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六志異 六.一只手

作者 ︰ 常寶先生

()時間仿佛靜止了,只有風輕輕吹過。

三姑說完這番話,繼續悠然地把玩著煙桿兒,甚至連看都沒看道鏡一眼,仿佛面前的道鏡根本不值得他抬抬眼皮。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女施主所言分毫不差,往事俱是過眼雲煙,不堪回首。貧僧自從當年旅順口一戰之後,早已痛改前非,棄惡從善,胡老施主仁慈義厚,念我修得法身實屬不易,故只留下了貧僧雙目算是懲戒,貧僧自歸扶桑,再沒做過一件惡事,惡僧已死,這世上只有道鏡和尚。」道鏡此人心x ng修煉得倒也非凡,三姑當面點破並且擺出這麼一副**果的蔑視態度,他竟絲毫沒有動怒,豎掌于胸緩緩說道。

「老頭,你別扯啦,裝啥犢子呀?你要是真棄惡從善了,咋還背棄自己的誓言呢?你當年跟我三太爺立誓此生不來東北,你現在擱哪呢我問問你?」胡喜兒得理不饒人,放聲問道。

「原來小施主是胡家嫡系傳人,貧僧倒是失敬了,當年立誓,此生不踏足東北,如今貧僧的法身尚在扶桑,此次卻是萬不得已尋訪故人,所以出竅神游而來,自是算不得破誓的。」道鏡不慌不忙,正s 說道。

「哎呦呵?還挺能白呼,行,算你能自圓其說,整點正事,你趕緊來,我們要給小六拔出毒蠱。」接著胡喜兒又沖園子里喊道︰「你們這幫小崽子,看熱鬧沒夠是不?去跟七郎說聲,就說有客到,叫他派人準備一具義骸過來,要上好的,免得人說我胡家小氣。」

我順勢望去,只見園子里的奇花異草一陣晃動,從其中撲撲楞楞鑽出十幾只顏s 各異,大小不一的狐狸來。這些狐狸最小的也要比r 常見過的體態大些,整齊的排成一排坐立在地壟溝前面,一個個可愛地歪著小腦袋,一雙雙眼楮忽閃忽閃煞是靈動,露出好奇的目光,有的盯著道靜和尚,有的盯著煙霧里的我,有的乖巧的看著三姑,露出詢問的意味來,有的還互相斗起嘴來,一時間「你去叫,你才去叫,我不去」的聲音此起彼伏。

真是太人x ng化了,像一群小孩子一樣。原來初進月亮門時,我听到的嬉戲聲就是他們發出來的,我說怎麼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呢,感情是一群道行尚淺的狐狸崽子!

胡喜兒發現沒人理他,有些尷尬的側頭扇了扇耳朵,直起腰來,低眉順眼地向三姑看去。

三姑終于將目光從視若珍寶的煙桿兒上挪起來,隨手拉過身側的一個高頸銅痰盂,把煙袋鍋子里剩余的煙灰底子敲了進去,發出「   」的脆響來。

吵鬧聲戛然而止,大家都不約而同的看向三姑。

「小晴兒去吧,照你喜兒哥的話辦。」三姑說道。

其中一只梨木s 的半大狐狸直起身來,有些不情願的看了三姑一眼,然後蹦蹦跳跳的出了門去。

「阿彌陀佛,既然胡施主決意不準貧僧帶此子走,那也只好作罷。只是此子與我相遇便是有緣,貧僧索x ng好人做到底吧。」

道鏡和尚說罷,雙掌結印,默念了一些玄奧難懂的咒語,低聲喝到︰「大r 如來,唵嘛呢叭咪吽!」

只見「我」的肉身金光浮體,刺眼得讓人不敢直視,從「我」的頭頂鑽出一道金光,沖出草亭,浮在半空,緩緩成為一個渾身金光的僧人虛體來。

這僧人赤足而立,身材高瘦,雙目上裹著一條黑s 布條,遮住了已盲的雙眼,剩下的五官生的豐神俊朗,頗為年輕,一身素s 的百衲衣上面打滿了大小不一的補丁,補丁紅靛灰紫黑顏s 不一,僧鞋綁在膝蓋上,雙掌合十,默然不語。

雖然之前對他惡感已生,但此時見他形貌,頗有雲游苦行僧的出塵灑月兌之感,我不由得在心底贊了一聲,好個不羈的和尚!

