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錦兒長袖一揮,在林群錯愕間,就把那柄釘在樹木上的長劍抽了回去,耍了一個劍花後,收在身後,隨後便抬起頭來,直視林群。
林群當即便做出一個魂飛魄散的模樣,腦子里卻尋思著逃命的法子。
周圍香氣彌漫,卻也夾著腥甜的血腥味。
林群咽了咽口水,等著雲錦兒的問話。
「何時來的?」雲錦兒一副大家閨秀模樣,仿佛此時的情景不是在深山巨林中遇到了可疑之人,而是在雲府內宅懲治一個犯了小錯的下人。
林群沒有多言,當即跪下。
「小……小姐饒命,小人只想多砍些柴,不想打擾了小姐練功,罪該萬死,可小姐要可憐我家那十幾張吃飯的口,饒命啊,小人就是下輩子作牛作馬,也要報答小姐的大恩大德!」林群大吹法螺、信口開河,學著前幾r 的模樣,磕頭作揖,沒幾下又把腦袋砸出血來。
這幾下乞丐的吃飯手藝,他卻是一樣也沒落下。
「也就是說你都看到了!」雲錦兒目光一冷,這雲府後山冒風林的藥材,需要專門的采藥人來采摘,就算雲錦兒是雲府嫡系,這也是要治罪的。如果這件事讓許夫人揪著不放,那雲錦兒只怕凶多吉少。
林群暗道不好,嘴中又趕忙編出一套說辭來,「是是,小人都看到了,小姐武功蓋世,一個人深入冒風林修煉,一劍斬殺異獸,小人佩服、佩服。」
「就只是這些?」雲錦兒忽然把藏于袖內的長劍擊出,手腕一轉,那劍鋒就抵在林群的脖頸上,只要再進一步,林群就會身首異處,做個沒人收尸的孤魂野鬼。
「小姐饒命啊,小人罪該萬死,不該起那偷學武功的歹心,小人甘願一死,只求小姐可憐我家十幾口老老少少,能給條活路他們!」林群繼續編著說辭,現在看來,這雲錦兒的臉s 似乎有了好轉,不再像方才一般將信將疑,有些相信了他的說辭。
林群打死不松口,絕對不能說出她采摘風月綸巾花的事情,這事要讓她知道,自己必死無疑,只有這樣繼續掩飾下去,才能有一絲生機。
「哼——」雲錦兒一聲嬌喝,把手中的劍從林群的脖頸挪開,眼里j ng光一閃,似乎另有了打算。
林群一看,頓時大喜。
就怕你嫌我沒價值直接殺了了事。
「小人該死。」
「你身為下人,居然妄圖學習我雲家武學,膽大包天,給你死罪那還算輕的!」
雲錦兒說的並沒有錯,偷學主家武功比偷采主家的藥材更為嚴重,但林群在賭,賭這雲二小姐對自己有拉攏之心,畢竟自己是剛進雲府的新人,還沒有被許夫人控制住,一個偷學武功有野心的人,正是她需要的。這雲二小姐被許夫人逼急了,自然要培植自己的勢力,不然的話,她根本無法在雲府立足,遲早會被狠心的許夫人一刀殺了。
「小人這便自裁,可臨死有一事相求,小人自幼便是孤兒,多虧了朱雀橋烏衣巷的老秀才收養,這才活了下來,這十幾年來,老秀才就像親爺爺一般,雖然家中有十幾口人,可他拼死拼活,也沒讓我們餓著。小人本想著進了這雲府就好好干活,省下些錢銀也能讓弟弟妹妹們好過些,可看到小姐練劍,一時便鬼迷了心竅,偷看了幾眼。小人自知罪該萬死,可小姐可憐我那家的十幾口人,可憐那個養我的老秀才,給我家帶些錢去,讓他們今年有個盼頭。」林群說著,又是重重地磕起了頭,同時聲淚俱下,只當是真有此事一般。
所謂九真一假好拐騙,便是如此。
他用眼角余光打量雲錦兒,見她眉頭輕皺,便知有些效果,于是又抬起頭來,說道︰「若是可以,小姐再差遣下人帶句話給老秀才,說我林群今生今世,不忘他的養育之恩,但今生不能報答,唯有來世償還。」
這話到此便不能再說下去,多說便容易有破綻。
