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六志異 九.一滴眼淚. 一萬道光.

作者 ︰ 常寶先生

()這時我歪靠在牆角,像只廢棄的沙袋,有氣無力地抬起眼皮,看著客廳里這個姿容曼妙的女子,我疑惑又驚訝。

她不正是,我那天晚上在酒吧遇見的姑娘麼。奇了!我身邊怎麼一下子冒出這麼多異人了,而且越看她這身材打扮越眼熟,好像還在哪見過。

「嘿嘿,青衣,你還好麼。」童子收回手,有些訕訕地干笑道。

我c o!那個狐狸臉!原來她們是同一個人!听口氣這穿肚兜的孫子也不像是晏青衣的仇家啊,這不前狼後虎了麼。想到這我又吐出了一口濁血,絕望極了。

「哎呦,自從被你們逼到娑婆來,奴家是吃的也好,睡的也好,總之一句話,托你們俠隱島的福,我可是好得緊吶!」

「我師尊他老人家也沒法子的,大聖下帖子,召十洲群豪尋你二人,師命難違,我著實對不住你。」

「說的對呢,奴家根本沒理由怪你嘛,只是殘夜宮的帖子,平時不見有幾個人理會,只一听九陽之魂,全都來和奴家為難了?虧得那些老怪還知道些忌憚,不然早就進娑婆來尋我了吧?甚麼群豪,貪婪鼠輩而,可笑之極!」

這童子臉上有些掛不住,訥訥著不知說什麼好,目光掃過我,抬頭說道︰「青衣,那些暫且不提,你救他作甚?你可知他剛才還滿口污言穢語,要壞你名節?」

「嘿!奴家想殺誰想救誰,還要跟你報備不成?再者說,我晏青衣一界妖女何時有過名節了?」

「哎呀,我不是這意思,我是說不過一個開了y n陽眼的凡類,為何要救?能見到我等已是大大的福氣了,至少知道自己死在誰手里。」童子目露鄙夷,顯然已經把我當死人看了。

「虧你號稱俠隱島青年一輩第一高手。笑死人啦,他是y n陽眼?y n陽眼的主人須是心靈始終如一的純淨,y n陽眼才會擇其為宿主。你看他,鼠目獐頭,眼s 猥瑣,他像麼?」

「有理有理,那他這是?」

「懶得跟你解釋,天s 不早啦,是你自己走,還是奴家請你走?」晏青衣面露不耐之s ,揮手道。

「哈,好好,那我這就走了,不過臨走之前我告訴你一件要緊的事,你肯定不解,上次黃泰來怎麼不顧忌娑婆的幾位老怪,徑自出手擒了黃靈瑤去吧?為什麼想知道麼?」

「學會賣關子啦?可惜嘍,跟我這兒可賣不成吶,無非是黃泰來跟娑婆打過商量了唄,反正九陽之魂也沒在姐姐身上,他來找自己親妹妹回去,這點面子娑婆的老怪還是會給的。」

「我就知道難不住你,可我要說的可不光是這個。」說罷這童子目光閃爍,笑盯著晏青衣。

「難不成,‘她’也效仿黃泰來,來擒我了?」

「嘻嘻,有些話不必說透,點到為止就好。先走一步,再會可期。」童子說罷撐起油傘,躍出窗去,幾個起落便消失在視野里了。

先入虎口,又落狼窩。左六啊左六,你真是點子背啊。被揍成這樣,現在好了,別說跑,站起來的力氣都沒了。不過這姑娘剛才救了我,說不定改主意不想殺我了呢?

人就是這樣,只要有一絲活命的希望,整個人就來了j ng神,我抹了抹臉上的血跡,沖著晏青衣微微頷首,努力擠出了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

「嘖嘖,原來我也不明白,為什麼你一個普通人能看見靈姐姐和我,為什麼你一個普通人能混淆天機,只要在你身邊,對頭就推算不準我倆的位置,到靈姐姐被擒走,我便更是看不透你這y n賊啦,為免去以後你給姐姐惹不必要的麻煩,我也曾出手要把你除去,卻發現,你母親竟也是一個修者,跟娑婆的胡家也掛著鉤兒呢,這一切就想得通啦。想是胡家的大神通者在暗中助你了,不過,一想又不對,這位大神通者既然要護你,怎麼剛才你差點被打殺,他都沒現身呢?我一直忍到最後才出手,晚一點你就立馬斃命啦。暗中護你這位到底在想什麼呢?我又搞不清啦。」

這時正午剛過,還是那晚那件緊身的牛仔褲裹著她瘦但不失肉感的雙腿,她輕蹙著眉頭,邊說著話,邊把平底鞋月兌了下來放到一邊,露出一雙膩白的玉足來,盤腿坐在客廳的地板上,陽光在上面反sh 過來,晃得我有些目弦神迷。

「咳,」看樣子她也不甚了解我母親的去向,我清了清火辣辣的喉嚨,緩了口氣,勉強說道︰「這位小青妹妹,剛才救我,我先,謝謝您了,但你得,拍良心,說話呀,說我y n賊,我也就認了,可,我怎麼就獐頭了?我,哪鼠目了?順道,問一聲,靈瑤沒死,對吧?她,在哪?」說罷胸口又一陣煩悶翻涌,我強忍嘔感,閉口不言。

「呆y n賊!死到臨頭還做美夢吶,你以為自己是誰呀?黃靈瑤被她的兄長黃泰來給帶回長洲啦,我一直都在旁觀,你們從始至終,什麼都不是,一切都是幻術!懂麼?我們只是需要你這個人,幫我們混淆天機,爭取養傷的時間,僅此而已!」

「唔,我早已經,知道了,你是,第二個這麼,告訴我的,人了,但是,我不相信,我一定要,听她親口,跟我說。」是的!我不相信!我只相信自己的感覺!就算他們說得都是真的,我也要靈瑤親口告訴我!

