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回
貪官仗勢壓貧僧貧僧說佛治ji n邪
卻說桃花巷牛府大門口走進兩個和尚,向布袋和尚跪地磕頭,口喊師父。布袋和尚高興得喊出聲來。
牛待郎的小妾站在旁邊,定神細看,認出她的兒子牛管家,頭皮光禿,身披袈裟,腳穿草鞋,手提根禪杖,對布袋和尚十分虔誠的樣子,不由得沖上前去,拉住牛管家前襟,鐵青著臉道︰「你,你,你個沒出息的東西,你丟盡了為娘的臉面哇……」說著,大聲哭了起來。
這一下,牛管家沒了主意,慌忙丟開禪杖,朝他娘下跪道︰「娘,孩兒出家,實為修行。孩兒曾在岳林寺古井里,看見來世做牛耕田,倘若今世再不念佛贖罪,下世吃不完的苦,受不完的罪。娘哇,你饒恕孩兒吧。」
「我饒你,怎麼能饒得了你這不孝子孫?你跟我走,去看看你那不死不活的爹吧。」邊說邊流著淚,拉住兒子,朝屋里走。
布袋和尚顧不得牛管家,扶起弟子阿義,親熱得雙手合十,施禮道︰「弟子,咱師徒倆在此相見,分明是佛緣。」
阿義看見他的弟子牛管家被他母親拖走,料知要發生一場爭吵,便與布袋和尚悄悄離開牛府,往桃花巷口走,二人邊走邊談。麻子阿義道︰「師父,想不到會再見到你。」
「你與牛管家怎麼認得?」
「師父,你名氣遠揚。牛管家在岳林寺跟你分手,不久出家。他到處找你,走了許多路程,來到國清寺,打听到我是你弟子,硬要拜我為師。」
「你們不是在燕山寺,怎麼跑到國清寺去了?阿照弟子今在何處?怎麼不跟你一起來?他到哪里去了?」
麻子阿義回答道︰「師父,說來話長。咱們在奉化雪竇寺一別,按照師父囑咐,與師弟阿照進國清寺掛單一年。然後回燕山寺,經受千辛萬苦,修建起兩個大殿和五間僧房。四方香客聞訊趕來,香火不斷旺盛,山門漸趨熱鬧。寺院面貌一新,周邊香客和過往行人,無不刮目相看。正當寺院景象大變,僧人增多,佛法宏揚之時。寺里來了個名叫風空的行腳僧人,弟子給他安排僧房,讓其念經拜佛。听他說在天華寺住過幾年,後來去普陀山。弟子以為,天華寺是岳林莊的前身,師父曾在那里掛單。後來,師父親手創建了岳林莊,擔任莊主。所以,對他另眼相看。可是,他無心念佛,見有錢施主,敲詐拐騙;看見幾分水s 女香客,走不動路。還嗜好狗肉,經常私底下偷偷烤著吃。那天夜里,寺里師兄弟都已安寢,他不知從哪里弄來一只黃狗,在大殿後邊僧房烤吃,夜半時分,不慎失火,將寺廟燒成一片廢墟,幸虧僧人們沒被燒死。」
布袋和尚听此說,馬上想起天華寺里幾個假和尚,笑道︰「天下惡人難成佛,以假亂真必罪人;衣服遮其羞,臉皮擋其心;生身于世,彼此交誼;知人之難,莫過于知心。心之不知,難以交臂矣!」
「師父之言甚是。弟子以善良之心將惡人看善良了。」
「那麼,阿照呢?」
「燕山寺失火,還燒了大片山林。最傷心的是我與阿照,咱倆如燕子含泥,好不容易重建寺廟,那知禍從天降。師父呀,要不是心想再見你一面,真想跳崖殉身。我與阿照商量,投奔國清寺。阿照心里惦念著師父,曾經一人趕到岳林寺尋找,結果撲了個空,返回天台國清寺,路上得病,至今未愈,整天喊著要見師父。此次,我與牛管家來桃花巷,他囑托我倆,見到師父後求你去國清寺看他一眼。」
布袋和尚出家至今從未有此傷心,他對天長嘆道︰「阿彌陀佛。識于物以染,因于緣以變;佛緣于心,心必自變;阿照弟子修煉有果,實在難得也。」
師徒二人邊走邊說著,談得十分投機。麻子阿義突然想起他的弟子牛管家。便笑道︰「師父,你被人們恭稱活佛,預測牛管家現在如何?」
