸。
「小姐,要不……剩下的路程就讓我背你?我怕你的身體……」
當我在心里咒罵著帝都圖書館怎麼離家這麼遠的時侯,我身後其中一人試探性地朝我問道。
這個留有一頭褐色的及肩長發,臉上的胡子被剃得乾乾淨淨的二十來歲男子名叫托馬斯,是我的兩個近身護衛之一,某種意義上也就是我的貼身保鏢。
听說托馬斯加入騎士團也沒有兩個月就被指派作我的護衛,作為一名新人騎士團員來說沒能加入大部隊之余更成為一個女孩的保鏢,以各方面來說也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好事,但是我在跟他相處的一個多月以來他非但沒有表露出一絲一毫的不滿,對我的照顧更是無微不至……
呃,除了有時侯說話沒經過大腦這一點之外。
我回頭盯了一下托馬斯,他便識趣地把嘴閉上。
「小姐你最好還是休息一下?要知道你的右手還沒完全康復,而且醫師也說過……」
說話的是我另一名護衛,凱寧斯頓,不過我都習慣叫他凱寧。
凱寧是個身型像是巨熊一樣的大叔,一頭暗金色的長發跟長長的胡子全都被仔細地編成無數條的小辮子,要是給他拿上一柄巨大的斧頭再穿上皮革的話看起來完全就和那些粗魯狂暴的野蠻人並無二致。不過意外的是凱寧雖然看起來是個**派的角色,卻和他的外表不同是個頭腦細密的人,順帶一提凱寧還是托馬斯的師傅呢。
梅斯菲爾德這個算得上是「國際大都市」的城市作為帝國的首都雖然治安沒有好到可以夜不閉門,但是需要用上護衛的情況還是不多。在我失去了使用法術的能力之後,能有人作為我的護衛就已經很不錯了,所以我倒也不會對這菜鳥搭老鳥的組合有什麼怨言。
盡管剛開始的時侯我還完全不習慣身後有兩個跟班跟著,這一個多月的磨合期還是讓我稍微習慣了這種「大姊頭」的生活,只是現在這兩個人跟在我後面隨時隨地地監視著我,害我被迫在大部份時間都得把言行舉止裝成一個出身富貴人家的大小姐一樣,說實話真是有夠累人的。
應付凱寧的說話可不像應付托馬斯那麼簡單,雖然之前阿努米那斯也常常對我的行徑有不少微言,但是死亡之書的說教頻率比起這個凱寧來說根本就不是同一個等級,就像大雄的媽和某機器貓對大雄的說教一樣,兩者羅唆的程度差天共地。
現在的我就好像隨身帶著一個禮儀老師出外,每每只要我的舉止稍為粗魯了一點點,就會被無窮無盡的說教所淹沒。
在這個世界里,紳士淑女的那種觀念屬於絕對主流,特別是上流社會,對於女性的行為舉止都有著諸多的限制,縱使我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也有遇到過像少校那樣的「非主流」,但是很明顯我的護衛完全不接受我成為一個非主流,而我為了耳根的清靜也不得不好好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
當然若是遇到像是剛剛那個醉漢那樣不禮貌的家伙,即使我對他們惡言相向也不會有任何處罰,要是我受到對方的侮辱的話,托馬斯和凱寧斯頓絕對會替我出頭──而且是用手上的武器。
要是剛剛醉漢那一巴掌真的?到我臉上的話,就是我也沒辦法阻止兩個護衛憤怒的反擊──那恐怕就得出人命了。
「凱寧先生,請你原諒我剛剛的無禮,我這只是想盡快回到家里去跟池……跟表哥大人分享我在帝都圖書館所發現到的文獻。」我轉過頭來回應凱寧,不過臉上掛著的卻是一臉人畜無害的微笑,跟剛剛惡狠狠地盯著托馬斯的表情完全是差天共地。「就請讓我任性地走完這段小小的距離,我向你承諾回家之後我一定會讓醫師替我的健康進行全面檢查的!」
……這些客套非常的說話在我的口里說出來還真是流暢無比啊,這大概也是在無數次的說教之下得來的成果?
