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後面工匠義憤填膺的議論,喬四臉上開始冒汗了,這件事情沒人比他更清楚了,他對那些掌墨師傅,每人每月克扣二兩銀子,對幫工學徒則更狠,克扣達到了一半,他們拿到手的只有五百文。
這件事自己已經干了幾年的時間,從來沒出過紕漏,本來還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喬四也就沒放在心上,沒想到現在被沈重給捅出來了。
這件事就連沈冠文也不清楚,要不然早一些告訴沈冠文的話,沈冠文完全可以讓賬房將賬本改掉。
但喬四一是報了僥幸心理,二是因為當初這件事情是瞞著沈冠文干的,現在讓他一五一十報告給沈冠文,他也沒了膽量。
正所謂百密一疏,沈冠文j ng心設計的釜底抽薪功虧一簣,被喬四這麼一個小角s 給徹底破壞了。
「人在做,天在看,舉頭三尺有神明,我們沈家從來沒有虧待過一位雇工,更不會拖欠這區區幾百兩的工錢。」沈重面s 一肅,聲音清朗,有些痛心疾首地說道,「但沒想到,我們沈家作坊居然出現了碩鼠!這件事一旦查清原委,必定嚴懲,絕不縱容姑息。」
「少東家英明!」此時場院中的那些工匠已經完全站在了沈重一邊,眾人將喬四圍在中間,一個個用眼楮狠狠盯著他。
「少爺,我錯了!」感覺到那一道道如芒刺一般的目光,喬四終于再也頂不住壓力,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如搗蒜一般磕起頭來,「我喬四是豬油蒙了心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就饒過我這一次吧!」
這次把二爺交代的事情給辦砸了,喬四也想清楚了——以沈冠文的脾氣,恐怕自己在二房再也沒了容身之地,如果這邊的作坊不收留自己,那就真只能流落街頭了。
所以現在喬四也顧不得臉面了。
情勢一下子逆轉了過來,剛才還耀武揚威指手畫腳的喬四,此時就好像喪家之犬一般,搖尾乞憐,神s 惶惶。
「要我饒過你,那也得問問大伙答應不答應!」沈重面s 一凝,把裁決權交給了怒火中燒的諸位工匠。這也是拉攏人心的一種方法。
「少東家,我們堅決不答應!」眾工匠眾口一詞,甚至還有幾個膽大的,上前去唾了喬四一臉。
喬四只顧在地上磕頭,頭上都磕出了血來。
「還不快走,難道還等著到州衙里用板子理論理論嗎?」看到喬四前後如此巨大的反差,沈重目光中全是鄙夷。
這種人一旦得勢便囂張跋扈,不可一世,但失勢之後,卻又馬上變成軟蛋,人盡可欺。
可憐啊,可恨!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喬四抬頭看了沈重一眼,見他站在檐前面沉如水,沒有一絲要松動的意思,這才拖著腳步,如喪考妣一般朝著作坊門外走去。
「少東家,我們有眼無珠,受了惡人蠱惑,得罪之處,還請多多包涵。」眾工匠正因為這大快人心的事情議論紛紛的時候,一人排眾而出,向沈重深施一禮說道。
這人有些面熟,大概五十多歲的年紀,直眉闊口,面相敦厚,一身麻布粗衣,給人一種很踏實的感覺。
沈重從自己的記憶中搜索了一下,記起這人似乎是叫席大生,是父親沈冠杰剛剛從爺爺手中接掌作坊時就在的一個老師傅。
「席師傅,這可使不得,使不得。」沈重連忙側身讓過這一禮,上前把席大生扶了起來說道,「這件事情大家也都是受害者,而且還被喬四蒙在鼓里,我們作坊也有失察之責,怨不得大家的。」
沈重把責任全都歸到了喬四和自家作坊身上,立刻就贏得了這些工匠的好感,看著自己面前工匠熱切的眼神,高聲說道︰「一會大家到賬房做個登記,這些年喬四克扣的大家的工錢,我們作坊會給大家補齊。如果大家還是信不過我,那就這樣……」
沈重從懷中掏出了一張地契,這是剛剛從管家沈三福手里交接過來的——木工作坊的地契,交到席大生手中,「這是這間作坊的地契,作坊這一塊地加上上面的房子,怎麼也值上些銀子,我現在把他交到大家手中,什麼時候大家拿到了工錢,什麼時候就把這地契再還給我就可以了。」
「少東家,這可使不得!」席大生聲若洪鐘,顫抖著雙手把沈重手中的地契又塞進了懷里,臉上激動得皺紋都熨帖開了,「少東家為人寬厚,我們也不能太不知好歹了。這地契,還請少東家收回去。少東家的話,我們信!」
在穿越過來的沈重看來,自己將地契交給工匠,不過就是一種抵押貸款的形式,用這張地契先抵押了工人的工錢,等什麼時候工錢發下去了,再把這地契贖回來,而且這貸款還是無息貸款。
但在古人眼中,地契,房產這樣的東西都是珍逾生命,不是迫不得已,輕易可是不會動用的。隨意處置田產或者房產,都會被世人扣上敗家子的帽子的。
在這些工匠們看來,肯拿出地契抵押做出這種承諾,少東家絕對是值得他們信任的。
沈重沒想到自己這招緩兵之計居然取到了這樣的效果,從台階下面工匠的臉上掃過,看著那些信任的目光,沈重可以確認,現在這些工匠,和自己是鐵定的一條心了。
--------------------------------------------------
沈家二房,書房里面,天s 暗了下來,但房間內卻沒有掌燈,空氣如凝固了一般,讓人感到壓抑窒息。
「啪——」一個細瓷茶杯摔到地上,汁水四濺,沈冠文滿面怒容,負手在書房中來回踱了幾圈,最終在窗前站住,跺著腳狠狠罵道︰「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東西!三福,把喬四給我趕出蔚州,從此別讓我在蔚州看到他!」
書房的一角,沈三福恭謹站在那里,連忙含胸點頭,大氣不敢出一口。
許久之後,沈冠文面s 稍霽,這才揮揮手說道︰「去通知馮掌櫃吧,該輪到他上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