布袋和尚笑著回答道︰「六根已斷,可進可退。」
這時,巷子里躥出一群小兒乞丐,看見布袋和尚,向他要吃的。布袋和尚連忙放下禪杖,對著袋口念念有詞,袋里香氣四溢。麻子阿義聞到後,直咽口水道︰「師父,弟子與牛管家離開國清寺,已有三天三夜沒用齋了,可不可賞弟子點吃的?」
布袋和尚笑著從袋里抓出一把白米飯,遞給阿義道︰「吃吧!」
小兒乞丐們紛紛跑上前來,伸出小手,嘰嘰喳喳向布袋和尚要吃。布袋和尚笑道︰「別急,都有,都有你們吃的。」他不停地向袋子里抓東西,分給小孩們吃。然後,自己也抓了一把,邊吃邊笑。
麻子職阿義問道︰「師父,你整天無憂無慮,笑口常開,有何妙法?」
「饑不擇食,寒不選衣;貧僧四出化緣,求施主贈剩羹冷菜,可填肚皮足矣,並無它求。」
「弟子知道了。」
正吃得高興,牛百萬急匆匆跑來,朝布袋和尚喊道︰「師父,不好了,打起來了,他們打起來了?」
麻子阿義搶先問道︰「誰跟誰打起來了?」
牛百萬氣喘吁吁,一頭趴在布袋和尚腳邊,哭喪著臉道︰「師父,你行個好,快去我家勸勸他們吧。」他一急,不知從何說起,拉著布袋和尚便走,十多個看熱鬧的小兒乞丐吃飽後,嘻嘻哈哈地跟在他們後邊。
且說牛管家被他母親拖進家,走到牛待郎房間里。朝病床上一看,發現不住喊傷痛的父親臉s 蒼白,口流涎水,病得不輕。他走上前去,輕輕地喊了聲︰「爹,牛兒回來了。」
牛待郎睜開雙眼,只看見牛管家晃動的身子。但他听出小兒子的聲音。听到他自稱小名「牛兒」,身子翻動了一下。忍住傷痛,閃動嚴厲的目光,仍然以居高臨下的口吻說道︰「牛兒,我的牛兒死了,你是什麼人?」
「爹,我是牛兒。」
牛待郎伸手在床邊模,模了好久,終于模出一根隨帶身邊的鞭子。這根鞭子,是皇上賞給他的。鞭子上面裝有一些尖剌,打在身上,痛在心里。在朝廷里,皇上允許他用這條鞭子向文武百官施威,整肅朝綱。至于平頭百姓,還輪不到嘗這樣的滋味。此次,他削職為民。皇上把他所有資產作了清查與沒收。卻沒有收回像征著權力的鞭子。牛待郎等待有朝一r ,用這條鞭子,重塑他酷吏形象,重樹他一人之下,萬民之上的權威。所以,鞭子由他親自珍藏,連他的小妾都不清楚。事至今r ,鞭子才是他的生命。盡管他已遠離朝廷,身邊不再有文武百官由他擺布。但他要整肅家規,對兒子施行嚴厲管教。他模出鞭子時,低著腦袋的牛兒站在床前一聲不響,也沒有防備他父親會來這一手。他假惺惺地露出笑臉,溫柔地喊道︰「牛兒,你看老爹來了?過來,你過來。讓老爹好好看一眼。」還沒說完,鞭子已抽在牛兒的頭頂。
牛兒痛得大叫︰「喔唷,痛剎我哉!」
他正想轉身逃走,鞭子又一下過來,抽在他的後脖子上。白花花的腦頂和腦後勺留下密密麻麻的紅點,出現兩條交叉的紅線。他痛得邊跑邊喊救命。門外暗暗淌淚的牛兒娘連忙奪她丈夫手里的鞭子,她的身上也挨了一鞭。
牛百萬急步朝家跑,跟在他身後的布袋和尚與麻子阿義及十多個乞丐小兒,嘻嘻哈哈地走著。他們走到牛府門口,正好撞見牛管家從屋里躥出。他雙手捂著禿頭,狼狽的樣子令邊上人驚怪。
布袋和尚走上前,笑問道︰「哎,怎麼啦?」
「師父,救救我,老爹他用鞭子抽我,追我來了。」
「你這個不孝的雜種,站住,給我站住,看我今r 怎麼收拾你?」牛待郎右手舉鞭,左手按在後腰上,跌跌撞撞地從屋里顛了出來,身後緊跟著他的小妾,她邊跑邊哭喊著。
牛兒見他父親追到他身邊,連忙趴下,從布袋和尚的跨下鑽過去,站在他的背後,喘著粗氣,身子篩糠般抖動。
