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化緣之時傳軼事
若逢知己常依分,縱遇冤家也共和。
若能了此心頭事,自然征得六波羅。
第三十三回
登征途饑腸難熬遇故舊飽食暖衣
飛雪飄渺,大地蒙朧,寒風呼嘯,百物凋零。布袋和尚受命去福建武夷山化緣木材。在離開故鄉以前,與妹妹張芸芸封山禪寺里邂逅相遇。張芸芸看到長汀子,真是喜從天降,拖住他不放。布袋和尚只好略施小技,在情急中月兌身。他來不及回岳林寺,又擔憂撞見長汀村里的熟人,無法言明。所以,急忙啟程,頂風冒雪趕路,直奔福建武夷山。
南去的道路越來越崎嶇,大多是山嶺小道。他身披破舊袈裟,腳著半新不舊的草鞋,荷杖掛袋,急匆匆,三步並作兩步行,邊走邊朝後觀望,怕有人追趕。走了一天一夜,翻過幾道山梁,爬過幾個峻嶺,迎面有個房屋毗鄰的村莊。村莊約有幾百戶人家,在這深山溝里,算得上大村了。村莊嵌在西北兩座高山陡壁間,名為「黑風嶺」。因「大風三六九,小風天天有」而得名。每年,村里都要刮幾回龍卷風,造ch ngr n畜傷亡。但村民們守著「龍窩不如狗穴」的信條,祖祖輩輩長守這個窮山溝里,很少外出走動。即使黑風口窮得象個狗窩,也不願離開,有的出去過不了多久又燕歸舊巢。
他走到黑風口,狂風刮得趔趄,差點將他卷走。他終于被風吹到村子低窪地里,窪地里有個平台,平台東側有株古老樟樹,樹不算高,橫向發展,底部很粗大,根深葉茂,屹立在村口。布袋和尚坐在背風樹下,听著樹葉「呼啦啦」響聲,听見「叮叮咚咚」清泉流過。他覺得疲憊,微閉起雙眼養神。遠處傳來一陣狗叫聲,驚得他睜開雙眼。看見小水溝冒著熱氣,泉水從岩縫里流出。他撲在溝里,喝了一肚涼水,打了幾個飽嗝。眼見天已放晴,太陽從雲層中鑽出,溫暖的光芒給他增添了活力,身上有了力氣。便禪坐在樹下反復默誦︰
「神通菩薩皆無量,助佛揚化救含靈。
眾生但能至心禮,無始罪業定不生。」
他念得口舌發干,又在水溝里喝了幾口涼水。圓鼓鼓的肚皮里嘰嘰咕咕叫著,似乎有點隱隱作痛。他從布袋里取出兩片糕點,放在嘴里細咬慢嚼著。
「哈哈哈,我一眼看出是你,哎,告訴我,你去哪里?」
笑聲驚得布袋和尚連忙站起,突然在他跟前出現了一對男女,男的戴頂野兔皮氈帽,脖子上包著一條長長圍巾,身穿老棉襖,下著老粗布黑褲,腳套老棉鞋,手握油光光的竹扁擔,對著布袋和尚笑。
布袋和尚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有點面熟,嘴巴張了幾下,沒有聲音,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施主,你好哇?」
站在男人背後的女子穿著花粗布棉襖,脖上卷著野狐皮圍巾,只露著兩只烏黑的眼楮,身子顯得臃腫,走上前,推開男人,先是沉默,繼而板起冷臉,接著盯著布袋和尚的禿頂大笑。拍了幾下雙手,尖聲喊道︰「好個長汀子,轉眼幾年不見,變成這副模樣。你呀,真成了手捧一缽討萬家的出家人了。怎麼,仔細瞧瞧老娘?我問你,從哪個天國回來?」
布袋和尚呵呵笑道︰「阿彌陀佛,善載,善哉,女施主,你們怎麼跑到這里來了?」
