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袋和尚傳奇 第一章(11——12)

作者 ︰ 苦行僧也

()第十一回

識人情樂于施助爭天時誠懇幫人

卻說長汀子跟那人對打起來,兩人扭成一團,長汀子生氣說︰「妹妹,你听我說,我是在築堤壩,什麼神經病不神經病的?你說得好笑,我背泥土,怎麼變妖怪了?留下這一段,倘若不築好,開ch n雨水多,洪水沖塌新築的堤壩,仍然要淹沒莊稼。所以,我吃了年夜飯,一個人來背泥土,想早點把這段沒築好的堤壩抓緊完工。」

「你騙人,剛才我看你一人站在那里,跟誰說話似的,你說,剛才念些啥?老實告訴我。不然,我回家對阿爸和姆媽說,看你怎麼交代?」

長汀子笑道︰「妹妹,這你就不對了,哥啥東西瞞得了你呢?剛才,我干得吃力了,站在堤壩上歇息,自言自語幾句,有啥大驚小怪的?好啦,天也不早了,咱們趕緊回去吧。」說著,背起布袋就走。

張芸芸看見哥哥把缺口堤壩堵好,這麼一大段缺口,只背幾布袋泥土,除非是神仙。但她又不敢說出口,只好跟在長汀子後邊默默地走著。兩人走了一段路程,張芸芸快步趕上,笑道︰「哥,你平常只知道念佛經,從沒見你唱句歌,哼句戲文什麼的。今晚天上月亮這麼圓,哥,你唱支歌給我听听好嗎?」

「哥不會唱歌,跟黃先生學寫毛筆字,認得幾個文字,只會念佛經,哪里會唱什麼歌,更不會唱戲文。你的嗓子好,唱幾句听听。」

張芸芸清了下嗓子,手挽住長汀子的腰,果然哼了起來︰

「月亮嘻嘻笑,掛在楊柳梢;

親哥哥,念佛經,

菩薩咋知道?

月亮嘻嘻笑,掛在楊柳梢;

小妹妹,哼小調,

哥哥莫見笑!」

兄妹倆說說笑笑回到家,長汀子簡單洗畢,納頭便睡。但他怎麼也睡不著,妹妹回來路上唱的什麼歌呀?分明是挑逗我。那天,師父說過,不許近女s ,盡管妹妹不是他人,但妹妹不是親妹妹,兩人深更半夜嘻嘻哈哈唱著,萬一師父知道,如何了得?他翻了個身,挑燈看佛經。

那張芸芸回來躺在床上,也翻來覆去睡不安穩。閉著眼楮「哥哥,哥哥」的念,腦子里盡是長汀子的影子在晃動。她悄悄爬起來,見哥哥的房間亮著燈,偷偷扒在窗口偷看,見他靠在床頭看書,便不聲不響地回到自己房間,被抱腦袋,硬是逼自己睡下。

長汀子知道他的妹妹在窗外偷偷看他,他看了一會佛經後,佛x ng大起,睡得沉沉的,呼嚕聲震得兩間矮房子顫動。自從他輟學在家,臉對黃土背朝天,r r 在田里忙活,不是鋤地就是撫犁;不是背扛,就是肩挑。如此天長r 久,被太陽曬得黧黑,艱苦的勞作和繁重的擔子影響了他的身高,個頭始終長不高,但四肢發達,干起活來,以一當十,混身有使不完的勁似的。所以,他的飯量大得驚人,肚皮漸漸凸出,腦袋大而圓,活月兌月兌象個鐵墩。盡管他長相不怎麼美觀,但對人和善,笑呵呵的和靄可親;並且樂于助人,嘴上經常掛著這麼幾句話︰

「世人相見皆是緣,和和氣氣莫結冤;