布袋和尚頂天立地站在那里,笑著對牛百萬道︰「百萬,對你父親勸幾句,快扶他進屋里躺著。」
「師父,他哪里听我話。要不,請師父代我勸幾句。」說著,象癟了氣的球,怎麼也拍不起來。
布袋和尚一手提禪杖,一手提布袋,大模大樣朝牛待郎走去。這牛待郎被剛才一急,一氣,一怒,出了身冷汗。傷痛反而好了許多,身子自如起來,舉鞭的右手更加有勁,他雙目怒瞪著布袋和尚,全身的氣憤集中在他的右手上。他手起鞭落,「啪」的一下,布袋和尚頭頂挨了一鞭。
「施主,何必要逼自己呢?」布袋和尚頭皮雖然痛得鑽心,但他手撢著傷口,擦著浸出的鮮血,仍然掛著笑紋。
「我氣!氣你妖和尚,欺騙我兩個兒子出家,弄得我傾家蕩產,家道不寧。我,我打死你也不解恨!」
「哈哈,施主,我勸你,不要生氣。要你生氣你不氣,生身立命真道理。」還沒待他說完,又一鞭朝他頭頂過來。他舉起禪杖,輕輕地將鞭子擋開。大聲笑著,出口念道︰
「阿彌陀佛!施主,當真與貧僧較量嗎?」
「較量,我將你一鞭抽死,我把你千刀萬剮!」氣凶凶地向布袋和尚撲來。
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有的在旁邊助威。乞丐小兒替布袋和尚擔心,站在牛府圍牆上的兩上小兒呼喊︰「師父,小心,鞭抽過來了。」
布袋和尚順手牽羊,右手抓牛待郎手腕,左手提他後脖巾。輕輕一提,出手一丟,牛待郎雙腳懸空,「撲「的一聲,落了個狗啃屎。象只青蛙趴在地上,雙手雙腳亂蹬,引得人們放聲大笑。布袋和尚奪過鞭子,仔細一看,上面刻著「御賜牛大臣金鞭」七個字。放聲笑道︰「哎呀,牛大人,皇上賜你金鞭,上打ji n臣,下制邪惡,你怎麼用它打兒子,打貧僧呢?況且你罷官返鄉,削職為民,別人不知,貧僧清楚。貧僧問你,此鞭為何不繳?牛大人,你有欺君之罪,。走吧,咱們到知府那里評個理,去不去呀?」
跌倒地上的牛待郎氣得翻了個身,仰臉朝天,吹著幾根灰白s 的胡子,仍然氣嘟嘟道︰「好,算你有種,我打不過你,你把我家里攪得這副模樣,但我死不螟目。我死後,也要到閻王那里找你算帳。」
布袋和尚笑道︰「我佛有言︰前世無德,絕戶心狠;違背天命,佛道不容。」牛大人,你年老糊涂,還是知之裝不知?你家庭被誰所害?非你兒子不孝,非他倆不爭氣;亦非他人攪拌,更非貧僧妖孽。你呀,捫心自問吧。你前世缺德,今世更加殘忍,能不絕戶?你欺君犯顏,忤逆天命,貪天之功,貪贓枉法,貪得無厭,闖下大禍。罪過不認罪,犯罪y 請功,如此德x ng,卻竊取朝廷要職,你還有何面目立于天地間?貧僧作為一個世外之人都替你害s o。」
牛待郎雙目微閉,但他的目光直sh 布袋和尚臉上。他眼前顯現五彩繽紛光環,身體更痛。但他听了布袋和尚剛才說的幾句剌心的話,受到震驚,他盯著布袋和尚,覺得這個出家人非同兒戲。他一動不動,等待布袋和尚制裁自己。但布袋和尚不出手,也不拉他起來,只是對他開心地笑。
牛百萬和牛兒兄弟倆朝布袋和尚跪下,求情道︰「師父,饒我父親一命吧。」
「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殺生。放心吧,貧僧不會傷害他。」
牛兒的母親挨了她丈夫一鞭後,清醒了許多,知道牛家變故,自作自受。她跟著兒子跪下求饒,哭道︰「師父,都是我們不好,得罪了你,求師父寬恕。」
布袋和尚朝著牛待郎身邊坐下,口中大聲念道︰
「x ng本常往,永無生滅;以無生x ng,永現生滅;
以生滅x ng,涅盤真知;汝不自審,認假為真;