對方答非所問道︰「長汀子,告訴你,老娘就在這里,這里是我們的家。你呀,是個沒良心的貨,害苦了我家表妹倒也罷了,弄得親家妹妹張芸芸不想活。你個不知好孬的笨蛋,太不近人情了。」
男的制止道︰「好啦,別提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了。」轉向布袋和尚問道︰「哎,我問你,打算去哪里?」
「施主有所不知,我受師父之托,前往武夷山化緣木材,路經此地。不清楚你們家在這里。今r 有緣相見,呵呵呵,緣份,緣份哪!」
女的雙手叉腰,閃著明亮的目光,尖聲斥問道︰「長汀子,你自作孽啊,你趴在水溝里瞧瞧自己那熊樣,光禿禿的頭皮,腦門上鑽了這麼多小黑點,何苦呢?你活活氣死家里兩位老人,不孝啊!弄得妹妹改嫁,不義啊!你有福不享,有家不歸,有好房不住,圖的啥?說,你說給老娘听听。」
「出家修道,親人不允,但我心定,誰也無法阻擋。女施主哪里知道,出家人終年伴隨我佛為忠;信守佛規為孝;寬對世人為善;五湖四海為家;大慈大悲為德;禪坐念佛為樂。這些,施主豈能知之?」
豆腐老板笑道︰「長汀子,咱山里人說話爽直,你莫往心里去。難為你出家前待我不薄,別老站著,走,去我家,咱家窮,沒啥好招待,燒碗你愛吃的豆腐嘗嘗。」
「老娘剛才開玩笑的,長汀子,不必生氣!」豆腐嫂在布袋和尚背上重重敲了一下,要他跟著走。
「阿彌陀佛,有幸在此見到你們,知足了,不該勞煩施主,你們還是做生意去吧,免了,免哉。」
「這就見外了。當年,咱夫妻倆在你們奉化長汀擺攤,多虧你一家照應,我們才落腳逢生。如今,你雖超月兌凡塵,但飯還是要吃的。走吧,就按你們出家人的口味,燒點菜,吃碗熱飯,你們說佛緣,今r 咱們見面,便是佛緣。」
「是啊,你看看,天快黑了,晚上住我家,明天趕路,不會誤你佛門清規的。」豆腐嫂雙手拉住布袋和尚不放。
夫妻倆的熱情弄得布袋和尚難以推卻。于是笑道︰「阿彌陀佛,貧僧有勞你們,罪過,罪過。」
「啥罪過不罪過的,走,走吧!」豆腐嫂推著布袋和尚往家里走。
夫妻二人將布袋和尚引進門,豆腐老板連忙從鍋里盛了大碗豆漿,伴上紅糖,放在客人面前道︰「長汀子,來,先喝碗,暖暖身子。」
布袋和尚坐在長條凳上喝著豆漿,對豆腐老板笑道︰「大施主,你的手藝如此高明,生意如此興隆,為啥不在奉化繼續擺攤?」
「一言難盡。長汀是個好地方。你出家前,說過那是風水寶地,我想一點不差。」邊說邊翻著衣櫃,找了好久,找出一張發黃的紙,上面寫著幾句話,遞給布袋和尚道︰
「長汀子,你看,這是你描繪的長汀村,你寫得多有意思,我一直保存著,舍不得丟掉,一直帶在身邊。」
布袋和尚接過一看,上面幾句話確實是自己寫的,咧著嘴默念起來︰
「ch ns 桃花夏天涼,秋來果熟谷金黃;
冬天下河可捕魚,家家富裕魚米香。」
豆腐老板道︰「長汀子,你呀,干麼偏偏要出家?你舅舅為你,氣得吐血,一病身亡;你家兩老口r 夜啼哭,常來我攤頭嘆息,說到難受時,撕心裂肺般痛哭。尤其你妹妹,一拖幾年,死活不嫁,使兩老無比傷心。後來,你妹妹在本村招了個男人進門,才草草辦了婚事,夫妻倆常有口角。你還對不起我家表妹,她對你挺痴情,現在還在奉化設攤,誰勸她也不听,說是等著你。老實對你說,不是我表妹自作多情,是你父母臨終所囑,要我無論如何把你找回。只要找到你,不管你同不同意,與我表妹完婚。為了找到你,我跑了不少寺院。做夢也想不到會在這里跟你見面。這下好了,你別走,我馬上喊表妹回來,你倆辦了婚事,對得起你父母在天之靈了。」
