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回
羅漢放肆違佛規活佛點化破紅塵
話說知府大人認出布袋和尚,邀他到府上作客,把自己乘坐的轎子讓給客人,自己跟在轎後。一行人浩浩蕩蕩經過街頭,前往知府住宅。大街上的人們眼看知府大人沒有坐轎,在轎後邊步行,轎里坐的什麼人呢?他們以好奇的目光觀看。一直在布袋和尚身邊嘻笑的幾個小兒乞丐赤腳光背,邊走邊喊︰「 ,快來看呀,笑和尚坐轎嘍!」
坐在轎里的布袋和尚故意掀起轎簾,伸出他那大而圓的腦袋,臉朝街頭,擺弄著雙手,嘻嘻哈哈地笑。
轎子抬到知府家門前,只听得一陣鞭炮響,府前站著一家老小,迎候老爺回府。他們看見老爺沒有坐轎,大吃一驚,交頭接耳議論著。轎子抬進後,停在迎客廳前。顛著小腳,手捧佛珠的老夫人從廳里走出。見轎里鑽出個和尚,慌忙跑到丈夫跟前,悄悄問道︰「老爺,怎麼啦?把和尚抬來做啥?」
「夫人有所不知,你仔細看,他是誰?」
已染上白發的老夫人雙眼有點昏花,走到布袋和尚身邊,看了幾眼,驚呼道︰「哎呀,你,你是那個,那個救命恩人吧?」說著轉身,詢問丈夫道︰
「你在哪里踫到他?這麼些年,我都記不起來了。快請他進屋坐。」
關在門外的幾個小乞丐大聲喊道︰「師父,開門,讓我們進去看看。」
亞嬋公主身穿黑s 道服,跟牛氏兩兄弟和麻子阿義商量,準備出門勸說小乞丐,叫他們別胡鬧,正準備離開,被布袋和尚喊住。布袋和尚笑道︰「無妨,無妨,喊他們進來。往r 里,休說這些小兒,便是咱們也難進知府大院。今天,讓他們見識見識。人活在世上,唯我佛超月兌凡塵,不再輪回。除此,誰也無法逃避生老病死,這點人世相等同的。只因世人勢利,將人們彼此劃分等級罷了。你們今天看見,貧僧坐轎,知府大人步行。若在往常,貧僧步行,知府大人坐轎,坐轎與步行之人還不都一樣嗎?怎麼會形成貧富、高低、貴賤呢?這都是人們自己泡制,自己作孽啊。」幾句話說得知府大人和他的老夫人笑出聲來。
進得大廳,分主賓坐定,剛喝了口茶水。忽然,有個丫環走進,伏在老夫人耳邊,悄聲道︰「小夫人與姑爺來了,在偏房里待著。」
知府老爺笑道︰「趕緊喊他們來,見過救命恩人。」
不一會,門外傳來悉悉啐啐的響聲和輕輕的說笑聲。布袋和尚估計,知府大人的女兒和翁婿來了。他正抬頭朝門口觀望,走進一對男女。看那個女子,姿s 艷美,披紅著綠,一看就知道出身名門。長著一副仙骨,柳眉鳳眼,潔白皮囊,首飾滿身,婀娜窈窕,頭梳貴婦發髻,身著大紅錦袍,腳穿錦繡花鞋,拖地腳鐲有聲。未見其人,能聞其聲。那男的武士打扮,闊額大耳,濃眉大眼,圓腰腆肚,頭扎錦綸方巾,身穿團練服裝,腰纏黃s 官帶,腳著白襪長靴。兩人向知府大人與其夫人叩拜後,站在邊上,目視布袋和尚。知府大人站起來,拉過小兩口,朝布袋和尚笑道︰「師父,此乃下官女兒和翁婿。」
老夫人插嘴道︰「兒啊,他就是救我們母女倆的大恩人。快見過活佛。」
小夫人打量布袋和尚幾眼,啟齒笑道︰「哎,果然是救命恩人。」說畢,奔到布袋和尚身旁,無比熱情,連忙跪在布袋和尚腳前道︰
「恩人在上,受小女子一拜。小女子能有今天,仰賴活佛相救,此恩深重,小女子永生不忘。」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小夫人免禮,如此重禮,折剎貧僧也。」