執著世諦,甘受輪回;空遭涂炭,猶未醒悟;
回首知非,旋機破膽;不越一念,洞見真源。」
牛待郎細听,听出點民堂,猜測身邊的出家和尚是活佛。別以為他瘋顛傻笑的樣子,說的話,念的經,內中很有奧妙。他忍住傷痛,硬是坐了起來,爬到布袋和尚面前,拜了三拜,磕頭了幾下晌頭,懺悔道︰「師父,罪人不知活佛下世,如此怠慢,罪過深重,求活佛恕罪……」
布袋和尚哈哈大笑道︰「施主,不必如此多禮,我佛知你悔改之意,起來,回屋里歇著,好好養傷吧。你的牛百萬與牛兒六根已斷,要跟貧僧出家。你不會攔阻吧?」
「罪人不敢辱沒佛道,求上蒼保佑他倆修煉真果。」說罷,淚如雨下……
第六十二回
木魚聲中傳真諦禪機玄妙積y n騭
卻說布袋和尚與麻子阿義帶著牛氏兩兄弟,前往國清寺,看望病中的阿照。途經大佛寺,正值仲ch n之時,滿目景新物艷,柳暗花明;竹樹青翠,花蕊桃紅;松青湖碧,交映奇彩。布袋和尚與眾弟子興致勃勃,邊走邊交談。他的笑聲響亮,令人注目,過往行人停步觀看。走到嵌在青山環抱中的一個湖邊,布袋和尚猛然停住步子,他想起故鄉雪竇寺的奇妙景s ,思諸萬千。走在邊上的麻子阿義笑問道︰「哎,怎麼不走了,師父想什麼呀?」
布袋和尚見問,大笑幾聲,當即背了一首古詩︰
「上剎祗園隱翠窩,召提勝景賽裟婆;
果然淨土人間少,天下名山僧佔多。
幾個弟子听後,放聲大笑。對布袋和尚有如此雅興,感到驚奇。听到他會背古詩,又很佩服。他們的笑聲驚動了路邊一位嬌俏比尼。那年輕比尼朝布袋和尚抿嘴一笑。當即愣了一下。布袋和尚大著膽子瞧對方一眼,不覺大驚。便朝對方喊道︰「哎,這不是亞嬋公主嗎?你出家了?」
那位比尼抬頭一看,驚呼道︰「師父,你叫我好找喲。做夢都想找你,竟然在這里跟你見面。」
「阿彌陀佛,此乃佛緣,見則見之,不見則不見。請問你去哪里?」
「找你呀。」
「找我?師父,你信不信?我出家時,夢見一比丘,你說怪也不怪,夢中那比丘告訴我,說師父乃彌勒大佛化身。要我無論如何把你找到,拜你為師。他還告訴我,一旦出家,熟讀師父的《瑜伽師地論》和釋迦佛祖的《大乘法典》兩部書。他說後,飄然而去。我眼前出現光彩花環,一座金碧輝煌的寶山顯現在花環之中。那寶山高不可攀,山中有座佛殿,里面盡是神像,師父坐在正中蓮台上,對著我笑。小女子當即向師父跪拜,大聲喊︰‘師父,帶我出家吧!’不覺夢中驚醒。你說,我這夢境吉爭如何?」
旁邊的弟子朝布袋和尚發笑,弄得布袋和尚不自然起來。他擔心天機泄露,便笑道︰「貧僧乃苦行僧,雲游四方,四出化緣,傳道講佛,並非公主夢中所言什麼彌勒化身。你呀,不可胡思亂想。」
「師父,小女子感激師父救命之恩,那天夜里,我被師父救起。師父禪坐茅屋里,猶如我夢中見到一般。我相信夢里比丘說的話靈驗的。所以,我決意出家,女扮男裝,偷偷逃出公主樓。走了五個晝夜,到奉化岳林寺尋找師父。」
「這麼說,你去過岳林寺?」
「不僅到了岳林寺,還到了雪竇寺。那天寺里坐班僧人蔣摩訶。他看我找師父心切,跟我談起他也是師父弟子,久未見到師父,要小女子見到師父,替他問安。並指點我去國清寺尋找,說師父或許在那里。師父,小女子終于尋找你了,你帶我修行吧。」
「公主,為何跑到此地?」
亞嬋公主被布袋和尚問得流下淚來。她朝他磕下頭道︰「師父,小女子從未孤身出遠門,雖改扮衣衫,但被人認破。那天,路過此地,走在街頭,踫到一頂大轎,轎里坐著知府大人,轎前打著「回避、肅靜」牌子。過往百姓不敢近前。小女子不怕,對著轎子走過去,知府大人揚起轎簾,看見了我。我也認出此人是州官。」