布袋和尚被對方說得眼圈痛紅,默默無言。
豆腐嫂不愧為炒菜能手,沒多久,桌上擺著一大海碗紅燒豆腐,一大盆麻辣豆皮拌菜梗,一罐青菜粉絲湯,一大碗鹽煮豆角,兩盆苔菜拌花生米,兩大罐煮南瓜。另加一大碗胡羅卜烤黃豆,還燙了一壺黃酒放在桌上。
豆腐老板倒了兩大碗酒,一碗放在長汀子面前,一碗留給自己,露著笑臉道︰「來吧,我知道你們出家人不喝酒,今r 到我家是例外,喝碗熱酒,既御寒又提神,咱倆先喝碗。」
布袋和尚坐著不動,掛著笑臉道︰「施主,你是知道的,我向來不喝酒。你剛才說的‘出家之人不喝酒’。這話我最中听,別客氣,給我盛碗米飯,貧僧不陪你喝酒了。」
「長汀子,咱倆不是今r 相識,是多年知交,今r 有緣相見,喝碗薄酒有何不可?我呀,早該感謝你全家人關照。這碗酒,也是對你略表心意。」說著,硬是要布袋和尚喝滿碗酒。
「施主,實在對不起,不要強貧僧所難了。」
「哪里話?喝酒!這天氣,喝下酒就不怕冷了。已燙起的酒,都要喝掉,放到明天,變醋喝不得。長汀子,你呀,不要開口閉口‘出家人’。到我家,便是自家人。快喝,是不是要我陪你一起喝碗?」豆腐嫂順手倒起一碗酒,捧在手里,走到布袋和尚跟前道︰
「來,咱倆踫一下。情不情,滿碗捫;緣不緣,喝一碗。」
豆腐老板含著笑臉,不停地相勸。布袋和尚平素不喝酒,經不住豆腐嫂夫妻倆的苦勸,捧起碗,一飲而盡。喝下後,肚子翻江倒海般難受,他看著豆腐嫂夫妻倆的臉型,一會兒拉長,一會兒變圓,一會兒成方,一會兒不動,一會兒搖晃。雙手連捧飯碗的力氣都沒有了,但他仍然不停吃著,畢竟他大肚能容,況且已有一天沒東西進嘴了。
三人正吃著,門外突然走進一個十分標致的女子。布袋和尚抬頭,一眼看出是豆腐嫂的表妹,見她穿著花s 棉襖,頭披綢巾,腳著小花鞋,手提大包東西,臉頰紅潤,雙眼有神。放下手里東西後,愣了片刻,認出布袋和尚。大步朝他走去,站在他跟前,紅著臉道︰「哦,長汀子!沒想到你躲在這里?你听著,你家父母生前說的話,我不好出口,你問問我表哥、表姐好了。告訴你,這下子不會放你走的。」
布袋和尚一驚,渾身出汗,酒醒過來,抓過身邊禪杖,站起告辭。
豆腐嫂放下飯碗,拉住布袋和尚不讓走,陪著笑臉道︰「好啦,好啦,我表妹的脾氣你還不知道?跟你鬧著玩的。往r 里,你不也是挺喜歡與人說笑嗎?」說著,雙眼瞪著表妹。她表妹自知失禮,連忙出門。
豆腐嫂看見桌上剩菜不少,催布袋和尚多吃點︰「坐下,再吃,這些菜全是為你燒的,你不吃,怎麼,想帶路上吃?」
這句話正中布袋和尚下懷,他連忙露出笑臉道︰「阿彌陀佛,女施主難怪燒這麼多菜。如此說來,貧僧不客氣了。我去武夷山化緣,路途遙遠,讓我帶這些飯菜,不怕路上餓肚了。」說罷,拉開布袋口,央求豆腐嫂幫他將桌上所有剩菜倒入布袋里。
豆腐嫂道︰「想得好,走,沒那麼便宜。誰讓你走?」
布袋和尚笑道︰「好啦,走不走再說。這些剩飯菜,倒掉太可惜,不如給我,要是我肚餓,隨時有東西吃,你不舍得?」
豆腐嫂冷笑道︰「長汀子啊長汀子,你真犯賤呀,這些東西,長汀村里那家沒有?你何苦要吃豬食般剩菜殘羹呢?」
布袋和尚背起布袋,準備出門,豆腐嫂見太陽被西山吞沒,天已大黑,執意不讓走。邊勸邊拉,硬是將他推進房間歇息。