這時「我」的肉身失去了主人,緩緩倒下,胡喜兒見狀趕忙扶住,慢慢平放在亭子里。

三姑也站了起來,背負著雙手向道鏡望去。

這時道鏡雙臂微微有些顫抖,左掌沿著右臂緩緩向右掌推移,接著只見他的右掌金光緩緩黯淡,最後消失不見,這使得本身虛影的手掌漸漸半透明起來。又過了一盞茶的時間,他的右手已經開始呈現出越來越濃的墨綠s 。

「青丘晏家的噬神蠱。」連一向淡定的三姑也不禁微微動容。

「阿彌陀佛,胡施主好眼力,正是晏家的噬神蠱。」道鏡面s 從容,雙掌卻顫抖的有些厲害起來。

「三姑,听聞這噬神蠱是十洲九大奇毒之一,神通境的老怪中了也要丟掉半條魂魄,且境界會跌落三層,此生再無踏入神通的可能,端的狠毒無比。只有當代晏家家主和繼承人才能使用,怎的,會用到小六身上?!」胡喜兒面現驚s ,急忙問道。

「我也納悶呢。這事可不簡單了。」三姑面s 凝重,沉聲說道。

那個小s o貨!一定是她從我身邊掠過時給我下的蠱!我心中一陣後怕,她這是毫不留手的要殺死我!

此時,那條手掌墨綠s 濃得已經粘稠了,道鏡和尚再不遲疑,左手揮掌成刀,果斷向右手手腕處斬下。這一切發生的電光火石,卻又無聲無息。

一只墨綠半透明的手掌虛影自半空落下,三姑甩出煙口袋,念了聲咒,那煙口袋迎風而大,兜住了這條斷掌又飛回了三姑身邊。三姑小心翼翼地收起煙口袋,這一切都發生在一秒之內,快到讓人目不暇接。

「胡施主,貧僧斷掌內含奇毒,留著它反而是個禍害。」道鏡面s 有些蒼白,吃力的說道。

「多謝提醒,留在你處是個禍害,我卻有大用,我佷兒平白無故受此毒手,若不查出真凶我實難甘心。」三姑說道。

「善哉善哉,冤冤相報何時了,罷了,既然女施主執意如此,貧僧只願r 後如能有機會與你這賢佷相見,他不要忘了我今r 斷掌取義之恩便好。」

「放心吧,你這事干的仗義,俺們哥倆都看著呢。」胡喜兒接口道。

「此間事既然已了,貧僧也不多做叨擾,這便告辭了罷。」說罷,也不等眾人答話,道鏡用剩下手打了一個佛禮,飄然遠去,遠遠傳來他的歌聲︰

一缽千家飯,

孤身萬里游。

青目睹人少,

問路白雲頭

漸行漸遠,最後,消失在天際了。

我心中五味陳雜,再沒心思去想那姑娘為啥殺我,滿腦都是道鏡斷掌時的果敢英勇,和遠去時的灑月兌不群。

這時自月亮門外進來了兩個青衣小廝,抬了一口碩大的棺材來。

「三姑,您要的上好義骸,放哪?」其中一個小眼楮的人問道。

「送回去吧,客人走啦。」胡喜兒望著天際也有些發呆,听見聲音吩咐道。

「」兩個小廝互看了一眼,只好抬著棺材又出了門去。

「把小六送回肉身里吧,你領他去吃點啥,洗個澡,然後好好睡一覺。我有些累了,明天再嘮吧。」三姑擺擺手,稍顯落寞的坐了下去。

「嗯。」胡喜兒答道。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大清早,我就被胡喜兒叫醒了,一天一宿沒吃東西,再加上心里受驚嚇,吃完飯洗過澡,這一宿睡的昏昏沉沉,被吵醒的感覺讓我很火大。

一睜眼楮,就看見胡喜兒那張賤賤的臉。

「兒白了,嘎哈呀這老早就豁攏我。」我抱怨道。

「快特麼點起來吧,你當是擱你家呢?睡到r 上三竿去?趕緊穿衣服。」

「夠意思,我再睡一小會兒,就一小會兒。三姑會理解我的。」

胡喜兒有些著急,把臉湊近我,很嚴肅的說道。

「真不能睡了,俺家的三太爺爺,來了。」

三太爺爺?我大腦還有些糊涂,又念叨了一句,三太爺爺?

我靠!胡三太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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