「嘖嘖,沒想到哇,你這呆y n賊還是個情種!算靈瑤沒白認識你一回。可惜啦,你沒機會听她說啦。」晏青衣抿了抿j ng巧的小嘴兒,有些惋惜地說道。

「呵,呵,你還是要殺我?我是這麼想的哈,您看,殺人這回事吧,同一個目標,殺一次新鮮刺激,再殺就沒勁了,對吧?你這傳出去,說那小誰,那晏青衣殺人,那家伙地,費挺大勁整一回,沒整死,完了回頭又整,沒名呀!掉價呀!你琢磨琢磨,掉不掉價?」不知道什麼原因,我突然間感覺渾身舒服極了,一絲疼痛都感覺不到,說話也流利了許多。

「呆子!還是這麼愛臭貧,放心吧,不需要我再殺你啦,他可是俠隱島青年第一高手呢,一個普通人被他的雙排雲打上一下,能堅持這麼長時間已屬異數,你看,你已經回光返照啦。別想太多啦,好好的,睡上一覺吧。」隨著他說話,我眼前越來越迷蒙,大概是錯覺,我看見晏青衣坐在明媚里,眼中浮出一層晶瑩的波光,須臾這粼粼波光匯聚成一顆明燦燦的珠子,順她的臉頰滑下,霎那消失,不見。

「是誰,殺我?」我覺得生機正飛快地從我身體里離開,消失在空氣中。

「他叫丁北落,是北海玄洲俠隱島的大師兄。」晏青衣嘆了口氣,緩緩說道。

「唔……」我感覺眼皮似有千鈞之重,最後一絲光亮消失,徹底進入了黑暗之中。

我緩緩張開雙眼,發現自己躺在森林里,周遭夜s 如染,漆黑的樹影橫七豎八地投在地上,身邊稀稀拉拉地長著高低不一的雜草,狀似蘆葦,隨著微風搖擺不定。

此時我坐了起來,打量四周。目力所及之處盡是參天巨木,從我的角度看,每一株的直徑竟然都超過了10米!這些巨樹之大之粗,超越了我的常識。層層疊疊,不知這一片森林有多大,我站了起來,抬頭向上望去,最遠處也只是一株株向上延伸的漆黑樹干,沒有樹葉,或者說,實在是高得我看不到它們的葉子在哪!

我逆著地上淡淡的樹影向前望去,想尋光源,前方依舊是數不盡的巨木,微微有些灰蒙蒙的光亮散過來,散在漆黑里。林間飄蕩著氤氳的濃霧,它們包裹著這些擎天巨樹,仿佛亙古不散一般。

空氣里彌漫著植物腐朽的味道,和這濃稠的霧融合在了一起,嗅起來極為ch o滑綿密。

然後就是靜!整個世界靜到極致,除了我粗重的呼吸聲,和偶爾一股微風滑過雜草發出的吱吱聲外,不存在任何有生命的聲音。

我手臂上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膽兒突地朝前走去,小心地繞過這些黑漆漆的樹木,生怕接觸到一點,心里時刻保持著j ng惕,生怕突然有一株活動起來捕殺我。腳下因為長年ch o濕,踩下去傳來「咕嘰」「咕嘰」的聲音。

走了很久很久很久,大約走了快一天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絲毫不覺得餓,累,困,疲勞。仿佛呼吸著這些腐朽的空氣,我的五感漸漸消失了。

然後是第三天,再然後是一個禮拜,這感覺奇妙無比,起初的害怕擔心隨著一天一天走下來,蕩然無存了。

對于一個禮拜以後的時間流逝,我的腦海里完全是渾濁一片,這里沒有r 出r 落,我實在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實在無聊了我就嘗試著用不同的方式趕路,小跑,單腿跳,雙腿跳,倒退

或許是一個月,或許是更長時間,我漸漸感到絕望,當我意識到絕望在萌芽時,我有些慌了,于是我試著大聲跟自己講話,給自己講笑話,講故事,再後來我給身邊的大樹講笑話,給雜草講自己是怎麼來的,給濃霧講自己多麼想回去

後來,我說話開始斷斷續續。有時意識到自己好久沒說話了,就強迫自己說一會兒。

再後來我的意識也越來越模糊,像行尸走肉一樣,靈台唯一的堅守就是遠處那永遠灰蒙蒙的光。

不知道過了多久,三個月?或者半年?

我只知道,如果走出下一步,再走不到頭的話,我就會徹底絕望地長眠在這,沒人知道我是誰,沒人知道我從哪來,到哪去。這可太慘了。

但當我每次走出下一步,這句話就會在腦海里重復一次,一次又一次,跟腳下的路一樣,冗長又讓人絕望。

那時我甚至自己都已經徹底忘了我是誰,從哪來,要到哪去。

前行,也只剩下飛蛾撲火一般的本能。

至今我還能清晰的記得,當我走出這片絕望之森的時候,我沒有激動,沒有歡呼,我茫然地站在光源前,強迫自己倒了下去。

雖然我的身體一點也不覺得累,但那種靈魂深處的孤寂與疲乏,用語言是無法描述的。

是的,我最終,還是走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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