說起知府大人女婿,別有一番來歷。他姓劉,名叫均佐,故居在河南開封府。因戰禍蔓延,隨其父母逃難,投奔江浙一家遠親。他少年好學,略知文武,年方十八,恰逢吳越國王招攬天下賢士,京城趕考。劉均佐求官心切,趕到杭州,參加京試。一舉得中,榜上有名。官封州府團練之職。小小年紀能衣錦還鄉,皇上封官,十分榮耀。知府大人,家有閨閣千金,早有覓婿之望,看到年輕英俊,飛黃騰達的劉團練,喜出望外,派人與劉均佐父母說親。劉均佐父母听說女方是知府千金,滿口應承,一拍即定,知府小姐與劉團練結為伉儷。婚後,劉均佐憑借聰明能干,又有岳丈提攜,在士途上ch n風得意,飛黃騰達。漸漸忘掉逃難時的艱辛。他私下收受不義之財,並且邊做官邊參與經商,用手中的職權,謀取暴利,聚斂許多金銀珠寶。盡管他表面上裝作清廉,骨子里卻貪贓枉法,盤剝他人錢財,暗中購置大量田產,建造高檔住宅,並且偷妾養j ,另置多處偏房。年事已高的知府大人一無所知。但他也曾听到風聲,都被劉均佐搪塞過去。但紙豈能包住火?終于機關敗露。好在他夫人寬容,放他一碼,夫妻倆還沒撕破臉皮。然而,這個劉均佐待人刻薄,蠻橫刁鑽,尤其對其夫人更是苛刻,整天將她關在樓閣,不許他與人交往。剛才見妻子對布袋和尚如此親熱,頓生妒火,雖沒吭聲,但心懷不平。被布袋和尚看個明白。
布袋和尚心帶佛x ng,雖然從未經歷過男女之事,但他一眼看出劉均佐對其妻心口不一,另有他歡。當他听到知府大人介紹他翁婿名叫劉均佐時,當即想起昨晚夢境,他夢見佛祖來到床前,交代他點化名叫劉均佐。說他乃一尊羅漢轉世,已沉湎酒s ,違犯佛規。倘若再不弘法利生,馬上將他收回佛門,減去五百年修果。所以,听到「劉均佐」三字,詳細觀察,觀其行而察其心。
然而,劉均佐卻不清楚布袋和尚心里想什麼,無心防備。正可謂無心人踫到有心人,想月兌身也難月兌身。他站在邊上,用輕蔑的目光看布袋和尚。心想,你個出家之人,生身苦命,燒香念經,苦守佛殿是你的本份,干嗎來知府大廳大聲談笑?你長著一個光禿禿頭顱,帶幾個男僧人出外倒也不為過,憑什麼要帶個女子出家?你名為出家,是不是暗中作孽?令他難忍的是亞嬋公主,長得如此貌美,雖然身穿出家**服,但修長豐滿的身材,含情脈脈的目光,躚躚細步的姿態以及水靈靈的神態,令劉均佐喪魂落魄。他將亞嬋與妻子比較,覺得對方比他的妻子要強幾倍,他心中又生出一股妒火。兩股妒火在劉均佐心中燃燒,他終于表現出來。先跑出門外趕走幾個小乞丐,不許他們在府內東跑西躥,熙熙攘攘;這些小乞丐雖窮,哪里把劉均佐放在眼里,他趕到這邊,他們跑到那邊;他跑到那邊,他們又跑回到這邊,跟他捉迷藏似的嘻笑。他趕得滿頭是汗,跑回大廳里,覺得失了自己身份,便對布袋和尚大發雷霆道︰「活佛,戲該演完了吧?再說,老爺公務在身,不象你鑊灶打在大腿上,走到那里,討吃到那里,咱們沒你那樣消閑哪!」
「哈哈,劉團練,好大的口氣喲,咱倆初次相見,你還沒資格說這話的時候。貧僧沒坐在你的府上,逐客令輪你下的嗎?你問問大施主,是他請貧僧來還是貧僧自找上門?」
知府老爺被女婿這一下攪得懵了頭,他以為女婿腦子有病,吩咐女兒道︰「快,帶你官人下去,請郎中看看,是不是中了邪?」
布袋和尚笑道︰「大施主,不必驚慌,你翁婿沒有病,腦子清醒得很。他說這些話,是經過認真思考後說的。貧僧今r 倒要領教他一下。他站了起來,走近劉均佐,接著笑道︰