求得一方淨土地,修得身家皆喜歡。」

因此,村里人都喜歡與他交往,遇事都有求于他。家里的事,他幾乎一人包下,幾畝水田和五六畝旱地里的農活,不夠他一人耕種。張重天夫婦見兒子這麼能干,不再下田干活。老兩口r 子過得倒也清閑,但竇氏有時還放心不下。她知道兒子干活賣力,能吃苦耐勞。擔心干活不如丈夫干得那麼細心,田里寸草不長。常到田邊轉轉。每次欣喜而歸,發現長汀子所干的活比丈夫還要出s ,莊稼長得可人,心里很寬慰。她曾經詢問兒子干起活來為什麼如此利索?長汀子笑而不答。她察覺兒子身上有股神力,但她無法了解這種力量來自哪里?其實,她也管不了這許多,反正兒子能干活,只要收成好也就罷了。

冬去ch n來,又到大忙季節。長汀子早早把自家幾畝田插上秧苗。而村里十多戶人家無勞力,眼看找不到幫工,要眈擱季節,大片良田荒蕪,心里比什麼都焦急。他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他揣模,這些人家一定會找他幫忙。果然不出所料,沒幾天,他走到那里總有人找他。凡是村人向他提要求,長汀子滿口應承。有一天,村里十多戶人家要他幫插秧,他全部答應,毫不推托。有些人開始懷疑他,你長汀子有三頭六肩嗎?在同一天內要插這麼多秧,胃口真大呀。鄰村有不少農戶听說長汀子插秧既快又好,紛紛趕來求援。他也有求必應,笑咪咪接納。這樣,一個人一天插百來畝水田。有些不知內情的人以為長汀子光想到賺工鈿,盲目包攬農活。農戶們可不這麼想,他們只要長汀子插上秧苗就行了,至于怎麼插下是不管的。況且這些農戶,有不少在往年也找過長汀子,知道他干活不馬虎。村里人為了感謝長汀子幫忙,到城里購買好菜招待,有些人了解長他愛吃豆腐,便多買些豆腐招待。

村里要長汀子幫工有十多戶。他們先後都到村邊豆腐攤購買。豆腐攤主是個j ng明人,對買豆腐的人打听道︰「平時你們舍不得吃豆腐,今r 怎麼舍得破費了,是不是家里來貴客?」

那些買豆腐的人回答道︰「我今天請長汀子插秧,他辛辛苦苦的,咱別的沒什麼招待,燒碗他愛吃的豆腐吧。」

十多戶買豆腐的人大多這樣回答豆腐老板有提問,弄得豆腐老板奇怪起來。自言自語道︰「這就奇了,村里有幾個長汀子?怎麼買豆腐人家,都說請長汀子插秧,難道這個矮胖小子能使分身術嗎?」豆腐老板做完生意後,看看天s 尚早,便悄悄跑到各家田頭,偷看這些人家田里是不是都有長汀子在插秧?他走到各處田頭,都有光背、剪短發、矮胖的長汀子在干活。他跑回家里,把這一怪事告訴了他的妻子。

豆腐攤老板娘長得三分水s ,白皙的臉額,比她攤頭的豆腐一樣白,那雙眼楮看人會說話,什麼叫眉飛s 舞?她的臉上就能看出。平r 里,她頭扎美美的圓髻,腰扎條花圍巾,腳穿小花鞋,說起話來,嗓子尖得動听,「啦啦啦」唱歌那樣吸引人。她來自何方,到過哪里,以前干的什麼活?這些,從不提口,除此,她什麼都願說,包括與丈夫的夜生活,她都會說得人們捧月復大笑。她跟丈夫在長汀村設攤賣豆腐。來了沒幾年,但人頭挺熟,三村五鄉,誰都知道這個豆腐嫂。因為長汀村里只有一家豆腐攤,他夫妻倆壟斷了全村人吃豆腐,自

