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六志異 五.惡僧道鏡

作者 ︰ 常寶先生

()我的話音剛落,空氣中浮滿了尷尬的氣流。我眨巴著眼楮盯著胡司令,胡司令後腦勺頂著碩大的汗滴,用殺人的眼神瞪了我一眼。

「三姑三姑,您老千萬別生氣,我這哥們呀,從小腦袋就叫門弓子給抽了,滿嘴崩虎話。他的那個意思是說呀」胡司令趕忙出來打圓場。

「晏家的人出來了?小六見過了?」三姑壓根沒理之前那茬兒,順手拿起了石桌上的煙袋鍋子,緩緩把煙絲捻平,挪了一下坐姿,隨口問道。

「嗯,三姑,我倆今天來,給他看病是其次,主要是想把這個事跟您說說。不光晏家,還有長洲黃家,瀛洲流魂府的人都出來了。」胡司令小心翼翼地說完,俯身上前拿起洋火,幫三姑把煙炮點著。

此時陽光灑在三姑身後的綠油油的草地上,星星點點反sh 的過來的光有些刺亮,我眯起眼,看著三姑就這麼安靜的坐在那,掌心朝上虛捏著煙桿兒,輕輕放在灰s 的衣裙下擺上,煙霧裊裊升起,隨著微風淡開在身後的陽光里,如同一副潑墨的山水畫,仿佛跟這個夏天融為了一體。這安逸美好的情境,用語言難以表達出萬一,我目不轉楮,一時竟有些痴了。

「小六,過來坐。」三姑的聲音把我從畫里拉了出來,示意我坐在他面前的石凳上。

我回過神,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坐在了三姑面前。

「三姑,小六是昨晚在點將山上看見晏家的人和瀛洲七隱動手的,您看這事」胡司令也在我旁邊的石凳上坐下,緩緩說道。

「那些鼠輩,不必理會。小六,坐正,別動。」說罷,三姑長長地裹了一口煙,足足有四五分鐘,直到煙袋鍋子通體紅起來,發出滋滋烈烈的聲響才住了口。

「好長的氣脈!」我心底狂震,三姑果非常人,這肺活量可以輕松破掉吉尼斯世界記錄了!

不過轉念又一想,靠,光看這張狐狸臉也知道,三姑鐵定非常人啊,這是生物常識好麼。

我就這麼盯著那通紅的煙袋鍋子,胡亂地想著,沒注意三姑已經把臉揚起,腮幫高高地鼓了開來,呈蓄勢待發的狀態面朝著我。

胡司令這時用手推了我一下,「別走神,坐好,平心靜氣,別躲閃。」

「喔。」我這才把頭抬起,把身板坐直。

 呼!冷不防三姑突然沖我吐出煙來,快!太快了!

我本能的想要躲閃,但是這煙來的如此迅猛,我的大腦剛發出躲閃指令,煙霧已經筆直的砸在我身上了。

我被這煙柱直接沖離了石凳,胡司令眼疾手快飛身托住了我。我的眼前瞬間煙霧迷蒙,看什麼都是白茫茫一片。想掙扎卻發現使不出一絲力氣,活像是昨晚被夢魘的感覺,奇怪的是絲毫沒有被嗆到的感覺,反而覺得身處濃煙中渾身舒泰無比,像是在澡堂子里泡了一個下午的藥浴,身心無一處不溫暖,無一處不爽利。三姑並沒有停歇,還在保持著剛才迅猛的速度控制著煙柱向我噴來,這煙霧就這麼包裹著我,愈來愈濃。風從身邊掠過,也帶不走它們一絲一毫。

須臾,三姑停了下來,我想讓胡司令把我放下來,只是口不能言,手腳也毫無知覺,舒爽的我快飄起來了。好在,胡司令看三姑停下了也就撒開了手,站在了我身側。

他這一撒手不要緊,我可要摔地上了。這孫子怎麼說不管就不管了呢。

預期的跌落和疼痛並未發生,我居然保持著剛才的狀態,就那麼輕輕的漂浮在半空!

我徹底懵了一下。努力想透過重重迷霧看清周遭的情況,這一看我就不懵了,因為我震驚的大腦已經停止思考了。

我看見了,我。天吶!

我自己。還坐在剛才的石凳上,第一次看見活生生的自己的背影,後背拔得溜直,圓圓的腦袋上只留著短短一層青茬兒算是發型,竟然感覺那麼陌生,雖然我知道,那個就是我。

胡司令沒朝我這邊看,順著他的目光,我看到三姑這時已經放下煙袋鍋兒施施然站了起來,左掌右拳朝坐著的「我」施了一個江湖抱拳禮,朗聲道︰「請合字上的朋友,亮亮盤子。」

東三省有著歷史悠久**文化背景,就連升斗小民都或多或少認識一些「道上」的朋友,我曾經是一個理發師,長年接觸三教九流的人,這也使一些「盤道」的暗語被我熟知,這就是江湖上「切口」,意思是說「出來見見吧,道上的朋友」。