倒在床上的布袋和尚睡到夜半醒來。听見門外有人說話,他偷偷听著。一听聲音不對味,才知道豆腐嫂表妹要進來跟他講理,豆腐嫂怕事鬧大,將表妹擋在門外勸道︰「妹妹,待天明跟他好好商量,要是他同意還俗,我們幫你倆辦了,他已經在咱們家,還能飛走,急什麼呢……」
布袋和尚听到這里,悄悄從床上爬起來,抓過禪杖,提起布袋,窺視一下門外動靜,沉思應付的辦法。
第三十四回
走山道刀光見影過燕山巧治強梁
夜,黑沉沉的。布袋和尚悄悄從後窗跳出,趁著月s ,拔腿就逃。因跳窗過急,不慎跌了一跤,右小腿跌傷,當即紅腫起來,手掌磨出血泡,幸虧肩頭布袋完好,里面裝的剩菜爛飯沒有漏出。但禪杖丟出幾丈遠,他在黑乎乎的草堆里模了好久才找回。他乘著天黑,慌忙往後山坡上爬走,約模走了百來米,停下步子,覺得這樣不告而別,非出家人所為。然而,三十六計走為上計他是懂得的。如果再讓豆腐嫂等人抓住,無論如何是走不月兌的。他走到一塊平地上,見身後無人追趕,雙手合十,禪坐片刻。嘴里不停地念著佛經,猛听得腳步聲和狗叫聲由遠而近,慌忙站起逃走。
山路越走越陡,越走越小,越走越覺得走不到盡頭。山峰一個接著一個,一個比一個直沖天穹,重重疊疊撲面而來。他橫穿浙江嶺,繞過大雁山,攀登平頂山,爬過猢猻岩,到達叫「燕山」的腳下。抬頭往山頂觀望,見山上懸崖峭壁。雜草、雜木、藤蔓在猛烈的山風中搖曳,發出恐懼的響聲。他觀察山道,往上眺望,四面高峰相峙,形成狹隘的一線天。布袋和尚自語道︰「燕山,名不虛傳,燕子都難以飛過的山呀。」
面對山峰,他冷笑一聲,順小路往上攀登。走了十多米,發現上面有塊巨石,巨石上方很平坦,足有幾百平方米面積。四周密林遮蓋,只見樹木,不見岩石。緊依石壁,有個坐北朝南的小廟,廟宇破舊不堪。他走到小廟前的空地上,廟宇的柱子已霉爛,房子歪斜,在風中抖索。房頂上的瓦片被風吹得所剩無幾,有幾張在檐頭晃動。廟後有條山澗小溪直流而下,水流撞擊著石頭,發出動听的響聲。其間,霧靄飄起,纏綿著小廟,廟宇似在煙霧中浮動。
布袋和尚走進小廟,瞧著廟里三尊菩薩塑像。正中那尊菩薩自然是佛祖釋迦牟尼了,兩邊是燃燈佛和彌勒佛,他看到彌勒佛神像青面獠牙,十分y n險可憎,大笑著自語道︰「貧僧拾級同登,個里風光;入門一笑,本來面目,自家知之。何苦將吾塑成這等惡神?」舉起禪杖,想動手推掉。正待出手,發現神像兩邊貼著挺有意思的一副對聯。上聯︰「但願眾生自念佛莫念他佛」;下聯︰「當知彌勒無來時亦無去時」;橫眉︰「佛于我心」。布袋和尚站在前邊看了幾眼,又放聲大笑起來。
他的笑聲宏亮,在小廟里盤旋,引起山谷回響。轉身出小廟,只听得「嚓」的聲響,他的前額挨了一瓦片。頓時,額頭起了個紅血泡,耳邊響起︰
「大膽和尚,不守佛門道規,不對菩薩跪拜,竟敢大聲發笑,該當何罪?」
布袋和尚手捂傷口,抬頭朝廟後一看,後邊又有塊岩石,分左右伸出,如一只燕子盤空飛翔。石下面足有二間房子見方,避風擋雨,里面有個很深的岩洞。他壯起膽,朝前走去,沒走幾步,又一瓦片飛來,他手舉禪杖,「啪」的聲響,瓦片被禪杖擋回,敲得粉碎。