林群說完,立刻作尋死狀,以頭搶地,把腦袋砸向地面一塊的尖銳岩石。
這一下若是砸實了,便是神仙也難救,可林群沒有絲毫猶豫,仿佛真的是羞愧地自裁一般。電光火石、千鈞一發之間,雲錦兒的長劍又從身後擊出,直刺林群的腦袋,但這一劍卻不是要取林群的x ng命,而是要救他。
她挽了一個劍花,用劍尖托住了林群的下巴,這動作看似雲淡風輕,卻把林群那用盡全身力量使出來的「鐵頭功」硬生生地制止住,讓他不能再進分毫。
林群感覺自己的眼淚都快出來了,那尖銳岩石現在就抵著他的額頭,若是那雲二小姐晚一點救他,結局就是自己頭腦開裂,紅白俱出的模樣。
「給我滾到一邊去。」雲錦兒手腕用力,輕輕一挑,便把林群甩出一丈遠。林群跌倒在地,假裝有些疑惑地爬起來。
「小姐——」林群剛一站起,便又走到雲錦兒的跟前,跪了下來。
「你倒是個知恩圖報之人。」雲錦兒看著跪在她跟前的林群,贊許了一句。
「來了,來了,自己入她法眼了。」林群內心狂喜,卻不敢露出半分得意神s ,面對雲錦兒的夸贊,他不知所措,誠惶誠恐,磕頭不是,說話也不是,要哭出來一般。
「可你犯了死罪!」
雲錦兒前一句是夸獎,後一句又直接把林群打入地獄,紅臉白臉,恩威並施。別看雲錦兒只有十五歲的年紀,卻已然是一個深諳御下之道的主子。自己剛才只要有一下破綻,讓她識破,現在就已伏尸當場。
「可……」林群臉帶駭s ,又青又紫,好像被雲錦兒的手段耍得團團轉一般。
「可我為什麼要救你是吧!」雲錦兒打斷林群的話語,似笑非笑,染血桃花模樣。
林群不敢答話,算作默認。
自己現在不說話才是對的,只要撐過了這一關,自己的r 子就會好過些,至少能活下來。
「那r 在柴房嚼舌根的,可也是你?」
「小人該死。」
雲錦兒卻不理會他的告罪,而是順著她說的那件事情繼續說下去,「我爹爹要把我嫁去金陵木家,做個守活寡的女子,或是做個與自己名義上的公公通、ji n、亂、倫的蕩、婦,這些正如你們所說,是真的。」
雲錦兒望了誠惶誠恐的林群,頓了頓,繼續說道︰「可我不怪我爹爹,他是為我好,我進了木家,那大娘就不敢再對我有半分殺心。可我大娘狠心,即使我願意這樣卑賤地活著,大娘也不肯放過我,她已經明目張膽地養了一批死士,要在我嫁往木家的路上,對我下毒手,讓我連做個玩物的機會都沒有,一定要置我于死地。」
雲錦兒把插在地上的長劍收入袖中,又望了一眼林群,表情不變,眉頭不展,又說道︰「這些年來,她做的事情我看在眼里,記在心中,忍讓低眉,不敢有半分小姐姿態。可她狠心地連煉體淬身的藥材都不肯給我,你也看到了吧,我進這冒風林,是為了那株風月綸巾花,因為我所有的煉體藥材,都需要自己尋找。」
雲錦兒說到這,話鋒一轉,那皺著的眉頭這才舒展開,說道︰「我不殺你,是因為你聰明,你被我發現,自知在劫難逃,卻能定下心神,死咬住沒見我偷采藥材這件事,希望能有一線生機。你也知恩圖報,在自知必死無疑的情況下,下跪求饒,想的不是自己,卻是自家的兄弟親人。這種人,最適合做下人,一旦歸心,便是一條永遠都不會背叛的忠狗。所以,我不殺你。」
「這……小姐英明。」林群裝出一副計謀被人識破的錯愕表情來,雲錦兒一看他這表情便頗為滿意地笑了笑。
眼前這個年紀和他相仿的女孩,為人處世還不算老辣,識人御下的手段也還不甚高明,也正是如此,他才能逃過一劫,並極有可能獲得她的賞識,雖然凶險,但好處也是巨大的。