「施主,貧僧是出家人,不該來你府上打擾。你是個在家之人,也要听听出家人的衷告。」
「天下三十六行,七十二業,什麼第一?」劉均佐听了布袋和尚的話,突然想出個鬼點子,提出個怪題,想難住布袋和尚。
布袋手尚又大聲笑道︰「我佛以為,吃飯第一。要是不是吃飯第一,貧僧不會四出雲游,正如你知府團練,也不會千里迢迢從開封跑到江浙。」
劉均佐一听布袋和尚揭開他家窮困的老底,不覺一愣。但他認為,一個出家和尚,自己對付不了嗎?馬上鎮定下來。笑道︰「下官沒出過家,但清楚,出家人不殺生,不貪財,不y n邪,不吃葷食。這不那不,你這個出家人,一個也沒做到。下官不說別的,就說你帶個女子身邊,不像出家人。」
知府大人一听不對味,大聲制止道︰「放肆!此乃當今皇上公主,公主執意跟活佛出家修行,哪象你想的這麼骯髒?皇上四出尋找公主,你竟敢說出如此不知輕重的話。你,你到底想干什麼?」
布袋和尚對知府大人勸道︰「大施主,不必生氣。恕貧僧說句不客氣的話,你這翁婿,家財豐足,道德貧窮;圖財心重,骨頭量輕;升官心實,理事心虛;
對人苛刻,對己放肆;眼瞅銀子白花花,一心圖財心黑黑;看見黃金s 地黃,他的心地已發黃;看見女s 起y n心,三妻四妾未進門。」
「和尚,不許你誣蔑本官!」
站在邊上的小夫人放聲大笑。她這麼一聲笑,羞得劉均佐轉身就走。麻子阿義裝作勸解的樣子,攔住劉均佐道︰「別走,我師父言雖重,心地善良,你可要听得進,記得住。」
劉均佐冷笑道︰「出家僧人,懂得什麼?我才不計較呢!」說著,硬著頭皮,坐回原先位置上,低著頭,默默無言。
布袋和尚觀察對手,知道劉均佐已氣得臉s 由紅轉白,由白轉青。便笑道︰「劉施主,古之君子,不計他人言過,而省自己之過也。古人雲︰‘人以品為重,若有一點卑污之心,便非頂天立地漢子。品以行為主,若有一件愧怍之事,即非泰山北斗品格。’施主倘若品格高尚,無卑污之心,又無愧怍之事,人言輕重有何慮哉?我佛有言︰趣求名利空自忙,利名二字陷入坑。那些自以為品格高尚,無恥卑劣者,為求取功名利祿,化盡心機,到頭來,都是徒勞無益的,榮華富貴眼前樂,高官厚祿鏡中花;嬌妻美妾世人求,大限來時煙雲過。」
劉均佐靜下心來,仔細一听,覺得有理,轉怒為笑道︰「師父,這麼說,你出家之人,品格挺高尚?」
「不。不少出家人,曾經高尚過。可是,在利y 燻心,權錢作恕,花天酒地的花花世界面前。他們變了,泯滅了羅漢的本x ng。他們在醉生夢死中荒y n無度,酒醉金迷。有些羅漢,一旦權在手,便把令來行,以權勢撈取金錢美女,他們再也不願修行念佛,不再布道弘法。這些人,怎麼能說品格高尚呢?劉施主,其實你比我懂。金錢最多,財產最豐,官位最高,權力最大,而缺乏善心,喪失做人的起碼道德。活在世上有多大意思呢?一旦大限來,官位是帶不走的,金錢更帶不去,嬌妻美姬能留住嗎?一切皆空哉。」
一席話說得劉均佐坐立不安,十分尷尬。而坐在上首的知府大人也受到很大啟迪,他鼓起掌來,邊上人無不點頭贊同。
劉均佐抬起頭,問道︰「如此說來,天下不會有為金錢殉身的了?」
「不。芸芸眾生,拼命追逐功名利祿者不會絕跡。古人雲︰‘人之正者,吾學之;人之邪惡,吾鄙視之,此為防身。’」
知府大人捋著胡子,笑道︰「活佛,見教了。下官從政幾十年,糊涂而過,今r 才大明,受益非淺。」