這時,有三個身穿破舊衣衫,頭戴狗皮小帽,穿著草鞋,一手叉腰,一手提刀,威風凜凜地站在那里,對著布袋和尚橫眉怒目,步步向他逼來,真是︰三分冤家七分仇,沒有打話拳出手。那位為首的濃眉大眼,高三丈有余,身披件山狐被衣,手舉大刀,腿上別著一把匕首,聲如宏鐘,朝著布袋和尚吼道︰「大膽和尚,哪個山門的?快快通上名,y 過此地,出五十兩銀子,倘若沒有銀子,別過此山隘。」
布袋和尚一听,才知對方是強人。雙手合十,念了聲︰「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殺生,善哉,善哉!」
只听得又有個強人喊道︰「頭兒,別跟他嚕嗦,今r 割個禿驢頭也好,挖他心肝下酒!」
布袋和尚打量一眼,發現對方一手提刀,一手拿著鋒利匕首,滿臉麻子,皮肉發青,瞪著雙眼,站在頭兒旁邊急于動手。
第三個強人沒打話,手中的刀鋒在布袋和尚面前出現。說時遲,出手快,三個強人從石壁上飛身而下,將他包抄在中心,緊緊圍住他。
來者不善,待者拉步,雙方對峙,決一死戰。布袋和尚背起布袋,手提禪杖,縱身彈跳,飛出圈子,朝對方冷笑道︰「阿彌陀佛,貧僧與你等前世無冤,今世無仇,為何加害于我?」
那個稱為頭兒的大喝道︰「咱們只要你銀子,不要你x ng命,怎麼能說加害于你?快把袋里東西放下。倘若不留下,便留下你那顆禿顱。」說著,大搖大擺地朝布袋和尚走來。
對方進一步,布袋和尚退一步。退到石壁邊,沒有辦法再退了,便央求道︰「阿彌陀佛,貧僧身無銀子,只帶點吃的,你等如若肚子已餓,送給你們吃好了,不必動手,莫傷和氣,拿去,全拿去,可以了吧?」說著,將布袋遞給對方。那頭兒打開袋口,見里面裝的盡是糊羹剩飯,帶湯連水,看了令人作嘔。他把手中的大刀在布袋和尚面前晃了一下道︰
「什麼東西,連狗都不吃的送給咱弟兄,分明是作弄本大王不成?快給我拿下!」說罷,將布袋丟出幾丈遠。
布袋和尚見對方丟掉他的布袋,不知有多心痛。他袋里裝的東西是厚著臉皮向豆腐嫂討來的剩羹飯菜,一路上指望這些東西充饑的。現在,他寧可自己挨餓,轉送強人,以為自己夠大度了。誰知對方不吃倒也罷了,卻棄之一邊。布袋和尚沖過去揀回布袋,禪坐在地上,雙目微閉,口中念念有詞︰
「善惡難瞞我佛心,報應是非見回輪。
萬物自有花謝時,劫難到來亦凋零。
可憐今世遭苦難,他年仍有太平時。
禪坐佛地心不亂,任隨眼前刀光影。」
第三個強人橫沖過來,右手揮舞大刀,劈向布袋和尚。
頭兒喝聲︰「阿照,慢!」他制止第三個強人後,走到布袋和尚旁邊,手抓布袋,想看個明白。布袋和尚緊緊抓住不放。頭兒有點奇怪。罵道︰「狗和尚,你袋里裝的什麼東西,先吃給我看看。」
布袋和尚肚子已經餓得慌,听見對方叫他吃袋里東西,放聲大笑道︰「阿彌陀佛,施主呀,這就對了,吃,是該吃點東西了。」打開布袋口,嘴里念念有詞,頓時袋里冒出熱氣,香氣四溢。他以手當筷子,伸進袋里,抓出食物,大口大口地吃起來,三個強人站在邊上發愣,饞得雙眼發亮,直咽口水。
那頭兒看布袋和尚吃得津津有味,擔心袋里東西被吃光,喊道︰「停,快停下,不許再吃,留給咱弟兄們嘗嘗。」
滿臉麻子的強人和那個阿照丟罷大刀,沖到布袋和尚面前,奪下他手里布袋,搶到一邊,捋著袖子,到袋里撈吃。
布袋和尚已吃得差不多了,咧著嘴,挺著肚,從地上站起。看著三個強人搶吃袋里東西,邊看邊笑道︰「阿彌陀佛,好吃,好吃哉!」
阿照吃了幾口,突然嘔吐起來。那個頭兒一看不對勁,慌忙停住,他一丟布袋就罵︰「狗和尚,你想毒死咱們?」抓過大刀邊吐邊喊。