「我不殺你,卻不代表會放過你。」雲錦兒又是耍著紅臉黑臉的把戲,「你且記著,你這條命是我放過的,我不殺你,那你這條命從今往後,就不再屬于你,你只能听我差遣。當然,我自然會給你些好處,你不是偷看我練劍希望學到一招半式嗎,只要你忠心于我,我便給你練武的機會,讓你有機會出人頭地,不再是一個任人打罵的下人。」
「這……」
林群雖欣喜若狂,卻強忍住那股喜悅,做戲做全套,他可不能在這節骨眼露出什麼馬腳。
「小姐對小人恩同再造,小人必當盡犬馬之力,今後這條爛命,便是小姐的了。」
林群莊重地朝雲錦兒磕頭。
「起來吧!」雲錦兒揮揮手,示意他起來。
「是。」林群便忙不迭地從地上爬起來。
雲錦兒見他站了起來,便說道︰「我現在自身難保,你不要和我有接觸,以免讓人懷疑,一切如常便是,需要時我自然會去找你,明白了嗎?」
「小人明白。」
「你循著這路,一路出山便是,這沿路的猛獸,已經被我趕跑,可一路安全出山。」雲錦兒給他指了一條路,正是他剛才進山時所走的那條,想來自己的推斷沒錯,這路果然是被雲錦兒清出來的。
「是。」林群低頭應了聲是,再抬頭時,那白衣白褲的雲錦兒卻已消失得無影無蹤,若不是地上那頭分為兩截的異獸尸體,林群只會覺得自己是做了一個噩夢。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這才慢慢平復了自己劇烈跳動的心髒,一下子癱軟在地。
步步為營,步步驚心。
幸虧這雲錦兒並不是她姐姐雲水岫的脾x ng,那雲水岫被許夫人嬌慣,殺人不眨眼。可雲錦兒剛好相反,被許夫人死命壓著,從來都是小心謹慎、物盡其用,這才讓他逃過一劫。
林群休息一陣,便趕緊從地上起來,來到那具被雲錦兒一劍斬殺的異獸身旁。
林群是認識這只異獸的,因為老道臨死的時候在他腦門敲的那九下,似乎是把另一些東西敲進了他的腦海里,剛才他一見到那異獸,眼前便閃過了毒心虎三字,就像剛才看到那株風月綸巾花一樣。
林群對于念頭種子的事情並未細想,只覺得理所當然,可他沒有發現的是,自己的腦海里已經不止《玄龜閉氣訣》一門功法了,也就是說,老道真的在他的腦海里,種下了九次念頭種子。
林群沒有注意到這些,他在打量那只毒心虎。
這毒心虎,有翅,能飛,可別看它有了如虎添翼的本事,實力卻不怎麼樣,毒心虎龐大的體形讓它只能做短暫的飛行,它的本事只比普通老虎好不了多少,但它能稱之為異獸,卻也是有些本事的,那顆毒心,就是它的殺手 ,那毒心毒x ng極強,四品以下的人一踫觸,若是沒有解毒的丹藥,不出半刻鐘,必定毒發死亡。
異獸最寶貴的是內丹,可這頭毒心虎只是剛修煉,還沒來得及凝練出屬于自己的內丹,所以殺之無用,雲錦兒更是看都不看一眼。可雲錦兒看不上,不代表林群看不上,毒心虎的那顆毒心就是寶貝,還有它身上的一層虎皮,雖不是修仙之人口中的天才地寶,卻也能在皮草店里賣出個好價錢。至于那一身筋肉,食之大毒,卻是無用。
林群用那把磨利的砍柴刀把毒心虎的身體一通剝削,待得他把毒心里的血液小心翼翼地收入瓶中,才滿意地拍了拍手掌,離開此地。
林群順著那條進山的路徑原路返回,一路平安無事。一回他那間獨門獨戶的破草房,林群便掩門閉戶,閉關修煉一般地配置起那副煉體師傅口中的藥汁來,幸虧那藥汁只是最初等的東西,不需要什麼特殊手藝,他自己搗鼓兩天後,就把那藥汁配了出來。
而就在他剛出門準備去雲府交這些天欠的柴草時,老何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說是給他帶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