劉均佐听後,心里略有所悟。知道布袋和尚佛法高深,慌忙施禮道︰「下官知罪矣。」話雖這麼說,但他內心仍然不服,屈于布袋和尚神威,不敢再從中作梗。布袋和尚準備繼續點化劉均佐,要他改頭換面。知府大人示意用飯,暫時住口。
第六十四回
街頭取笑眾佛徒寺內祈求一痴僧
走進餐廳,桌上擺滿山珍海參味,大多是葷菜,布袋和尚坐定,抓過幾盆素食吃起來。知府大人與劉均佐坐在他的兩邊,給他把盞倒酒,他連忙謝絕。劉均佐笑著勸道︰「師父,都說僧人不喝酒,我到過五台山,那里不少僧人口不離酒,手不離拳,少喝些酒有何不可?會礙修行嗎?」
布袋和尚料知對方執迷不悟,分明是故意跟他開玩笑,便答道︰「佛門弟子有五戒︰不殺生,不偷盜,不邪y n,不妄語,不飲酒。酒可亂x ng,亂x ng者,無理智也;失理智之人,猶如野馬無鞍,生牛無繩。使x ng必亂事,與人爭斗,任x ng必傷人,豈能不殺生?酗酒者,頭腦昏昏,謀財y n穢,口出狂言,怎麼不妨礙修行呢?」
知府大人道︰「活佛言之有理,既然不喝,那就隨便好了,不必免強。」
幾個僧人吃點素食,放下碗筷準備告辭。布袋和尚見桌上素菜剩飯不少,丟掉可惜,心想化緣,裝入布袋,到街頭既可給乞丐小兒解饑餓之苦,又可給幾個弟子路上當點心。因此,眼楮盯著桌上素食,向知府大人開口道︰「大施主,貧僧有一言,不知當不當說。」
「說說無妨。」
「貧僧實在寒酸,想化緣桌上余下素食,以備路上飯食。」
小夫人插嘴道︰「活佛盡管放心,小女子已給諸位備足一路素食,各人一包,夠你們吃的。」說罷,命丫環搬上來。
不一會,幾個丫環背著幾大捆素食,走到廳前。布袋和尚笑道︰「阿彌陀佛,多多益善。桌上剩菜冷羹,大施主化緣給貧僧吧。」說著,親自動手,將東西連湯帶菜一古腦兒倒入布袋。劉均佐裝作挺熱情的樣子,把那些剩下的葷菜也倒入。布袋和尚不去攔阻,只顧傻笑。布袋里既有素食,又有葷菜,攪拌一起,猶如喂豬的飼料。小夫人拉住丈夫的手道︰
「好啦,就你關心活佛,不要再往里倒了,這些東西,他們如何進嘴?」
老夫人也氣得雙眼瞪著女婿,這麼多客人坐在邊上,不好發作而已。
知府大人道︰「活佛,你不要帶這些東西了,本官給你們開具文書,你們所到之處,由當地寺院接待便了,不必吃生冷剩食,以免傷了身骨。」
「大施主之言,感動貧僧肺腑。貧僧在你管轄屬地,不愁吃喝,倘若跨越地域,仍然無處用齋。知府全家恩賜,貧僧領了,後會有期。」說罷,將鼓鼓囊囊的布袋掛在禪杖上,杠在肩頭,邁步出門。他的身後跟著牛氏兄弟、麻子阿義與亞嬋公主。
知府大人要親自送他們上路,布袋和尚堅決不允。知府大人便交代他的翁婿與女兒代勞。老兩口跪伏在地,送布袋和尚等人出門。
一行人走到街頭,頭里的布袋和尚看見幾個乞丐小兒朝他走來,便大聲嘻笑,將他們喊來,放下布袋,口中念念有詞。頓時,袋里冒出熱氣,他伸手往布袋里撈,給小兒乞丐分吃,身後的幾個弟子和小夫人含笑,只有劉均佐皺起眉頭,阻止布袋和尚道︰「活佛,你把這些東西分給他們,到時候你自己吃什麼呢?這份善心不必施了,上路吧。」
「我有食,人沒有,我飽而人饑,于心不忍。你有食,我沒有,你飽而不布施,于心殘忍。劉施主,飽食者豈知饑餓之難受?」
幾個乞丐小兒邊吃邊諷笑劉均佐。弄得他很不是滋味。拉了一把妻子的衣襟道︰「哎,咱們回去吧。」