頭兒吆喝道︰「說,里面是不是有毒藥?」說著,舉起刀,還沒走到布袋和尚身邊,渾身沒了力氣,丟刀倒地。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貧僧怎敢害人?莫非你等吃慣了葷油不習慣吃貧僧的素食之故吧!」
話音未落,那頭兒又嘔吐不止,雙手捧著肚子,痛得滿頭虛汗,倒在地上打滾,直喊「救命」。另一個強人也嘔吐不止。三人在地上滾著,象挨了一刀的豬那樣,口吐白沫,阿照有氣沒力地對他頭兒道︰
「阿大,咱們上禿驢當了。這廟里幾個和尚被咱弟兄所殺,吃了他們的心肝,是不是他們y n魂不散,求這禿驢來報仇不成?」
布袋和尚听此說,大笑道︰「你說對了,貧僧就是他們請來整治你等強人的。你們活活殺死人命,還吃人的心肝,與禽獸有何兩樣?」
「阿大,我肚痛剎哉,喔唷,快求和尚饒恕咱們吧。」麻子強人哭喊起來。
那個阿照丟掉手里大刀,抱著一塊石頭打滾。
頭兒吐得更加狼狽,他已發不出一點聲音,只有雙眼閃著白白的死光。他張了幾下嘴,又嘔吐不止。吐得實在難受,四肢在地上爬動,緩慢地向布袋和尚爬去,麻子和阿照在頭兒後邊爬行。布袋和尚微閉雙眼,禪坐在那里一動不動,嘴里不停念著︰
「痴漢迷人不肯修,苦戀奔波不肯休;
山中靜坐佛喜歡,鬧市場中勿眈留;
螺蚌修成珍珠子,鱔鰍誥斗r 夜求;
蚯蚓尚能知听法,人不修時空錯過。」
三個強人雖然嘔吐得沒了命,口口聲聲哼著救命,但布袋和尚的聲音听得清楚,他們爬到布袋和尚跟前,苦苦哀求道︰「師父,救命,救救咱們x ng命吧!」
布袋和尚哈哈大笑,朝天喊道︰「我佛在上,世間無故害人者不得善終!」喊畢,跑進石洞里面。緊接著,一聲悶雷響,一道閃電從天穹剌下,山谷不停晃動,強人嚇得魂不附體。頓時,瓢潑似的大雨下來,三個強人被雨水淋得濕漉漉的不能動彈。布袋和尚道︰
「阿彌陀佛,你等謀財害命,罪過,罪過!若要x ng命,听貧僧句話,痛改前非,一生修行念佛,化緣錢財,重修此廟,繼承香腳。否則,x ng命難保矣!切記,切記!」說後,朝山上小道走去,走了百來米,望著仍跪在地上的三個強人笑道︰
「阿彌陀佛,起來,你等都給我起來!」
三個強人再次朝布袋和尚跪拜。那個為首的強人懺悔道︰「師父,我等知罪了,若師父寬恕,我們願意重建山門,將功贖罪。不忘師父不殺之恩。」他馬上站起,緊追上布袋和尚道︰
「師父留步,我弟兄三人,願拜你為師,出家修行,一心念佛。師父,收留我們吧。」
別外兩個當即下跪,喊道︰「師父,收留咱們為弟子呀。」
布袋和尚笑道︰「起來,人有人緣,佛有佛緣,緣份未到,貧僧不可收留你們三人,若要修行,不行惡事,心中有佛。」說著,朝山上走去,他走了幾步,听見那個頭兒朝他喊︰
「師父,別走,我有話對你說。」
布袋和尚回過身,見對方氣喘吁吁地跑來,磕頭道︰「師父,燕山頂上還有幾股強人,武藝了得,我弟兄三人願送你繞小道,過燕山。如不繞道,恐怕難過此山。」
站在小道上的布袋和尚對三位強人笑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如此甚好,那就有勞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