雖然我心里其實對於托馬斯的提議有點心動,畢竟在這大雨天之下以我這副虛弱的身體趕路還真是挺勉強的,但是我那小小的好勝心似乎在這種無關重要的小事上發揮了作用,讓我堅持著以自己的雙腳來走完由圖書館回到大團長邸之間那不短的距離。
說起來要不是因為在圖書館里發現到有關「死亡之書」的文獻記載,我也用不著在這種大雨之中急著回家跟池田報告。
雖然池田曾經說過今後所有事情都交給他來煩惱,我只要好好的當個千金小姐就可以了,不過我始終也是對於和阿努米那斯失去聯系這位事耿耿於懷。
本著「既然呆在家里也是沒事情可干那倒不如就到圖書館找找資料」這樣的想法,我從一個月前便開始每一天都從早到晚地泡在圖書館里搜尋資料,而我這些天來浪費著青春的隱蔽生活終究還是得到了回報──就在剛剛我終於找到了和阿努米那斯有關的文獻紀錄。
由於找到那份文獻的時侯已經將近帝都圖書館關門的時間,而那一本有關死亡之書的紀錄又是屬於不能外借的重要文獻,盡管未能細閱文獻的內容,但我還是燃起了能重拾跟阿努米那斯聯系的希望,於是我便像個考試拿到滿分的孩子一樣想要急急忙忙地跑回家打算跟池田和理香分享我的喜悅……咳咳,是報告我的成果才對。
是的,我來到帝都之後也遇到了理香小姐,這也讓我多了一個可以談心的對角,不過理香的性格實在是有點……自我中心,這也替我帶來不少煩惱便是了。
「嗯,既然這是大小姐你的意思,那我就不再說什麼了。」
凱寧看來對我的答案還算滿意,也就沒有繼續對我這種堅持說上什麼。
……要是我沒摔倒的話,也許我就能只靠自己走回家里去了。
天雨路滑,隨著鞋底發出吱的一聲我一個踉蹌就栽到了地上,套在頭上的兜帽也飛月兌下來垂掛在我的背後,雖然是沒有撞到腦袋,不過膝蓋卻是被刮出了一道長長的傷口。
哎,才剛說出那樣的話,馬上就摔在大路上也實在太丟臉了。
我披著一頭暴露在雨水之下濕透了的銀發曲著腿半坐在濕滑的石板路上,盡管膝蓋的刮傷在雨水的拍打下不斷地傳來疼痛的感覺,我仍然咬咬牙把那個到了嘴邊的「痛」字吞了回去,只是緊皺著眉頭用活動自如的左手護住傷口。
「大小姐,你沒事!?」
托馬斯一個箭步跑來,月兌下了他的斗篷披到我的頭上,但是卻對於該不該把我拉起而旁徨了起來──這大概是多得凱寧一直向他灌輸「我這種千金大小姐的手不是他可以踫的」之類的知識給他的原因。
相比不知所措的托馬斯,凱寧斯頓倒是乾脆得多──他來到我的身邊,半跪下來向我問道︰「我就說了……屬下以下的無禮舉動還請大小姐諒解。」
雖然沒有明說,不過凱寧的意思卻是再明顯不過,倒是在我作出回應之前他仍然沒有輕舉妄動。
我點了點頭,然後朝凱寧伸出了左手,凱寧俐落地就把我給背在了他的背上,而旁邊的托馬斯則是露出一臉「原來還可以這樣啊」的表情。
有時侯我對於自己這副沒用的身體會感到有點兒……討厭。
雖然在大雨中摔倒也許是平常不過的事情,但是這種事情發生在我身上更像是突顯出我的虛弱一樣,我自己也不清楚這副身體到底能不能撐到我找到回到地球的方法。
之前托馬斯和凱寧都是就著我的腳步而放慢走路的速度,當我被凱寧背在身上之後二人的速度馬上有了質的飛躍,可能也有著出於對我的擔心,才一眨眼之間我們就回到了池田位於帝都的大團長邸。
這座大團長邸是有著三層高的白色大宅,建築的表面有著大量的石柱和浮雕作為裝備,縱使在大雨之下遠遠望去仍然乾淨得發亮,大宅外有著三米高的圍牆把大宅團團圍住,大宅前的庭園大得正中央甚至還有一個多層噴水池呢。
家里的佣人和護衛經過這些天來的相處已經跟我十分熟絡,大門站崗的兩名護衛遠遠看到我們三人就自覺地把庭園的巨大鐵柵打開,托馬斯搶先走在凱寧的前面把大宅的門重重地推開,在屋內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穿著一身便服的池田、理香,還有數個工作中的佣人匆匆地趕了過來。
「呃?真理,你發生什麼事了!?」
池田一臉以為我遇到什麼慘事的蒼白表情。
「那個……我剛剛……」
除了池田和理香比較鎮定之外,一些佣人甚至好像世界末日一樣尖叫起來,說要馬上找城里最好的醫師來替我醫治什麼的,同時在我來得及說上點什麼之前就被理香帶著一群女佣前呼後擁的推到二的房間去換上一身乾淨的衣服。
我說啊……我只是滑了一跤而已……沒必要這樣勞師動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