「急什麼,今r 與活佛離別,不知何時見面?多听听他的話,利于生身立命。你呀,尤其要听得進,把他的話記在心里。他在嘻笑之時說的話,理通佛道之內;即使尋常瑣事,情理高深莫測。」
劉均佐被他的妻子幾句嗆白,心里更不高興。轉身想一人回偏房。但想起布袋和尚飯前飯後說了許多話,他又不敢造次。這時,他的手里提著幾個茶葉雞蛋,準備回偏房偷偷給他小n in i吃的。見布袋和尚仍站著不走,與乞丐小兒逗著玩。幾個弟子跟著逗樂,忘了趕路。便心生一計,準備給布袋和尚出丑,要他知道他的厲。他笑容可掬地走到布袋和尚跟前道︰「師父,你的東西都送給他們吃了。我看你剛才在府里沒吃飽喝足,是不是餓了?說實在,我也有些餓。這里有幾只熟雞蛋,來吧,咱倆分著吃,我與你各吃兩個,他們吃一個。怎麼樣?」
布袋和尚沒想到劉均佐會來這一手,打定主意把這羅漢轉世的人整治一番,不能再讓他辱沒佛道,損害佛家聲譽了。他笑道︰「阿彌陀佛,出家人不吃葷食,這雞蛋是……」
「不吃葷菜,假的吧,你這布袋里不是有許多葷菜,你背著它,不吃嗎?」
他邊說邊狼吞虎咽地吃下兩個雞蛋。然後,將蛋分給其他僧人。遞給亞嬋時,還故意重重地捏著她的手道︰「公主呀,你出家不久,帶頭吃吧,再不吃,以後沒機會了。吃下這只蛋,一定給你添美。」
小夫人生氣地制止丈夫道︰「出家之人,誰吃葷菜?你這不是強人所難嗎?好啦,別難為他們了。」
劉均佐對他的妻子反臉道︰「你少嚕嗦,懂什麼喲?」
街頭許多行人看見幾個僧人被劉均佐難住,大聲發笑。他們象看戲一樣,看這折戲如何演下去。
牛百萬、牛管家、麻子阿義與亞嬋氣得七竅生煙,他們雙眼瞪著劉均佐,都想跟劉均佐評理,說個明白。他們心里氣劉均佐在大庭廣眾面前如此欺辱出家之人,亞嬋見劉均佐對他暗中傳情,氣得咒罵道︰「不得好死!」
布袋和尚一點也不生氣,他的臉上仍然十分寬和的樣子,對人們笑道︰「雞生蛋,蛋孵雞,這雞蛋是不是葷菜,身為知府團練的劉施主一定知道,既然劉施主要貧僧吃蛋,不吃不恭,吃下犯戒,你們說貧僧該不該吃呀?」
這一問,街頭上看熱鬧的人們如熱禍上撒了把鹽,頓時嘩然,議論紛紛。有遣責劉均佐給和尚難題的;也有大聲喊著要看出家和尚吃蛋的。在人們一片笑聲和議論聲中,布袋和尚發現身邊的弟子牛氏兄弟、麻子阿義與亞嬋怒氣沖沖,邊笑邊將他們手里的蛋拿走,加上自己兩個蛋。一口一個雞蛋,連續將六個蛋吞到肚里。
劉均佐見布袋和尚一下子吞了六個雞蛋,以為中了他的ji n計,高興得手舞足蹈。他想抓住布袋和尚的把柄,當著這麼多的人,揭他違犯佛門戒規,要給布袋和尚來個下馬威。然而,布袋和尚吞下雞蛋後,面朝著滿街的人們大笑。接著,口中默默念著︰
「混沌乾坤一殼包,既無皮骨又無毛。
貧僧度爾西天去,免遭人間挨一刀。」
剛念畢,他張開大口,嘴里頓時跳出六只小雞。一剎那間,這些小雞漸漸羽毛豐滿起來,嘰嘰地叫著。只听得「啁啁」幾聲響,小雞朝著西天飛去。看得場上的人們飛騰起來,緊緊圍住布袋和尚,要他說說蛋雞吞到肚里怎麼會變成小雞,變起來的小雞怎麼會一眨眼長出羽毛?這些雞飛什麼地方去了?布袋和尚只顧笑,不發話。人們以為他瘋瘋顛顛,沒有一個和尚的尊嚴。看到他嘻嘻哈哈,簡直象個「痴僧」。
高興至極的劉均佐突然臉s 鐵青,他的肚里有什麼西在動,他雙手按著肚子,肚子隱隱作痛,從他的嘴巴里傳出「嘰喳嘰喳」的小雞叫聲。他雙手按重點,听不見小雞叫聲;雙手放開,又從他的口中听見小雞叫。他有點發虛,慢慢走到他的妻子身邊央求道︰「咱們回去吧,說不定老爹和姆媽等急了。」