然生意火紅。老板娘是個經營里手,還有一套獨到的做豆腐技巧,她家的豆腐特別白女敕、清香、可口。加上她的膚s 、眉眼和嗓子,挺能勾引人的。買豆腐的人當然跟她說上幾句開心的話,不買豆腐的男人,沒事了,也要站在她的攤前看她幾眼,以飽覽眼福。除了她的丈夫,別人不知她的姓名。所以,都喊她「豆腐嫂」。或叫「豆腐老板娘」。這豆腐嫂如此水s ,不少男人,本來不想吃豆腐,看到她的模樣,也來買點豆腐,湊湊熱鬧。有的調皮小光棍,有事沒事到攤前駐足,沒什麼事要辦,看幾眼後,也不打話,涎著口水走掉。村里對豆腐嫂的傳聞不少。其中就有說豆腐嫂相中長汀子的閑話。閑話管閑話,可豆腐嫂的丈夫听說後沒少喝醋。這事是竇氏引起的,長汀子的姆媽竇氏曾托豆腐嫂給兒子介紹對象。豆腐嫂也想將表妹嫁給長汀子。但長汀子那長相,胖乎乎,黑乎乎,嘻嘻哈哈傻乎乎的樣子,弄得豆腐嫂難于向表妹啟齒。有一天,她听丈夫說長汀子能分身插秧,覺得奇怪。她想,倘若長汀子真有分身這一招,這是別的男人所沒有的專長,只要她三寸不爛之舌卷動,向表妹如此這般一說,表妹一定會同意嫁給他。她連忙解下花圍巾,三步兩腳朝長汀子家里跑去。也想證實長汀子是不是有這種絕技?她走過一塊田邊,看見有個人正洗好手腳從田里上來。一看便知是長汀子。

長汀子看著自己插下這麼多秧苗,咧著嘴開懷大笑。然後,撢撢自己的板刷頭,自言自語念道︰

「彌勒真彌勒,化身千百億;

時時示時人,時人自不識。」

「喂,長汀子,你在跟誰說話呀?」豆腐嫂站在老遠,雙手叉在自己的軟腰上,朝著對方大聲發話。

長汀子笑著念道︰「世人都說神仙好,豈知種田樂逍遙?五谷豐登肚皮飽,劫難來時就去了。世人都說神仙好,金銀財寶誰不要……」

豆腐嫂走到長汀子跟前,打斷他的話,單刀直截地問道︰「哎,我說長汀子,我問你,听說你有分身術,真的嗎?」

長汀子怕泄露天機,連忙收起笑臉道︰「分身術,啥分身術?你說什麼呀,我听不懂?是不是你今天賣了不少豆腐,賺錢太多,賺得腦袋發昏了?」說後,不理睬豆腐嫂,提起放在田角的那只布袋往家走。

豆腐嫂上去一把拖住長汀子,生氣道︰「你停停,急什麼?老娘跟你說話呢?我問你話,怎麼不回答?」見長汀子只是笑,不吭聲,又追問道︰

「你一人插這麼多秧,果真有分身術?」

「胡說些啥?」

「哪你一人怎麼能插這麼多田?」

「告訴你吧,我起早探黑,沒r 沒夜地干。你听清了吧?」

豆腐嫂看見長汀子雖然長得矮胖,但身上肌肉發達,渾身是勁,見他整天在田里干活,被太陽曬得黑黑的,伸出手愛憐地扶模著他的肩膀。

長汀子慌忙轉身想走。豆腐嫂又一把拉住他道︰「哎,長汀子,老娘不是跟你鬧著玩的,老娘疼你,疼你懂不懂?你看,不懂了吧?老娘喜歡你沒r 沒夜地干活,你要是真有分身術,從實告訴我,我家里有個表妹,要說人樣呢,沒得說的,怎麼,帶來給你看看?說不定你與她是一對兒,你的姆媽跟我說過多次,要我給你物s 一個。我是菩薩心腸,听了你姆媽的話,想了半天,覺得我表妹不錯,你看這事,要不要喊她來?」說後,雙眼瞪著長汀子,看得長汀子抬不起頭。然後,接下道︰