「阿彌陀佛,貧僧有禮了。」這時「我」也站起身來,唱聲佛號,右掌豎于胸前還了三姑一禮,發出的聲音卻有些生硬。

「原來是空門同修,賤婦先前不知,心系我這佷兒安危,貿然動手,得罪之處,還望海涵。敢問大師法號,仙山何處?」人家說話這麼客氣,三姑也不好發作,微微屈身道。

「阿彌陀佛,貧僧法號道鏡,自東海扶桑島而來。女施主言重了,貧僧不請自來,才是多有唐突得罪。」

「大師說的哪里話,嗅風山良善之人皆可來得,只是賤婦愚鈍,心中疑問可否向大師請教一二?」

「善哉,善哉,女施主但講無妨。」

「我這佷兒並非吾輩中人,今r 觀其肉身,除卻大師這一處,還有一物,似與大師相持不下,煩請大師何以教我?」

「阿彌陀佛,此事說來話長,我此次靈竅出游,本是尋訪長洲青丘國的兩位故人,不想昨夜巧遇女施主的佷兒,中了蠱毒尚自不知,我佛有言,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且貧僧觀此子與我佛有緣,本y 為此子化解此難,奈何此次法身並未一同前來,只得化了附身法力穩住此物,待到了扶桑島,自有化解之法,更可送女施主的賢佷一場大大的造化,女施主權且放心。不出三r ,貴賢佷便可痊愈歸來,善哉,善哉。」

我這時已經听明白了,這老和尚說我昨晚中毒了,還捎帶手救了我一把,沒救徹底還要給我辦轉院,轉到他那個什麼扶桑島去,這出家人就是慈悲呀,可我怎麼感覺這老和尚熱心得有些過頭了呢,誰說過要跟你去了?再說沒來三姑這之前,你怎麼不跟患者溝通溝通你要贈送的大造化呢?看來這里面有貓膩兒啊,我看了看三姑,三姑嘴角微揚,有些玩味兒的盯著「我」,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感覺心里特別有底,仿佛不管發生什麼,三姑都能保我平安。

「大師高義亮節,穩護一夜,賤婦已甚是感激,無以為報,在這先替我這佷兒謝過了,只是此去扶桑,山高水遠,豈敢再辛勞大師?r 後傳了開去,豈不叫天下同道笑我嗅風山盡是失禮無能之輩?且化解此毒,我另有拙法,大師不必介懷,我這就讓下人備下上好的義骸,大師權且在此歇下,讓賤婦一盡地主之誼,聊表謝意,還望大師萬勿推辭。」

「善哉善哉,久聞女施主乃巾幗豪杰,今r 得見,實乃三生之幸,只是此子注定與我佛有緣,貧僧定要將他帶到扶桑,還望女施主不要阻攔,且順應佛意,為胡家積累功德。」

這人跟著打什麼太極呢?有沒有人關心一下患者的態度?我苦于口不能言,只能在煙霧里干著急。

「咳,大師,大師?」胡司令估計也是听得有些忍不住了,很不禮貌的直接出言打斷。

「這位小施主是?」能看出老和尚心中有些恥笑,怎麼嗅風山的小輩兒都敢隨意插嘴,這胡家還真是草莽里的小修,不知禮數。想來整個娑婆世界也沒什麼像樣的靈山寶地,能出得什麼人物!可笑可笑。

「我特麼是你大爺!給你臉了是不?拿佛意唬人來了?跟誰倆呢?三姑給你台階你就下,趕緊從我哥們身上滾下來,願意呆,那邊有義骸,不願意呆,趕緊滾犢子!俺們還得給他解毒,沒功夫勒你,知道不?」

我石化了,「我」也石化了,估計是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這胡家的小輩兒怎麼說翻臉就翻臉呢?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女施主您看這」「我」面露尷尬,轉過去對三姑說道。

三姑復又坐下,恬靜地拿起煙袋鍋子,又裹起了煙袋,仿佛根本沒听見胡喜兒那一串連珠炮似的粗口。看都沒看前方一眼,仿佛這世上沒什麼事比她享受這一袋好煙更重要。愜意的吸了一口,緩緩說道。

「惡僧道鏡,以惡修行,淨土真宗的恥辱,三百年前橫行扶桑,嗜殺嗜y n,在淨土真宗四**王聯手下卻能重傷逃走,匿蹤至一百年前,入我娑婆世界,在旅順口又施暴行,惹得我胡家三爺爺出手,壞去你一雙招子,逼你立誓此生再不踏足東北,飲恨歸去扶桑至今。我說的可對?」

听到這我一想,這要是真跟這老B燈去了那個什麼勞什子扶桑,那才真是十死無生啊。不過三姑就這麼直接點破他,不怕這老貨含怒動手麼?我還跑不了,只能在這干著急。

胡司令這時已經擋在我身前,如同一只要撲殺而出豹子,渾身緊繃的如同上弦之箭。

一觸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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