「你怎麼認識?」
「那回,刑部待郎牛大人把他引進宮,參拜我父皇。這種拍馬屁、往上爬的官,我見得多啦。他們都想用重金買頂大官帽。我父皇一道聖旨,要誰當什麼官,還不是一句話?當時,我記得他帶來許多金銀修飾,怎麼能忘?」
布袋和尚哈哈大笑道「金錢買官者,鬼也;鬼者,豈能替百姓辦事,當好官?哈哈,天下之事,無奇不有也!」說罷,已走到寺廟旁邊,布袋和尚又問亞嬋公主道︰
「你踫到知府大人,他沒留住你?」
「當然留我。我出家,急得父皇一面派人尋找,一面張貼布告,告示天下,布告寫得明明白白,說誰能找到我這人,要官有官,要錢給錢。這州官要官,他要當大官。所以,他一見到我,以為官星高照,當即下轎,攔住我。我連忙跑向街頭,朝人堆里鑽,追趕我的人不計其數,幸虧我跑得快,來到大佛寺,在此掛單念佛。」
「小心,他不會放過你的,你是他升官發財的香餌。」
「知道。我昨天在此點香,他親自來過,估計今r 也會來。現在,我遇見師父,不怕他糾纏了。」
正說著,果然一頂大轎從寺院門口抬來。轎前、後跟著幾十個士兵,這些士兵手執長槍馬刀,頭纏花巾布,腳穿高筒鞋。布袋和尚示意亞嬋趕緊去佛殿里念經。他帶著眾弟子,邊走邊盤算著如何平息這場風波,讓這個官迷心竅的知府大人嘗嘗佛家的滋味?
大轎飛奔前來,抬到大雄寶殿門前停住。布袋和尚等人站在殿門外,裝作傳經授道的樣子。他們听見亞嬋已在大雄寶殿里敲響木魚,點起清香,大聲念著阿彌陀佛。她越大聲念經,越讓人懷疑她。
轎子停下,鑽出一個衣錦閃亮,腰纏冠帶,頭戴官帽,j ng瘦細長,嘴邊畜著三撮胡子的知府大人。他身邊的待衛當即向大雄寶殿四周散開,將布袋和尚等人團團圍住。
布袋和尚一個尖步,走到大雄寶殿門口,放下禪杖和布袋,禪坐地上,念著佛經。然後,唱起自編的歌︰
「趣利求名空自忙,利名二字陷入坑。
疾須返照娘生面,一片靈心是覺王……」
牛氏兩兄弟和麻子阿義站在布袋和尚後邊,三人雙目怒瞪著知府大人。
知府大人見布袋和尚等人攔住大門,吆喝道︰「喂,你們什麼人?敢在本官面前胡噘亂唱的,閃開!」
布袋和尚回答道︰「知府大人,咱們是什麼人,三歲小兒一看都知道,你個知府大人難道連三歲小兒都不如嗎?」
「大膽,本官在此,有你這樣說話的嗎?讓開!」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知府大人,你沒看見里面僧人在念佛嗎?」
「本官倒要看看,念的什麼佛?」
「阿彌陀佛,天上天下,唯佛獨尊,y n間陽間,唯佛光明。你不清楚他們念什麼佛?貧僧告訴你,南無本師釋迦牟尼佛,南無阿彌陀佛,南無大智文殊師利菩薩,南無大行普賢菩薩,南無大悲觀世音菩薩,南無大勢至菩薩,南無清淨大海眾菩薩……多著哪。」
布袋和尚仔細打量面前這個知府大人,覺得面熟,他認出對方,便心中有了譜。仍然笑道︰「知府大人,貧僧剛才唱的歌,你可听清?如若沒听懂,貧僧再說與你听如何?」
知府大人也發覺自己在那里見過布袋和尚。他心里正在回想,隨口答道︰「行,本官今r 倒想听听。」
「我佛有言︰人世間,許多人熱衷于求取功名,升官發財。為了名利,絞盡腦汁。其實,名利是害**根,不要為名利枉費心機,空忙一場了。趕緊反照一下自身的本來面目吧,從出娘肚開始,心中應當是佛。」