「告訴我,你真能分身?」

「放開我,我要回家,阿爸與姆媽等我吃飯呢。」

「長汀子啊長汀子,你是敬酒不喝吃罰酒。你從實回答我,怎麼一個人能插這麼多秧?」

「天時不等人,插慢了影響收成懂不懂?人家請我插秧,我能不加快速度嗎?人家信得過我,我也要對得起人家。就這話。」

豆腐嫂點下頭︰「哦,這還差不多,我說呢,這麼個矮小個子,哪會使分身術呢?」

長汀子一把推開對方,差點把豆腐嫂推倒田里,拔腿就走。

豆腐嫂討了個沒趣,怏怏往家走。因走得太焦急,雙腳踩在秧田里,跌得渾身是泥。她回到家,先向丈夫發火,罵丈夫大白天說夢話,胡說長汀子有分身術,故意欺騙人。想到剛才長汀子愛理不理的樣子,氣得瞪起那雙眼楮,拍桌打凳,大罵丈夫,夫妻倆鬧了一場。

「你說他會分身術,我剛才問他了,他是為搶天時拼命干活。你只知道磨豆做豆腐,根本不知道他的事。」

「不信就算了,他會不會分身,管你什麼事喲?」

「放屁!怎麼沒事?」

「哎,我倒要問你一句,管你啥事?」豆腐老板以為妻子看中長汀子了,喝了口醋似的難受,又大聲問道︰

「說呀,與你啥相干?」

豆腐嫂看到丈夫這副樣子,覺得自己佔了上風,便走過去,一把揪住丈夫的耳朵,大聲道︰「與我有事,跟我怎麼沒相干?」

「你,你相中他了?」

「放你的屁!」

「哪有啥關系?」

「哎呀,你這個人呀,腦子進水了不是?不會轉動,只知道起五更睡半夜的干。咱家有個表妹你不知道?都快十八了,女大當嫁。要是長汀子真能分身,咱們把表妹許配給他,他與咱們是親戚,帶不帶在身邊咱們都不會吃虧。知道我的心了嗎?」

「這倒是個理。表妹長得人模象樣的,願意嫁給四肢粗短的長汀子嗎?我看,表妹未必相中他。」

「有本事,誰相不中?男靠才子女靠貌。長汀子真會分身,老娘我擔心他看不中表妹。你以為自己長得多對勁啦?我看不過如此!」

「好啦,別跟我磨嘴皮,我還要磨黃豆呢!」

「磨黃豆,磨啥黃豆,快把他請來,再當面問問。」

「你一喊,人家就會來嗎?」

豆腐嫂手里拿著掃帚,舉過頭頂,雙眼逼視丈夫,責問道︰「說清楚,你到底去不去?」

豆腐老板哪里是他老婆對手,朝著妻子苦笑道︰「你看看,又來了,誰說不去呢?說不定人家還沒吃過飯呢,看把你急成這樣子,你急什麼呀,我馬上去不就得啦?」

第十二回

見弱女大發慈悲看壯漢停住太陽

豆腐老板跑到張重天家,長汀子正放下飯碗。竇寺看見豆腐老板,以為給她帶來什麼好消息,連忙端凳讓坐。張重天吩咐女兒倒了一杯茶,點燃煙窩,遞給對方。一家人熱情接待,弄得豆腐老板不好意思起來,他拉過長汀子,往門外走,邊走邊說道︰「兄弟,走吧,我有件事想問問,先到我的攤里坐坐。」