布袋和尚走到劉均佐和他的夫人身旁,懷著感激之心,對他倆笑道︰「此次來府,多有冒犯,見諒見諒,何時用得到貧僧之時,盡力吩咐。」
劉均佐的夫人見布袋和尚吞下雞蛋,又從嘴里又吞出小雞,真是天下奇事。她捉模布袋和尚已經成佛,修煉有果。于是,連忙跪伏在地,朝著布袋和尚拜了三拜,雙眼噙著淚水道︰「活佛,慢慢走,小女子不送你了。從今以後,小女子給你燒香點燭,祈求你修煉真果。」
布袋和尚連忙將她拉起,笑道︰「回去吧,你如此真心,貧僧知足矣。女施主,貧僧真實告訴你,你呀,馬上會踫到心酸之事。听貧僧句話︰順天意,任自然,善應變。唯才女方能做到。」說後,走到劉均佐面前,見對方抱著肚子,大聲笑道︰
「大施主,想必也象貧僧那樣想吐小雞嗎?」
「喔唷,痛,我肚子痛煞哉!」
布袋和尚伸手模了一下對方肚皮。他輕輕一模,劉均佐的肚子就不痛了。布袋和尚冷笑道︰「施主呀,貧僧贈你句話︰‘住世一r ,要做一r 好人;為官一天,要行一天好事。’胡作非為,天必除之。」說完,對著人們大笑。
劉均佐嘴巴張了幾下,想說什麼,沒有開口。此刻,他的肚子又疼痛難忍,他想求布袋和尚再給他模幾下,但他沒有說,只是雙手抱著身子,冷汗從他的額頭流了下來,嚇得他的妻子連忙扶他往家走。
布袋和尚站在街頭看著這對夫妻遠去的背影,想喊住劉均佐,給他點化一次,讓他月兌胎換骨,重新出家修道。但是,劉均佐沉湎于酒s 之中,他不願離開人間花花世界。他夫人將他扶回家後,一病不起,躺在床上,r 夜做惡夢,口中不停地念著︰「活佛,留步,你不能走,救救我,你救救我吧……」
他的夫人知道劉均佐此病難治,走進房間,坐在他的床前道︰「官人,我那救命恩人,你可不要小看他,他與我們離開時,說的話,我一直記著,他說咱們會踫到心酸事?我當時嚇了一跳,以為是高堂雙親年事已高,可能會……沒想到你突然生起病來,真叫我……」說著,落下淚來。
劉均佐嘆息道︰「這都是命,我知道得罪了這個痴僧,沒想到他真正活佛。那天,我的肚子痛得很,他給我模了一下,當時就不痛。我想求他再模,可是不好開口。」
「為什麼?」
「夫人,我昨夜夢見佛祖,他對我要嚴厲懲罰。我問他原因何在?他說我在大庭廣眾面前逼痴僧吃蛋,這是罪過。還說痴僧對我點化後,不該吃這樣的雞蛋,也是違犯佛門戒規。看來,此次劫難無法逃月兌了。」
他的夫人心里十分難受,但她仍勸道︰「不必想那麼多,這點小病痛,自然會好的。」
「別說了,我對自己的結果是知道的。我死後,你出家修行,找那個痴僧吧,求他收留你,你一定會修煉成果的……」
「官人,你怎麼說這種話呢?你別急,我現在就去求活佛,要他好生保佑你,讓你度過難關。」
「你不可能知道他出沒的地方,痴僧來無影,去無蹤。」
這時,一個丫環跑進來,對小夫人道︰「夫人,听人說,這個笑和尚去了國清寺,已回奉化雪竇寺,你趕緊去奉化找他,求他救救官人。」
小夫人點頭稱是,帶著丫環,直奔奉化岳林寺,走進寺里,僧人都說布袋和尚外出化緣,去向不明,久未回寺。小夫人命丫環點起三柱清香,跪在佛祖神像前,聲淚俱下,苦苦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