知府大人覺得布袋和尚說在理上,放下架子,伸手把他從地上拉起道︰「師父,起來,起來,本官還想听听。你們出家之人講寬和寬容,積德從善,布施樂事,大慈大悲,救苦救難,改惡揚善。我們世俗之人講的是孝悌,尊敬父母,和睦兄弟。就說當今皇上,他有個公主偷偷出家修行,她德在何處?善在何地?弄得皇上大悲,大難,有悖于佛家教義呀。」
布袋和尚仍然禪坐在地上,放聲大笑道︰「知府大人,出家人修行念佛,禮敬一切生靈,普度天下生靈月兌離苦海。出家僧人教天下人行仁慈,發善心,與人為善,寬容大度,獻樂于民間,猶如把種子播種在至高無上的‘福田’里。讓其生長,給人們帶來歡樂與幸福。出家人修行,為一切父母常修難行、苦行、難舍能舍。知府大人,為了天下的父母都過上美好的r 子,唯出家人常修難行。別人難做到的,出家人要做到;別人覺得苦的事,出家人樂于吃苦;別人戀戀不舍的東西,出家人能舍棄,把一切幸福讓給他人,將一切苦難留給自己。知府大人,和尚的孝,是廣大而博愛之孝;和尚的忠是莊嚴國土,利樂有情為己任;利國利民,此乃大忠大孝。」
這時,寺院里的僧人們都趕了來,听知府大人與布袋和尚唇槍舌戰。他們听到布袋和尚談得理直氣壯,談得頭頭是道,無不欽佩,以笑聲予以支持。知府大人又問道︰「師父,照你這麼說,那位公主在家就不能利國利家嗎?」
布袋和尚笑道︰「非也!公主在家故然也有利國利家之可能,但他真心出家,修行念佛,那是為天下之國,非他父皇手下的半壁江山;公主在家,利個人小家,出家念佛,宏法布道,乃是利天下人之大家。」
「世人念佛,不也是修行嗎?」
「只要心中有佛,隨處可修煉真果。不過,出家修道,月兌離凡塵,接近我佛,易出真果;在家念佛,倘若真心,能積y n騭,亦可成佛。但六根未斷,情y 纏身,難以成佛。」
邊上听者當即朝布袋和尚跪拜,口喊︰「師父,說得j ng彩呀!」
知府大人點下頭,向布袋和尚拱下手道︰「師父之言,下官領教了。請問師父,能不能動貴步,到下官府上一走,宏法利生?」
麻子阿義以為知府大人設計,故意引誘布袋和尚上勾,便制止道︰「不,師父急于向天下人講經傳佛,豈可去你府上?謝大人好意。」
布袋和尚從地上站起,嘻嘻笑道︰「知府大人,敢問你貴夫人與千金小姐平安無恙?」
「你是?」
「知府大人,別後幾年,你我都見老了。歲月無情哪。不過,你還是當年那麼j ng細。可惜呀,把貧僧忘了。」
「沒忘,怎能把你大恩人忘掉呢?剛才,我一看,便認出師父。那年,我內人與女兒在天華寺燒香,,幸虧你救了他倆一命。內人常提及你救命之恩。非要我找到你,對你瞻養天年。下官與內人曾去奉化裘村尋找,不知你下落,怏怏而還,想不到今r 在此遇見,此乃天意呀。」
「按貧僧說法,叫佛緣。」
知府大人朝手下人喊道︰「對,對,叫佛緣。來人,將師父扶上轎,下官親自扶轎杠回府。」
士兵們听說,傻了眼。有個膽子大點的小頭兒問道︰「老爺,他憑什麼坐你轎子,這不有失老爺面子嗎?」
「不必多問,掀轎簾,扶師父進轎,快快起轎。」
幾個士兵走到布袋和尚身邊,見他圓頭大肚,臉上掛笑,雙眼有神,目光慈祥,出手扶他上轎。
布袋和尚搖著手笑道︰「不敢驚動大人夫人和閨閣千金。」
「師父,小女子早已成親,內人有病在身,今r 內人與小女子都在府上,師父,你不妨前去見一面,不枉他倆經常嘮念之情。」
「既然如此,貧僧不推辭了。不過,大人莫為難貧僧,這轎子是萬萬坐不得的。還是你坐上,貧僧與幾個弟子跟在轎後吧。」
「坐,今r 非坐我的轎不可。」說著,硬是將布袋和尚推進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