「有話盡管說,在這里與你那里說還不都一樣?」長汀子掙月兌開豆腐老板的手,站著不走。

「兄弟,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我喊你,還會加害你嗎?」

竇氏以為豆腐嫂給她的兒子物s 到女人,追出門,朝著兒子的背影道︰「去吧,有什麼難事回來跟阿爸姆媽說聲,有我們呢!」

長汀子硬是被豆腐老板拉到豆腐攤前。才換去髒衣服的豆腐嫂從屋里走出來,那雙大眼楮盯著長汀子,看得他兩腮緋紅。正想開口,豆腐嫂幾聲浪笑,毫無忌諱地拉長汀子進門,把他按在長條凳上。把她丈夫關在門外,有板有眼地問長汀子︰「你要跟我說實話。剛才,我在田頭問過你,你若真能分身法,我把表妹嫁給你,沒第二句話。兄弟,往後咱們是親戚,你姆媽早托我辦這事,我也對得起她了。」

長汀子笑道︰「你听誰說的?你們把我當妖j ng了是不是?我個稚氣未退的小孩,懂什麼分身術,老板娘,你別理那一套。」

豆腐嫂看到長汀子誠實的樣子,當即開了門,放丈夫進來,瞪了他一眼道︰「人怎麼會分身呢?往後別胡言亂語了。」說得豆腐老板啞了口。

長汀子能不能分身?只有他自己知道。盡管豆腐嫂夫妻倆有點懷疑,但沒有弄清個所以然。長汀子封住了豆腐嫂的嘴巴,只要她在人前不說東道西的,長汀子的秘密其他人不會張揚出去。然村里人都清楚長汀子身上有股神力。尤其那個見多識廣的老秀才,一直沒有挑明。其他村民更不敢亂說。

那年立夏最後一天下午,長汀子背著一把鋤頭,鋤頭柄上掛著布袋,在自己家里種的田邊轉悠。他站在田角看著綠油油的稻草,心里有說不出的高興,預計今年收成有望。他朝遠處看了一眼,發現幾里外有塊大田沒插上秧,白茫茫的一片,眼前象一條綠被氈上補了一塊白布丁,十分注目。他晃哉悠哉地朝那塊大田走去。還沒等他走到田邊,看見有個小腳女人,背上吊個嬰兒,肩挑一擔秧苗,嬰兒的小腦袋在她的肩膀頭搖晃,象賣糖鼓那麼擺動,不時傳來嬰兒的啼哭聲。長汀子看見那婦人放下秧擔,坐在田邊,給小孩喂n i,一手輕輕搖哄小孩,一手在自己臉上拭淚。

愛管閑事的長汀子咧著嘴走過去,站在那個婦人跟前。那婦人正在給嬰兒喂n i,突然看見面前站著個小男人,一把拉住前襟,蓋住自己白白的胸脯。長汀子顧不得諱忌,對婦人施禮道︰「敢問大嫂,你一人種這塊田嗎?我說你呀,怎麼不把你的男人喊來一起插呢?應當叫你男人一起呀。」

那婦人瞅了長汀子一眼,見他咧著嘴,光著背,赤著腳,既矮又胖。先自愣了一下,不理不睬,邊拉衣襟邊扣扣子,雙眼j ng惕地盯著長汀子,手拍著小孩,仍坐著不動。長汀子見對方不與他搭腔,弄得走不得,站不是,越想越覺得不是個味。但他出于佛家弘法利生、大慈大悲之心。大度地朝那婦人笑笑,繼續問道︰「大嫂啊,我敢說,你一人今天無論如何插不下這塊田。當然,今天種不下,明天可以再種,但眈擱了季節。今天與明天,雖一夜之隔,秋天收成完全不一樣。這一點,可能你沒想到,你趕緊請幫工。」

長汀子經不起人的哭聲,誰一哭,他心里發悶,跟著淌淚。那婦人听到長汀子如此同情她,雙眼流下淚水,手拍著孩子,自己的腦袋埋在嬰兒身上,嗚嗚哭出聲來。哭聲直鑽長汀子的心,令他同情與憐憫。他酸楚楚地問道︰「大嫂,你告訴我,你的男人呢?」

婦人抬起頭,淚眼瞅著長汀子道︰「小弟有所不知,我的男人,長期賭博,淪落煙花,結果負債累累,家里所有錢鈔被他賭光了,弄得家里一貧如洗。他還不起賭債,前天自盡短見,丟下我們老小三人。家里老母年已古稀,體弱多病,臥床不起;懷中兒子,出生不到一年。可憐我寡婦,上有老下有小,人家田里都插上秧,我家空田一塊,不種上幾株秧,秋來顆粒無收,只能乞討度r 。我也知道,早一天種,多一點收獲。但我沒有辦法啊。我的命真苦哇……」沒說完,哭出聲來。

長汀子勸道︰「大嫂,別哭,別哭嘛,活在世上,那人不踫到坎坎坷坷?人逢難處,哭是沒用的。不要焦急,想想辦法。這樣吧,你給孩子喂n i,我幫你插秧。怎麼樣?」邊說邊放下鋤頭和布袋,準備跳入田里。

婦人見長汀子主動幫忙,不勝感激。但她以為這麼個矮胖子,心腸雖好,哪里會干農活?便勸道︰「小弟,你幫不了我,這種活你不會干的。你走,回家吧,免得你父母到處尋找。」

長汀子當然知道婦人小看了他。他走到到田里,不聲不響地插起來。不到一刻功夫,插了一趟。然後,伸了幾下懶腰,走到婦人身邊笑道︰「大嫂,你看,我插的秧,你滿不滿意?」

婦人見長汀子插的秧前後左右畢直,每顆秧苗均勻,無可挑剔,懷著感激的目光看他,負疚道︰「好的喲,小弟,謝謝你呀,想不到你能插秧,我小看你了。唉,我怎麼謝你吶?」

長汀子道︰「別說謝了,趕緊回去挑秧苗吧。我看秧苗不夠,你回去挑來,只要有秧苗,這塊田我幫給你插下。」他說著,發覺對方站在那里,雙眼盯著他,弄得他反而不好意思起來,催促道︰

「哎,你別老站著,快去挑秧呀。」

婦人看見西邊的太陽快要下山,便對長汀子道︰「秧苗我家里有的是,已拔好放著。天s 不早了,秧苗挑來也插不下。求你幫我把田里這些秧苗插完夠好了。再說,待我把秧挑來,天黑看不見,挑來有啥用?還是我們兩人一起插,早點插完,免得天黑了,回去不方便。」

長汀子看了婦人一眼,咧著嘴笑道︰「天還早呢,你快去把秧挑來。放心好了,我幫你插還不行?今天一定插完這塊田,你要相信我。」

婦人背起小孩,挑起空筐子,半信半疑朝家里走。背上的小孩哭了起來,她用手在小孩後背拍了幾下,小孩哭得更響。長汀子看了心痛,走過去在小孩身上撫模,不一會,小孩一聲不響地睡著。婦人回過頭,雙眼瞟瞟長汀子,臉額紅紅的,挑起空擔子就走。

婦人走後,長汀子繼續插起秧來,田里的秧苗已插完,婦人還沒把秧挑來,急得他團團轉。他見天s 確實不早了,弄不好插不完這塊田。自己開了大口,說能插完這塊田,如果插不完,不是讓那婦人笑話嗎?為取信于人,揀回自己說出的話,他站在田邊沉思著。

忽然,大路上一個人挑著一付擔子往寧波姜村方向走去。長汀子靈機一動,計上心來,他來不及洗手腳,急匆匆朝挑夫走去,攔住對方道︰「老哥,你等等,我有句話跟你說。哎,請問,你是姜村人吧,幫個忙好嗎?」

挑夫用「短柱」拄著擔子,邊拭臉上汗水邊沒好氣地反問道︰「幫忙,幫啥忙?少跟我嚕嗦,我還要趕路呢!」

長汀子央求道︰「我知道你要趕路。老哥,姜村離這不遠了。你無論如何把這根短柱借我用一下。」說著,伸手向挑夫要短柱。

挑夫有點不耐煩,呵斥道︰「小鬼頭,看你個矮胖子,要我短柱做啥?咱挑擔人有句行話‘扁擔是冤鬼,短柱親兄弟。’它能幫我拄擔子,讓兩肩一起用力。短柱不會借給你的。」

長汀子笑道︰「老哥,錯了,你不是說要趕路嗎?我用你這根短柱拄住太陽,不讓太陽下山,太陽不下山,天r 就拉長,天r 時間多,能干許多活,這有什麼不好?對你,對干活的莊稼人都有好處。快拿來,用後馬上還你。」

挑夫生氣道︰「你腦子有毛病,短柱能拄住太陽嗎?笑話!小鬼頭,拿去吧,如果你拄不住太陽,看我做扁你。」說後,將短柱遞給長汀子,站著邊拭汗邊看長汀子玩把戲。

長汀子手捏短柱,一頭頂住太陽,另一頭插在地上。太陽果然停在那里一動不動。挑夫覺得太神奇了,當即朝長汀子叩頭,呼喊道︰「小弟呀,你真的是神人呀!」

兩人正說著話,婦人挑著秧苗趕來,她見田里秧已插完,r 頭還沒下山,一打听,才知太陽被長汀子拄住。

長汀子不與挑夫與婦人多話,跳進田里插秧。他插著秧,對急著要回家的挑夫道︰「老哥,你如果能把短柱抽走,就拿回去吧。如果抽不走,你挑擔走人,反正去姜村不遠了。明天,你來妙林十八村找我,向我要好了。一言為定,我在家里等你,放心吧,我一定還你。」

挑夫氣得跑到短柱邊上,伸手拉自己的短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沒抽回,只好挑起擔子,挑挑歇歇回家。他想,此人非凡夫俗子,一定是天上下來的仙人,我干麼為根短柱得罪他呢?再說,他要我去妙林十八村找他,我若找遍十八個村子,不一定能找到,一根新的短柱早做好了。何苦為一根短柱跑東走西?因此,他也死了討回短柱的心。

當時,長汀子沒化多少時間,將整塊田插上秧苗,太陽仍被短柱拄在那里一動沒動。他跳上田頭,洗罷手腳,朝那婦人笑道︰「哎,大嫂,看見了吧,這塊田不是被咱倆插完啦?你趕緊回家,我把短柱抽走,馬上變黑夜,快,你快走,不然看不見了!」

婦人一下子朝長汀子跪下,納頭便拜,流著激動的淚水道︰「小弟,我今生今世忘不了你,我一家三口人謝謝你呀!如果有朝一r 我能再見到你,一定擺酒設宴招待。」

長汀子手捏短柱,朝婦人大聲喊︰「別說了,听見沒有,快走!」

婦人挑起空擔,三步一回頭,戀戀不舍地與長汀子話別。她背上的嬰兒又大聲哭了起來,長汀子飛步走上去,對婦人道︰「大嫂,你手搖搖他,叫他別哭,說菩薩保佑,他就不哭了。」

長汀子看見這對孤兒寡母走遠,用力抽掉短柱,太陽剎那間滑下山,大地變成深夜,一片漆黑。

事過境遷,姜村那位挑夫沒向長汀子討短柱。但是,姜村人知道長汀人欠他們一根短柱,至今仍有人提起,听說到時候要討回去的。此乃後話,不過,長汀子身上有一股神力,在當地流傳很廣。

且說長汀子抽掉短柱,天已漆黑,他走在路上,听見有人喊他。他朝著喊聲走去,走到那人身旁,腳上被什麼東西絆住,正想抽回一只腳,已一跟斗絆倒。听見對方厲聲道︰「我們什麼都看見了,你說,與那個婦人干些啥勾當?」

倒在地上的長汀子一點不生氣,反而笑道︰「你是誰?報上名來!」

對方不理睬他,將他放在空籮筐里,抬著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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